裴婼示意了一下身边的绿衣,绿衣即端着个盘子上前。 “老太太,听闻您晚间睡不太妥贴,正好我那铺子里扬州来的师傅会些制香手艺,我便跟着学了一点,这些都是我前些日子做的安神香,对睡眠十分有益。” 裴婼会制香完全是宁暨失踪那段时间闲来无事学的,当时是为了找个事情做,而温氏恰好晚间也睡不安稳,不过现在看来,这门手艺还是十分有用。 老太太已经掩不住惊讶了,“婼婼还会这个?” “是,之前学过一些。” “好好好,看来今夜能睡个安稳觉了。”老太太示意身边的嬷嬷接过安神香,又道:“明日归宁的事可准备妥当了?” “世子都备好了。”裴婼昨夜突然想起这个事,正打算与他商量来着,谁知他说早就准备好了,用不着她操心。 “难为这孩子了,夕颜早逝,我年纪大又顾不上那么多,许多事都是他操持着办的,费了不少心力。”宁老太太感慨。 裴婼默默颔首,国公府前些日子为着她出嫁好是一阵忙活,温氏忙上忙下的都没能歇过,可想而知宁暨若是亲自办这些事也是极为费心力的。 裴婼心中一暖,嘴角微微笑开。 “阿暨性子像他母亲,异常执拗,说一不二的,以前你没来,没见着他固执的模样。”宁老太太说着好像想起了什么,又说,“不过好似自去年回来,倒是变了许多,会亲近人了。” 裴婼微微有些好奇,“固执的模样?” 宁梧洗见俩人认真说着话,已经有些不耐,软糯道:“曾祖母,我想出去玩儿。” “去吧,别走远了。”宁老太太拍拍他的背,等人离开后开始回忆,“以前七八岁的时候,这孩子身上就有股极强的劲,那会儿夕颜带着他进宫,听说是宫里皇子在欺负下人,这小子二话不说上去就给人家一个拳头,后来贵人们责怪下来,道个歉就能了结的事他硬是不肯,最后生生挨了一顿板子。” “这样的事可太多了,后来,唉。”老太太叹息一声,“后来夕颜为了照顾阿暨染了天花离世,阿暨那会还不知道,可那么小小一个人在灵堂硬是跪了七日,不掉一颗眼泪。我多心疼啊,劝劝不过来,他爹就趁他迷迷糊糊间把人抱到屋子里去,谁知那孩子一沾床就醒,又跑回灵堂去跪着。” 裴婼听着这事仿佛有些耳熟,可一下子也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婼婼啊,阿暨这孩子吃了太多苦了,今后我不在了,他爹也不在了,你就多心疼心疼他,回家后有口热饭吃就成。” “是,婼婼知道。” 宁老太太看着温温柔柔的孙媳妇,原本还有些惆怅的脸一下又变喜笑颜开,“说起来,要不是阿暨当时求到我与他父亲跟前来,你们俩这事也不会如此顺利,我听着后来太子对你也是有意?” “都是谣传,祖母不可多信。”萧章远的事她不在意,可乍然听老太太说起求娶这事裴婼脸色还是红了红。 “是是是,总归好在咱们阿暨动作快点。”宁老太太明显的揶揄,让裴婼更加不自在。 外面日头渐渐西斜,老太太便道:“与我一起出去走走?晚饭也把阿暨叫过来,就在我这院子里吃了。” 裴婼自然应下。 -- 裴婼俩人从老太太院子里用完饭出来早已月上梢头,清清浅浅的月光洒在并肩而行的人身上,温柔缱绻。 老太太的院子离璃院不算近也不算远,俩人便牵着手慢慢往回走。 裴婼一时不知说些什么,今日下午老太太与她在花园中闲逛时又说了许多,来来回回总是关于他的。 有些她以前听过,有些她不曾听闻,可都塞进了她已经划开了口的心里。 与他相比,她以前安安稳稳的大小姐生活实在算不得什么。 又或者换句话说,她与国公府一家、与这长安百姓能够如此安然无恙的生活,都靠他与大将军在战场拼搏,靠无数战士的牺牲。 她又开始心疼了。 宁暨捏了捏她的手心,说:“在想些什么?” “刚刚用饭时祖父提了一嘴北狄的事,是不是又要打仗了?”裴婼问。 “不会,暂时不会打起来,得先把长安里的事情处理好。” “长安里还有什么事情?”裴婼本是随口一问,他没答,反而问:“过几日宫里开了春宴,你可愿与我一同去?” “我要去吗?” “随你,不想去我便给皇后回个帖子。” “那还是去吧。”她不想他为难。 “好。” 脚步轻缓,月光在俩人身后越拉越长。 第二日是归宁的日子,裴婼醒得很早,可身边也已没了人。 裴婼自顾起来妆发,绿衣按着常例给她梳发,可她却突然想起此前宁暨送她的木簪子。 那簪子她一次没戴过,好好的收在了盒子里。 “绿衣,你去把那根木簪子找出来,我记得我是收在妆匣里的。” 绿衣很快找出来,“夫人,今日用这个吗?” “嗯,插上吧。” 裴婼看着镜子,伸手碰了碰簪子,细心调整位置,露出满意的笑意。 这簪子竟意外地衬她。 用早饭时,裴婼如愿在男人脸上看到惊讶与欣喜的神色。 宁暨坐下来,又看了两眼,颇有些不好意思,“我以为你不喜欢呢。” “我何时与你说过我不喜欢。” “......没见你戴过。” “在我这里,越是珍惜的东西就越要好好藏着。” 宁暨显而易见地被取悦了,整个早膳期间都抿着嘴笑。 于是温氏与裴国公一见到归宁的小两口便彻底放了心,这和睦的样子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温氏牵过裴婼,低声细细关怀:“世子待你如何,王府中人待你如何,住的吃的可还习惯?” “娘亲,我好着呢,您不用担心,世子与祖父母都待我极好。” 温氏听着听着又红了眼,“那便好,我这几日都睡不好觉,就怕你被欺负去。” “我那安神香您记得燃上,别又老是睡不好。”裴婼叮嘱。 “用着呢。” “嗯,家中一切可还好?” “好,你阿兄与表哥今日都赶了回来,再过半月春试便开始了,我又得愁一阵。” “娘,您不用担心,阿兄会高中的。” 换做以往裴婼对裴玦也是没有信心的,可上辈子谁曾想裴玦竟然是个探花郎?可此时裴婼也不能多说太多,只好默默劝慰。 说话间几人已回了正厅,裴玦与董珩、董依依都在。 董依依上前来,“婼婼表姐又变好看了呢。” “这才两三日不见,依依少哄我开心了。” “哪里是哄开心,姑母您说,表姐是不是比出嫁前还有好看,你看这眉眼里,又妩媚又妖娆。” 董依依小小年纪都看得出来,温氏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可是比起面容上的改变,温氏更加感慨的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如今也已成长,为人妇为人媳了,不是她手心里的姑娘了。 温氏不由一阵心酸,嘴上应道:“咱们婼婼什么时候都好看的。” 几人各自坐下,没一会,徐白领着宁王府的小厮,把准备好的回门礼一一呈上来。 “这些都是小婿孝敬岳父岳母的拳拳之意,还望岳父岳母莫要嫌弃。” 裴国公与温氏看得一惊,“世子客气了。” 而裴婼也是惊异,回门说到底只是个形式,她倒不知道他备了这么多。 “春试将近,兄长与表哥可准备好了?” 这回裴婼直接目瞪口呆,按照她对宁暨的了解,他不是这种会主动关心其他的人,怎么如今说起这话来如此自然? 关心阿兄也就算了,他怎么叫表哥叫得如此顺畅,她要是没记错的话,以前这人是醋得不让她见表哥的吧? 那头裴玦已经应话,“一切如常而已,等会与世子用完饭我与表哥便又要回书院去了。” “兄长聪慧,前三甲不在话下。”宁暨笑着道,“表哥呢,在长安可住得习惯?” 董珩依旧记得第一回 见宁暨时的情形,那时候他身上便散发出不善的敌意,与今日一副和善的模样完全不同。 后来裴婼成亲时他也远远看见了新郎官,只是那日事情多俩人没说上话,因而今日才算真正说上话。 “谢世子关心,长安甚好,街道繁华民风开放,董某亦在书院习得许多。” “那便好,可董家扎根在卫阳,表哥要是高中可舍得偌大产业?” “自然,董某来时已做好打算。” 宁暨点点头,望向裴国公,“岳父,晚些时候小婿有一事相商。” 离午饭尚有些时候,裴国公听到他这样说,不敢耽误,直接请了人去书房。 宁暨也不藏着掖着,这事裴国公迟早都要知晓。 “岳父,我知道您与董家关系亲厚,董家帮了国公府许多,国公府也帮了董家许多,董家一族在卫阳权势浩大,手里也把持着几个矿脉,可如今,有人盯上董家这块肥肉了。” 宁暨几句话下来,裴国公已经冷汗涔涔。 没错,两家是互为扶持的关系,董家的财富源源不断送到长安来,国公爷的权势也为董家做事行了方便。 在此之前,两家的牵扯也算清清白白,起码明面上是抓不到错处的。 可有人盯上了董家又是何意? 宁暨在裴国公震惊的神色下继续说:“您是不是打算着将董家另一处矿脉也卖予朝廷?毕竟比起自己使用,卖给朝廷是一笔很划算的交易。” “世子.......”裴国公彻底惊了,宁暨既已说到这个份上,那证明他已知晓得差不多。 这事不简单,他这段时间走了许多关系都频频碰钉子,至今不明白是为何。 随后宁暨给了他答案,“太子那边已经在暗地里打算吞了董家,毕竟这事他已做得游刃有余,因此岳父再想走这条路怕是不能够了,说不好还会把整个国公府与董家都牵扯进去。” 裴国公已经说不出话,只剩一双眼睛瞪得圆整。 好半晌后,裴国公道:“世子以为,如今当如何?” “太子的手段无非是陷害,现在想来手里已经有了岳父与董家连结的证据,可那些证据不致命,因此太子必然会往里加料。” “董家远在卫阳,且世代从商,太子的手伸不到国公府,却能轻易掌控董家,据我所知,董家家主如今已经上了太子的钩。” 宁暨眼神暗了暗,若是董家不是国公府的外家,那这事他本可加以利用,将太子一党倒打一耙。可现在不行了,他要保国公府,还要保董家。 宁暨从衣袖里掏出信笺,裴国公接过一看,原本对他的话只信了七八分,而此刻已经深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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