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茵说:“殿下,这几年你每回在人前折辱我之后,会有难过的时候吗?” 项景渊沉着脸色反问:“你以为呢?” 陈茵摇头:“我不知道。” 太子叹了口气:“用得着之后吗,光是看见你就心疼,那些话每说出一个字,都在我心上扎个窟窿,你又何尝知道?” 陈茵问:“那日我掌掴您之后,您想了什么?” 太子稍稍俯身,凑近了她的脸颊说:“想着怎么打回去。” 见陈茵眼神一颤,项景渊才得意地笑起来:“可惜舍不得,你打就打了,还能怎么样,被我欺负了那么多年,一个耳刮子算什么?” “可是……”陈茵说着,抬起了手,面前的人毫不闪躲,哪怕此刻又是一巴掌甩过去,他也会承受的,但她如何舍得,只是轻轻捧了脸颊,在下颚摸到星点没刮干净的胡渣,微微的刺痛,让一切都很真实。 “又想打人?”项景渊嗔道,“你跟着那云氏,能不能学些好,信不信我让母妃捉她进宫,从头到脚好好调教半年再放出去?” 陈茵笑了:“殿下,那反的就不是晋王,该是展怀迁了。” 项景渊严肃地说:“这是能拿来玩笑的?” 谋反大事,岂能胡闹,陈茵自知理亏,老实地低下了头。 太子说道:“既然出宫了,照顾好自己,自然,将来我不会将你困在牢笼里,在你我力所能及之下,也可以过自在的日子,茵儿,你信我吗?” 陈茵垂眸:“过去不必您说,我也是这么想的,但经历了这几年,心中没了底气。” 项景渊着急道:“不是已将前因后果原原本本都告诉你,你、你生气生气就好了,还打算往后一辈子翻旧账?” 陈茵抬起双眼,单刀直入地问:“殿下还会纳侧妃、良娣吗,登基御极后,是否立三宫六院?” “这由不得我……” “可我只问殿下。” 项景渊问:“你又怎么了?” 陈茵坚定地说:“我知道没什么指望,但不说出来,您又如何知道我的心意。窦良娣已是过往,但愿再无将来,殿下,若非我不得生育皇嗣,若非天下后继无人,请您不要再纳侧妃、良娣,自然以后也无三宫六院,后宫之中,只我一人。” 太子并未不假思索地答应,但他不认为自己没了诚意和真心,这不是他和陈茵彼此就能做主的事,至少在父皇百年之前,所有的事都由不得他做主。 “不论如何,说出来,心里敞亮多了。”陈茵笑道,“仗着您还有亏欠我的心,我才有胆量说这些话,能否遂愿,已经不重要了。” “茵儿……” “殿下,我和姜儿对天下有所心愿,想为百姓和女子们做些什么。”陈茵说道,“您若有侧妃良娣,将来有后宫,我不会为了争宠与她们明争暗斗,可胆敢阻碍我为天下计,就绝不会心慈手软。换言之,未来您若有新宠,最好只慕富贵而不贪权势,不然,只能对不住您了。” 项景渊负手而立,满眼无奈的笑意:“不能再让你和云氏往来了,茵儿,你变了。” 陈茵看着他,太子漂亮的眼眸里,却读不出嫌弃和反感,他在笑。 项景渊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出宫去吧,好好照顾自己,想我了就进宫来,我不笑话你。” 陈茵下意识地躲开,却被太子顺势搂如怀中。 “殿下,请您……” “如今变得坚强勇敢,越发招人喜欢。”项景渊说着,放肆地在陈茵额头上一吻,“茵儿,我答应你,尽我所能,不纳侧妃良娣,不立三宫六院。” 这一日,展怀迁难得午后无事,早早回到太师府,却遇上陈茵坐马车从宫里来,亲眼见她不顾礼仪飞奔进府中,全然不将此处当做别人家。 “哥儿,郡主和咱们少夫人玩得可好,还有陈家千金。”福宝乐呵呵地禀告着,“大小姐去了司空府还没回来,方才郡主和二姑娘在教少夫人下棋,听映春说,郡主脾气急,教下棋还把自己教着急了,但又不是真生气,就爱和咱们少夫人一处玩。” 福宝絮絮叨叨的,展怀迁只挑了重点听,先不急陈茵往返皇宫做什么,但问:“大小姐好好的,为何去司空府?” 福宝说:“四夫人病倒,济世轩来了郎中,是叶郎中的徒弟,说叶郎中去了城西给百姓们义诊,城西有一条街上所有人都染了胃肠病,还要查水源,大小姐特地去司空府,请老太太、夫人们谨慎饮食。” “城西?” “是城西,要不小的再去打听。” 展怀迁摆手,示意牵马的小厮留步,再次拿过马鞭,说道:“告诉少夫人,我去城西走一趟,再派人将此事传给老爷,兴许老爷已经知道了,那就告诉老爷我正过去查探。” 福宝嘀咕:“这事儿,也要您来管吗,您官也不大呀?” 眼下多事之秋,任何风吹草动都不能大意,岂是几句话能对福宝说清楚的,展怀迁翻身上马,命令道:“赶紧传话,不要耽误了。”
第291章 城西怪事 盛夏时节,天气多变,往往前一刻毒日高悬,下一瞬便乌云翻滚,且来得快去得也快,展怀迁到达城西时,遇上一场雷阵雨,在沿街的铺面里等候,不过多时,便见风停雨歇。 他给了店小二一块碎银子,出门时小二提醒他仔细石阶,展怀迁低头看了眼,却见水流沿着石缝往下流淌,一路蜿蜒至街尾。 “小二哥,这里附近可有水井河流?” “过一条街有一口大水井,不过咱们这条街上的人都不用那口井水。” “为何?” “小爷您看,这一下雨,满街的腌臜都冲下去,谁能去吃下流的水,咱们都往上流讨水。” 展怀迁仔细查看了一番地形,别过店小二,继续前行,很快找到了济世轩搭建的凉棚,但只有几位药童在此,他们告诉展怀迁,师父挨家挨户施诊去了。 他循迹而来,在一户人家找到了叶郎中,才进门,药童便迎上前,从挎在腰间的药箱里取出干净的棉布,请展怀迁蒙上口鼻。 “这一家人全病倒了,屋子里也没人打扫,二公子您别进去,里头不干净。”药童说道,“师父很快就会出来,您进去了也帮不上忙。” 展怀迁不愿给叶郎中添麻烦,兀自查看了一番这家里的光景,见到了露天摆放的大水缸,还有挑水的担子和水桶。 另一个药童从边上过来,打算舀水熬药,但见水面上飘着一层脏东西,还有溺死的飞虫等,不禁皱了眉头。 “他们病了几天,必定没人打理,这水用不得。”展怀迁说道,“你们且等一等,我立刻派人来为这里的百姓送水。” 话音落,叶郎中从里头出来,不知已跑了几户人家,蒙着棉布也看得出来他很疲倦,头发都汗湿了。 “二哥儿,您怎么过来了?” “听家里说你在这里,我过来瞧瞧,整条街的人都病了,是大事,却没有衙门通报此事,我要替父亲留心着。” “这里的水源出了问题,小人求衙门将那口水井封了,奈何衙门不搭理。” “我去办,若是缺什么,只管派人到太师府传话,大管事就能为你安排。” 叶郎中作揖道:“小的替百姓们多谢二公子。” 展怀迁说:“该是我替百姓们谢你,那些终日排挤诋毁你谄媚权贵的医馆和郎中们,可愿意来看一眼百姓的疾苦。” 叶郎中笑道:“也只有太师府容许小人可以诊治任何人,伺候别府的那些,岂能再将双手沾染他人,大家都是行医救人的,他们也不容易。” 展怀迁敬佩叶郎中的仁心和大度,了解过这些百姓的病症,以及叶郎中预估的病因后,便径直往衙门去。 京城官衙一层层到街巷市井,芝麻官也多得是,展怀迁在他们眼中已算得是上官,更何况是太师府嫡长子。 叶郎中推不动的事,迅速有了应对,那口大水井被封了,衙差来帮着运水、扫街、撒药粉,不出半日,整条街恢复了几分生气。 待展怀迁忙完回到家中,已然日落黄昏,七姜刚好在门前送回府的陈茵,见他策马归来,老远就高兴地挥手。 “姜儿,别靠近我,我身上脏。”展怀迁未下马,就指了七姜说,“离远些,我才从城西归来,那里都是病人。” 七姜没明白怎么回事,展怀迁让她退后便退后,直到回观澜阁,福宝将公子换下的衣裳拿火碱烧了,再从门外到观澜阁,但凡他走过的地方都撒了药粉,下人们做这些事熟门熟路、配合默契,七姜觉着自己动手就是添麻烦,就老老实实地在屋里待着。 待展怀迁干干净净地回房,见七姜乖乖地坐着不动,不禁笑道:“这是怎么了,难得见你如此安静。” 七姜说:“就你这一趟出门回来,家里一通打扫,光是撒的那些药粉,就好多银子了吧。” 展怀迁往门外看了眼,心中并没有算计,只道:“也许是吧,总要花银子买的。” 七姜说:“穷地方的人,哪里折腾得起,也不怪有了病,一个接一个的传,到后来自生自灭,可能一些小地方,整个村子灭了都无人经管。” 展怀迁颔首:“就京城里,那条街上的百姓,算得是京中日子稍苦些的,因此衙门也懒怠,没到了大量死人的地步,他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莫说上报,甚至还不知道。” 七姜很是生气:“这可是京城呀,万一病势扩散开,他们有几个脑袋?” 展怀迁点头:“就是这个道理,连你都明白,那几个当官的却瞎了聋了,还心存侥幸。” 一面说着,他张开双臂:“今天怎么不来腻歪我,还离得远远的?” “不是你叫我……”七姜不服气,但说着就笑了,从炕上跳下来,扑进展怀迁怀里,轻轻蹭着他的胸膛说,“真是麻烦,天天要人家哄你高兴。” 对展怀迁而言,疲惫奔波一天,只要回家抱着这小人儿亲热一番,就什么辛苦都消失了,七姜身上仿佛有源源不断的力量,从今往后就是他生命的支撑。 “累了吧,展大人,您到底是个什么官,怎么什么事都要管呢?” “我是当兵的,可我爹是太师宰辅,我得做他的眼睛和耳朵。” 七姜小声嘀咕:“父亲命令你这么做的吗,他倒是便宜,生个儿子当下属用?” 展怀迁道:“一半一半吧,父亲有心历练我,而我也在乎百姓们,我享尽世间荣华富贵,总该还一些给这世道。” 七姜说:“我家相公真是了不起,怪不得瑜初郡主心心念念放不下你。” 展怀迁嗔道:“好端端的,说这些话?” 七姜却笑:“我倒是觉着,郡主大大方方不招人讨厌,自然我是给她挡得远远的,明明白白告诉她死了这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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