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是我,云七姜,不是我。” 七姜起身凑近了些:“老太太?” 四夫人咽了咽唾沫,忽然悲从中来:“她说她儿子太孤单了,要有个陪葬的才行,我没有杀人,我真的没有……” 七姜猜测了无数种缘故,连萧姨娘的事都算了进去,还以为玉颂的母亲掌握了什么天大的秘密威胁着四夫人或是老太太,不然凭什么杀人呢,谁能想到,就为了给儿子拉个陪葬的,为了不让他在下面太寂寞? “那是条人命。” “可是、可是老太太发了话,我敢不听吗?”四夫人急得流眼泪,“云七姜啊,你运气好,嫁了好男人,公公婆婆都把你捧在手心里,你哪里知道旁人的苦。别的不说,你就看看玉颜,看她在甄家过的什么日子,她是个聪明姑娘吧,她有能耐有脑子,可这有什么用,夫家是婆婆一手遮天,她就只能过挨骂挨打的日子,连你公公都不管,你不是不知道吧?” 七姜气得手握拳头:“我知道。” 四夫人哭着说:“那我呢,你可怜展玉颜,我就不是人了吗,我被老太太折腾的时候,谁来同情我?老太太要拉陪葬的,不是她死就是我死,我能怎么办,云七姜你说我能怎么办?” “你可以告诉老爷。” “有什么用,他连自己的女人孩子都护不住,何翊翎那么金贵的大小姐,来这家里受窝囊气,展敬忠管了吗,他还能来管我?” 七姜无奈地苦笑:“事情又回到他身上了……” 话虽如此,七姜还是冷静的,应该责怪老太太的恶念,而不是展敬忠的不作为,诚然他的不作为导致了老太太的嚣张恶毒,可将一个人的恶念归结在旁人身上,终究是没道理的。 恶便是恶,找什么原因,谁又来替死了的人、受伤的人找原因?
第294章 这里不是我们的家吗 “是老太太派人勒死她,要给她儿子陪葬的,我只是、只是……”四夫人苦苦哀求着,“我知道我不该答应,可我也很她,我恨她抢了我的丈夫,恨她生下孽种,恨展敬义都快死了,还惦记着那贱人以后会被我欺负,给她安排的明明白白。老太太威胁我,我就默许了,我、我总不能自己去陪葬吧。” 七姜沉重地说:“总算,你没把大哥和玉颜她们的路堵死了,玉颂也不必因为你而和哥哥姐姐之间隔了一层什么。四夫人,你一定不记得了,是你自己说漏了嘴才惹我们怀疑。” “我说漏嘴?”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四夫人全然不记得自己在发疯毒打玉颂,要掐死那丫头时说过的话,总觉得七姜是在讹她,可眼下她处处被动,甚至被关在这里,雁珠也被控制,而雁珠是知道一些过往,亲眼见过她做恶梦的。 “七姜,为了玉颜,为了你大哥,放过我吧。”四夫人说,“我连同伙都算不上,我没给他们递刀子,我只是视而不见。” “是不是同伙,有没有递刀子,不是你说了算,你不是好人,姨娘的死有你的罪孽。”七姜说道,“玉颂她娘和萧姨娘是两码事,你早该在四老爷要纳妾时就闹得天翻地覆,你不闹,你忍气吞声,而后去逼死一个没法儿给自己做主的女人,还要虐.待她的孩子。” 四夫人叫嚣道:“好好好,都是我的错行了吧,你给我送衙门去,我满大街去嚷嚷,展太师的亲娘杀人了,你满意了吗?你以为你有多好呢,若是有女人爬上展怀迁的床,你会放过她吗,上官清不就是例子,你难道不疯吗?何翊翎有娘家当靠山,她能凌驾于展敬忠之上,我能怎么办,我什么都没有,我就不配活着了吗?” 七姜冷声道:“你看,和你讲道理有意义吗,四夫人,别怪我每次都对你动手,因为你听不懂人话。你安心养身体,既然枕头底下有吃的,我能告诉玉颜你饿不死了,之后如何发落处置,会给你一个交代。当然了,万一你把自己饿死了,那我们还省心了。” 四夫人眼神一哆嗦,见七姜要走,慌慌张张爬起来,拉着她的胳膊说:“我没杀人,真的不是我,你们去查,当年帮老太太动手的家丁,被她塞了银子打发走了,但凡是个活人总有去处,你们查一查家奴本子上,那一年走了谁,就能查出来了。” 七姜问:“这么多年,你就没查过?” 四夫人着急地说:“我只能当没事儿发生过,只能当她是吊死殉情,我还去查,我脑子不好使吗?” 七姜冷冷一笑:“轮到自己的事,你比谁都精明。” 四夫人惶恐地问:“你们要把我软禁一辈子吗,七姜,我保证不再犯,不放印子钱,也不出门招摇,家里的事我不管,还有展玉颂,那个展玉颂我也不折磨她了。求求你们,别把我关在这里,我快憋疯了……” 七姜推开了四夫人的手,说道:“这么折腾下去,只会让人越来越讨厌,不会可怜你同情你,反而只想把你关起来。四夫人,你不是很精明吗,一时半刻的老实顺从也装不来吗,你不闹了安生了,他们看你才会心软,这一点你都想不到?” 四夫人愣了愣,忽然觉着,她仿佛是走反了方向。 七姜便推着她坐下,说道:“好好歇着,在家总比坐牢好,外头一堆事等着办呢,轮到你这儿也得十天半个月,一辈子那么长,这几天都捱不住?” 四夫人抓着七姜的手说:“我知道,虽然展玉颜当家,可如今是你说了算的。七姜,我没杀人,我真没杀人,你们放过我好不好。” 七姜冷下脸:“我说了,你好好歇着……” 四夫人慌地猛点头:“我、我知道了。” 七姜抽回了手,叹道:“别再为难自己,哪怕全天下人都不心疼你,你就不能心疼心疼自己?” 四夫人小声道:“你去查,查那一年离府的家丁。” 七姜心里自然有安排,不论如何,这一趟走得很值,四夫人被吓得魂飞魄散,瞧着也不像撒谎,但事关人命,也不能把脏水全泼给老太太,查清楚了再做定论。 离开秀景苑,便带着映春往前院去,打算连夜翻查家里十几年前的记录。 心里算计着这些事,光看前路,全然没察觉到从另一侧过来的展怀迁,直到人家在背后叫住她。 “听说你来见婶婶,怕你们打起来,赶紧过来看看。”展怀迁说着,上上下下打量七姜,问道,“没事吧,没动手?” 七姜很不服气:“我是那么暴躁的人,天天和人干仗吗,看不起我。” 展怀迁笑道:“没动手就好,这是要去哪里,要出门?” 七姜轻轻叹,示意映春退下,由展怀迁提着灯笼,夫妻俩并肩往前院走。 她轻声说了那些事,展怀迁的神情越发沉重,说道:“只怕那些记档,早就被老太太销毁了。” “怕什么,这府里有年头的人多的是,若没了旧档,我不信还问不出来。”七姜说,“你忙你的朝廷大事去,我说好了要给玉颂一个交代,我自己来查。等查清楚了,就不必怀疑这个怀疑那个,四夫人也好,老太太也好,冤有头债有主,做错了事的,谁也别想逃。” 展怀迁问:“若是老太太做的,你打算怎么处置?” 七姜好生奇怪:“这不是该你爹来处置,他不仅是一家之主,还是当朝太师,难道要徇私枉法?” 展怀迁说:“正因为是太师,太师之母虐杀小妾,传出去……” “展怀迁!”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七姜还是生气了:“都查到这一步,还顾虑这个那个的,我可不管,要不你把我也关起来捆起来,不然我一定给玉颂一个交代。那可是她的亲娘,她亲娘但凡活着,她不能受十四年的苦,你只打了两年仗,那往前十多年,你管了吗。” 展怀迁无言以对,应道:“是我不好……” 七姜说:“过去的都过去了,那些年里你也只是个孩子,我不是想怪你,也没资格怪你。但这些旧账不算清楚,这个家不能好,怀迁,这里不是我们的家吗?” 展怀迁心中一暖,颔首道:“是,是我们的家。”
第295章 得了便宜还卖乖 七姜知道展怀迁不是他爹那号人,只不过身为贵公子,身为朝廷命官,他不得不顾虑许多事。 既然把话说明白,他能听的,那就别再多计较啰嗦,拉起相公的手便说:“你来了正好,我还怕自己不认字,查不过来被糊弄了。” 展怀迁笑道:“这几日又荒废了吗?” 七姜却很是骄傲:“我每天练字背书,一日都没荒废,谦虚几句,你还当真了,别的不说,如今家里的账本那些,上面的字我都认得,我才不会让娘失望呢,不像你。” “我怎么了?” “你才刚又惹我生气……” “不是说不生气吗?” 小两口斗着嘴,便来了家中存放旧档之处,翻看那一年府中下人的流动,查找蛛丝马迹。 然而,正如展怀迁所料,祖母既然敢做出如此恶毒之事,必定留有后路,那几年府里的档案皆遗失不见,只因是记录几个下人的往来流动,且年份久远,无人在意也不奇怪。 七姜不死心,翻出更早几年的旧档,将那时进府和已在府中的下人罗列出来,从各房贴身的,到后院干粗活的,但凡还在这家里,一个都不落下。 “明天我挨个去问。”七姜看着长长的名单,对一旁放下笔墨的展怀迁说,“调去别处的,就派人去问,是个大活人,就不能找不到。” 展怀迁说:“万一不是家里的,是老太太外面找来的呢?” 七姜说:“那也是查完家里之后的事儿,得一步步来,你不能什么都抓在手里,我们耕地播种,若不是一垄一垄干活,东一锄头西一铲子那还行?” “这些道理,用你浅白的话说出来,更能叫人信服。”展怀迁道,“姜儿,我觉着将你送去朝堂,你都能和大臣们辩上半日。” 七姜不服气地看着他:“我怎么就浅白了呢,浅白是什么意思?” 展怀迁哭笑不得:“夸你呢,怎么你只听见浅白,何况浅白也不单是贬义。” 七姜将纸张叠好藏进怀里,嘀咕着:“少描补了,你就是换个好听的说法嘲笑我粗俗。” 她说着话,就往外走,然而不见展怀迁跟出来,再绕过书架来找,便见这人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你怎么了?” “生气了。” 七姜却被逗乐了,跑来软乎乎地腻上前:“是你先笑话我的。” 展怀迁低头问:“是吗?” 七姜一时拿捏不定相公是不是真生气了,眨了眨眼睛,伸手环住了他的腰肢,脸蛋在胸膛上蹭了蹭:“那就算我不对吧,给你赔不是好不好。” 可是咕噜一声,七姜饿了,抬头见展怀迁显然也听见,她不禁害羞脸红,急道:“我都饿了,你还跟我计较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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