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爷不以为然:“她必定是吓着了,心里不想回上官家,见有人愿意帮她,只想着脱身,才口不择言,冷静下来她是个能明白轻重的姑娘,不至于如此。” “父亲……” “没什么大事,这件事你别管了。” 展怀迁觉着古怪,自然要问:“父亲,难道您另有谋算?” 大老爷笃悠悠地整理棋盘,眼皮也不抬地说:“能有什么谋算,明天自然派人去解释清楚,怀迁,眼下你的任务是管好那些使臣,筹备殿下弱冠礼和大婚的关防最要紧。” 展怀迁指了棋盘说:“你当儿子是怀逸,看不出来您让着他,也看不出来您在骗儿子?” 大老爷抬起头,微微一笑:“骗你什么了?” 展怀迁握紧拳头:“父亲,你到底想做什么?” 大老爷笑道:“爹这辈子做的事,天下人知道的你知道,天下人不知道的你也知道,爹还能瞒你什么?” 展怀迁沉沉一叹:“罢了,只要不与家国百姓对立,儿子都会站在您这边。” 大老爷手里把玩着棋子,欣慰地看着儿子,说道:“怀迁,倘若爹当真与天下相悖,你会大义灭亲吗?” 展怀迁摇头,毫不犹豫地说:“不会,儿子会尽力救赎您犯下的罪孽,求得您一线生机,而后将您软禁家中,再不得入世。” 大老爷意味深深地一笑,放下棋子,问道:“儿子,在你眼里,什么事是与天下相悖的?谋逆?又或是枉顾百姓生死?” 展怀迁道:“自然是后者,至于谋逆,输了才叫谋逆,但若为此害得民不聊生,那又成了后者,儿子站在百姓的立场,只能让您输了。” 大老爷颔首:“很好,始终将百姓系于心,爹总算没白教你。没什么事了,老太太那头不必你和姜儿插手,爹会派人去处置。还有上回就说了,姜儿性情太冲动,做什么事都横冲直撞,如何使得,你要多引导引导她。” 展怀迁知道自己要不来答复,上回激怒父亲罚跪七姜,就已经很古怪,他愿意相信父亲有不能告知自己的谋算,可他隐隐觉着这份谋算,会是一桩荒唐事。 “父亲早些休息,儿子退下了。” “去吧。” 书房里又静默了片刻,展怀迁才离开,屋外大雨滂沱,再下几场雨,盛夏就要过去了。 下人打伞送二公子出门,却见少夫人在外等候,那么大的雨,七姜独自撑伞站在树下,纵然枝叶也挡不住大雨砸落在伞面上。 噪杂的雨声里,展怀迁生气道:“大雨天站在树下,若有电闪雷劈,不要命了吗?” 雨太大,展怀迁说话声自然跟着大,几乎吼了这一句,把七姜吓得一哆嗦。 可即便雨中用的琉璃灯光线昏暗,不足以看清他的面容,她也知道,展怀迁被他爹气着了。 “别生气,是我不好,我坐不住才来找你。”七姜温柔地说,“不是总叫我少动肝火,你怎么也着急起来。” 展怀迁恍过神来,立时心疼了,说道:“我、我刚才……” 七姜大度地说:“没事,谁都有不顺心的时候,我们回去吧。” 展怀迁撑过伞,却只顾着为七姜遮挡,七姜察觉到后不乐意,被他骂道:“你若不来,哪有这事儿,还不老实?” 七姜便凶他:“展怀迁你可以了啊,都骂我两回了,要不要我给你跪下磕头……” 小两口吵吵闹闹地离去了,却不知父亲此刻,正在大院门下望着他们。 展敬忠方才忽然想起什么话,跟出来想要嘱咐儿子,却见到七姜来接他,雨势虽大,这俩孩子说话声也大,那几句话,都叫他听去了。 这才是夫妻过日子该有的情趣,和也罢吵也罢,心里都记挂着彼此,撑一把伞也想着要多遮挡另一半。 可他的另一半,已从身边离开了十年,他们也曾共撑一把伞,也曾…… 展敬忠苦笑起来,儿子儿媳妇的恩爱甜蜜,在他看来并不新鲜,儿子此刻享受的幸福,他都拥有过,可他没能守住,没能珍惜。 “大老爷,雨太大了,您进去歇着吧。” “对了,传话给叶郎中,大夫人夏日贪凉,每年入秋都会病一场,让他提前去问候,若能调养起来,总比病了的好。” 大院嬷嬷领命,看着大老爷形单影只地走回卧房,又看了眼边上空空的,本该站着萧姨娘的位置,无奈地一笑:“何苦来的,原本那样恩爱的夫妻,真是造孽……” 夜已深,观澜阁中,夫妻俩各自拾掇干净,再相见,七姜正对着镜子梳头,展怀迁要来帮她,被七姜嫌弃腻歪,挡开手说:“一会儿给我扯秃了,你的手那么重。” 展怀迁俯身搂住她的腰:“手重?” 七姜轻轻挣扎,打他的手嗔道:“不许闹了,那么多事儿烦心呢,我可没兴致。” 展怀迁反问:“什么兴致,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七姜知道这人又在调戏自己,霸道地说:“好啊,你可记着你说的话。” 展怀迁温和含笑:“姜儿,和你在一起,什么烦心事都似乎能放一放,光看着你,心里就舒坦了。” 七姜却一本正经起来:“咱们好好说话,四夫人的事、老太太上官清的事,还有晋王和郡主,咱们好好捋一捋,你爹神神叨叨的,不会是要去帮晋王吧?”
第307章 这是你唯一的出路 展怀迁轻轻拍了一下七姜的额头,嗔道:“这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不可随意出口。” 七姜温柔地看着他,伸手摸了摸相公的心口:“方才你从大院走出来,我瞧着,仿佛那么大的雨都浇不灭你身上的怒火,你和父亲吵架了吗,我从没见你这么生气。” 展怀迁叹道:“父亲的谋算里,老太太和上官清若也是其中一环,我实在想不出能是什么事,她们的身上,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她们只会给我们惹麻烦。” 七姜问:“父亲不愿告诉你?” 展怀迁点头,无奈道:“不仅如此,还不许你我再插手,眼下我的人受损,各处另有安排,老太太那头怕是真顾不上了。” 七姜厌恶地问道:“老太太会不会真的要和我们同归于尽,会不会编瞎话陷害父亲?” 展怀迁摇头:“她会不会我不知道,可我不允许,说句不孝的话,她死活我已经不在乎了,可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那就不存在什么同归于尽,什么共沉沦,而她终究是我的祖母,我也不能让她不好过,一定会有个好结果。” 七姜说:“我自然信你,方才实在是气不过也坐不住,才跑去找你,你别生我的气。” 展怀迁嗔道:“下雨天在树下站着,多危险?” 七姜摇头:“只是下雨,今天没打雷没闪电,这是要往秋天去的雨,我可比你懂得多。” 夫妻俩上床躺下,展怀迁搂着心爱的人说:“该来的总会来,姜儿,还记得我说的话吗?” 七姜舒坦地趴在相公的怀里:“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咱们日子照旧好好过,不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真好。”展怀迁吻了七姜的额头,“睡吧,明日还不定什么光景。” 夜越深,窗外大雨瓢泼。 仿佛这一晚中原大地开始迎接秋的到来,展府别庄的大雨,也将池塘都灌满,池水溢上来,园子里的花花草草都淹在水中,池塘原先的模样都找不见了。 下人们熬夜守着雨水,每年夏秋交接时,都是这样的光景,因此处年久无人居住,四夫人当家做主那会儿,根本不乐意派人来修,即便是派来了,也不过糊弄几下,那账面上的银子,大头都进了她的口袋。 自然,这里头的事,此处当差的人并不知道,她们只以为主家不管事儿,苦了他们年年治水。 而今天,庄子里有更热闹的事,被强行带走的上官姑娘,突然又回来了,还来了一帮自称晋王府的人,被老太太奉若上宾。 此刻,几个值夜的婆子躲在雨棚下抽旱烟,一人说:“听说老太太要上官姑娘去给王爷做小,上官姑娘不答应,祖孙俩翻脸了。” “有这事儿?” “有啊,晚饭都没在一起用呢,老太太说了,这是姑娘唯一的出路。” 一人将烟杆子在鞋底上敲了敲,说道:“清清白白的姑娘,也算是大老爷的侄女,怎么能去给人当小,再说了,那晋王不是才死了老婆?” 有巡视归来的婆子,走到棚下听见这几句,说道:“我可听人说,晋王要造反,怎么和咱们家牵扯上了?那不过几个办事的下人,老太太那么客气,而她又是怎么分辨那些人的来路,指不定是假的。” 一人道:“管他呢,巴不得赶紧把人送走,咱们过去日子多清闲,这老婆子作天作地的,那小的拿腔作势也不是好人,她们都走了咱们才清净。” 众人纷纷附议,不多久另一拨人去巡视,几个婆子结伴前行,走着走着,路过老太太和上官姑娘的住处,见内院还有灯火亮着,不知是老太太没睡,还是上官姑娘醒着。 早已过了子夜,上官清的屋子却亮起了灯,她手上的伤口很疼,是昨日被强行带走时挣扎留下的,该换药了。 忍痛换药,不经意抬头,看见镜中的面容,不知是气色不好,还是心情都映在脸上,长这么大,她从没见过自己如此丑陋的模样。 啪的一声,上官清将镜子拍在了桌上,胸前起起伏伏,呼吸短促慌张,一颗心更是跳得飞快,过了许久,才重新拿起镜子,让她绝望的是,自己看起来还是那么丑。 “到底怎么了,我怎么了……”上官清抬手摸着脸颊,想到自己受的委屈和屈辱,想到姑祖母的冷血无情,眼泪扑簌簌落下,凭什么,凭什么她要受这么多的苦。 越想越伤心,她伏在桌上嚎啕大哭,身后忽然传来冷幽幽的声音:“你哭什么,哭就有好日子过了?” 上官清回身来,慌忙擦去眼泪,开口便哀求:“姑祖母,清儿不能去王府做侍妾,您不能这么狠心。” 老太太俯身凑在她眼前:“那你还能嫁谁,你回去那么久,有人来提亲吗,因为十里八乡都知道,你被太师府退回去,没人要了,不稀罕了。” “求您别说了……” “回京城也一样,没人家再敢要你,你就一年一年地耽误着吧。”老太太神情阴鸷地说,“横竖你这辈子不能好了,为何不放手一搏,万一晋王得势,你就是未来的娘娘,不好吗?” 上官清问:“晋王得势,大伯父必然被赶出朝堂,那时候您也跟着一无所有,这合适吗?” 老太太嗤笑道:“不是还有你吗,不然送你去晋王府做什么?凭你的姿色,王爷必然喜欢,你在宫里风风光光,我在外面还能不好?” 上官清的牙齿哆嗦了一下,说道:“倘若晋王输了,清儿会被跟着一起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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