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这一边,展怀迁来时,同样感觉到了大院里和往日的不同,萧姨娘的存在太强烈,忽然不在了,这院子都仿佛变了个样。 十多年来,她卑微到了尘埃底下,却也稳稳扎扎地立足在这家中,让所有人都不能忽视她。 展怀迁仿佛有几分后怕地松了口气,难以想象符咒之后,又会是什么古怪恶毒的事,幸好幸好。 “二哥。”听见怀逸的声音,转身来看,见弟弟抱着书本,从他的房里出来。 “要见父亲吗,有不懂的功课?” “我去文仪轩念书,父亲在书房等二哥呢。“ 展怀迁却打发了一旁的下人,走上前道:“怀逸,有什么话想对哥哥说,或是你有什么想法,都能告诉哥哥。” 怀逸平静地说:“这件事已然如此,遵从嫡母的安排,我娘也能好生享受一番荣华富贵。不过,待我将来考取功名,能自立门户,二哥,请帮我劝说父亲,让我搬出去,再劝说嫡母,允许我将我娘接来,也许我未必在京城当官,若是外放,就更好了。” “怀逸……” “哥,我不是怨恨,我从小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只是我也抱有幻想,人心总是偏的,她再不好,也是我娘。” 展怀迁道:“那你要好好念书,早日考取功名、为国为民,哥哥能帮你的事,都会尽力帮你。” 书房门前,展敬忠刚好出来,本是要去解手,却撞见两个儿子说话的一幕,他又退回了门里,远远地看着他们,见兄友弟恭、毫无芥蒂,才安心地一笑,出门道:“你们说什么?” “父亲。”兄弟俩上前行礼,怀逸说,“爹,我该去文仪轩念书,今晚在大姐屋子里用饭,就不回来陪您了。” 展敬忠说:“你都不陪爹吃饭了?” 怀逸道:“其实每回和您一起用饭,都很拘谨,在大姐姐那里,我吃的更多些。” 展敬忠轻轻敲了儿子的脑袋:“还真敢说,去吧,不许闹你姐姐,她管着家里的事,很辛苦。” 怀逸含笑作揖,再辞别哥哥,便抱着书本离开了。 “爹,怀逸和您谈过吗?” “他是个通透的孩子,而这么多年,你这个哥哥做了最好的榜样,善恶冷暖他心里比谁都明白,不必多虑。” 展怀迁道:“如此甚好,儿子会继续照顾弟弟,为您分忧。” 展敬忠则轻声道:“皇上下了一道密旨,你来。”
第247章 残酷冷血的一面 皇帝的密旨,令展怀迁陷入沉思,展敬忠将密旨焚毁后,走来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如何?” 展怀迁道:“儿子能办到,可……皇上笃信不会后悔?” 展敬忠淡漠地说:“后悔什么,后悔没在他羽翼丰满时,除之后快?” 十七年前,皇帝初初登基,先帝和已故二皇子的权势依旧把持着朝政,新君满身桎梏、处处掣肘,本该在当年下的狠心,一来心软,二来便是无能为力。 到如今,太子长成,旧派势力渐弱,到了该清理门户,为储君扫清业障的时候了。 “原本这件事,派个刺客便能做到。”展敬忠冷漠地说,“皇上选了你,便是要将我们卷入这场纷争,彻底与晋王一派对立,往后的路,就没得选了。” 展怀迁蹙眉道:“皇上不信任父亲?” 展敬忠淡淡一笑:“为君者,若无疑人之心,连宫女都能将他绞杀,何况你我?” “是。” “瑞王府摆宴那一日,动手吧。” 展怀迁望着父亲,不自觉地咬紧了牙关,最终抱拳作揖:“儿子领命。” 回到观澜阁,本心事沉重的人,见七姜不顾炎热,亲自下厨为她烹制开胃菜,心中才缓和了几分。 自然那件事不能告诉七姜,她会被吓到,哪怕不是密旨,展怀迁也不愿让心爱的人看见自己残酷冷血的一面。 隔日瓢泼大雨,电闪雷鸣整整一天不得消停,园子里的池塘都倒灌上了岸,观澜阁的庭院也积水不退。 大管事前来查看时,见少夫人卷起裤腿、挽着袖子,冒雨和下人们一道治水,吓得他大声嚷嚷:“少夫人,如何使得……” 七姜反而命令他:“去别处看看吧,四夫人那儿一个人成吗?” 大管事没法子,知道劝不动这孩子,只能带着人往别处去查看。 这场雨直到日落前才消停,但院子里的水,天黑还没退完,济世轩送来了药粉,请府里各处挥洒清毒,并叮嘱饮水必须煮开,切忌生冷。 此刻,七姜看着下人们,往角角落落挥洒药粉,感慨道:“怪不得我们那儿每次发大水后,就病死好多人,还有这些讲究呢,我要给我爹娘写信,让他们也教一教村民。” 张嬷嬷端来姜茶,七姜喝了半碗,就听嬷嬷说:“城里也泡得一团糟,怕是没几家人能幸免,这情形下,瑞王府还能不能摆宴了,难道请宾客去看满地狼藉。” 七姜抬头望天,雨虽停了,依旧黑沉沉,不见星光不见明月,她道:“怕是明日还有一场雨。” 张嬷嬷说:“若赴宴那日大雨,咱们就别去了,也不是什么紧要的人物,不过是落魄王府的小郡主罢了。” 七姜问:“瑞王府落魄了吗?” 张嬷嬷颔首:“大不如前了,又无子嗣传承,香火都要断了。” 七姜皱眉:“郡主不是香火吗?” 张嬷嬷看着孩子,笑道:“您是说,郡主招赘?” 七姜小声嘀咕:“你们的意思我懂,可嬷嬷,你自己也是女人,你不觉得自家女儿生下的孩子,才是最正统的家族血脉,儿媳妇生的,你知道和谁生的吗?” “哎呀,您怎么说这话,您自己也是当儿媳妇的。”张嬷嬷嗔道,“您又说孩子话了。” 七姜道:“我的意思是,郡主当然可以传承王府,女儿和儿子是一样的,倘若我和怀迁将来只有女儿,我们就把家业全传给她,若是儿女双全,他们兄弟姐妹就平分吧。” 张嬷嬷笑眯眯地望着少夫人,满脸写着对孩子的期待,七姜被她盯得都不好意思了,将汤碗塞回来,扯着衣领说:“热死了热死了,我要洗澡。” 这一场大雨,满京城都遭殃,宫中虽有数百年来的排水引渠之道,也扛不住一整日肆虐不歇的暴雨,地势较低的殿阁,几乎都泡了水。 陈茵所住的地方,恰好在低处,雨水之外,另有别处的积水涌向这里,漫过石阶,没入殿阁,不能再住人了。 白天淹水时,她就被贵妃接到了祥英殿,足足等了半天,最终被告知不能回去。 偏殿里,苏尚宫说:“万岁今夜不过来,娘娘说了,您在偏殿住一晚,明日另外收拾了殿阁,就送您过去。” 陈茵什么也不在乎,走不出这皇城,住在哪儿都一样,只要和皇帝离得远远的,少些风言风语,就太平了。 有小宫女来禀告,说太子殿下到了,苏尚宫忙迎了出去,陈茵亦不自觉地看向门外,直到瞥见项景渊的身影,才匆匆收回目光。 太子今晚一袭月牙白常服,乌云压城的阴天里,仿佛将自身化作了月光,那般澄澈明亮地出现在人群里,只是一眼,陈茵的眼前就挥不去了。 “我这是,怎么了……”她自嘲着,随手拿起团扇,浮躁地为自己扇风驱热。 那一日为何世恒和玉颜求情后,她看待太子的心情就有了变化,几分感激,更有几分钦佩,虽然对待自己那般莫名其妙的过分,可应对其他任何事,朝务也好、兄弟情义也好,项景渊永远果断冷静,且公允正直。 他身上,有一切值得自己倾慕的品质,然而可惜也可笑的是,她偏偏被厌恶了。 外头又有脚步声起,陈茵下意识往屋子深处去,隐入了没有点灯的黑暗里。 项景渊到了门前,便没能看见她的身影,转身问苏尚宫:“她不在?” 苏尚宫一愣,忙进门来找,轻声问:“小姐?” 陈茵应道:“嬷嬷,夜深了,请替我向殿下行礼,我不便相见。” 项景渊听得她的声音,眉头舒展,也不理会这些话,大声道:“瑜初的宴请我无暇应付,你若得闲,能否替我走一趟?” 陈茵没做声,苏尚宫便帮着“传话”,来回两趟,总算把事情说明白了。 但太子没好气地问:“巴掌大的地方,怎么就听不见我说话了?” 苏尚宫安抚道:“殿下,夜深了,宫里规矩那么多,您也体谅体谅小姐的难处,稍有不慎,外头又是风言风语,何苦来的。” 项景渊负手而立,想了想道:“苏尚宫,明日起,将那些爱嚼舌头的人都记下来,我要看看是什么人兴风作浪。” 陈茵在暗处,自然能看清太子的模样,他不是玩笑,仿佛拿出了储君气势想要收拾那些人。 可是,这句本该让她暖心的话,不知怎么暖过了头,反而点燃了心火,她不自觉地走了出来,看着太子说:“一切的起源,难道不是因为您?”
第248章 我想我不会看错 “小姐,请谨言慎行。”苏尚宫上前阻拦,挡在了她的面前。 “那就请苏尚宫送客,夜深了,莫要毁我清白。”陈茵不知怎么,心情就不好了,转身往暗处走,不愿再理会什么。 可身后一阵风扑来,不等她回过神,手腕就被抓住。 “殿下?” “苏尚宫你下去。” “可是……” “下去!” 苏尚宫不敢再坚持,忙退出偏殿,关上了门。 “殿下,请自重。” “你我不过说说话,难道你想做什么不自重的事?” 陈茵怒道:“您命苏尚宫关上的那道门,明日就会化作千万句非议,将我架在火上烤。不是还要替您去瑞王府做客吗,您猜猜皇亲国戚们,那些想成为太子妃却求而不得的千金小姐们,会如何嗤笑我挖苦我?” 项景渊松开了手:“他们凭什么?” 陈茵往后退了半步:“还不是仗着殿下您,人前人后时时刻刻不忘羞辱我?” 项景渊干咳了一声,说道:“何曾羞辱你,不过是不理你罢了。” 陈茵冷笑:“那我是不是该向您叩首谢恩。” 项景渊垂眸道:“好,我承认这些年待你苛刻无情,可我所求无非是解除婚约,想放你一条生路。” 陈茵傲然抬起下巴:“怕不是生路没走成,我就先煎熬死了,殿下这条生路,何止荆棘密布,是刀山火海的前程吧?” “你又来了,学得那云氏,说话如此刻薄。” “云七姜从不刻薄人,但谁若刻薄她,她必定十倍奉还。我做不到她那么骄傲,不过是拿命来赌,就算明日将死,今日也绝不再受屈辱。” 项景渊的眼神不安地晃动了几下,故作镇定道:“我那样做,是有缘故的,你若知道为了什么,就不会这么激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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