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夫人说:“可不是嘛,那会子家里知道的时候,你都出城了。” 大夫人又忍不住咳嗽了几声,缓过气后说:“就那一回,嫂嫂猜我撞见什么了?” 何夫人顿时紧张起来,手里扯着丝帕,哑声道:“行了,你说吧,别再吊我的胃口。” 大夫人笑道:“能撞见什么,逗你玩儿呢。” “翎儿,我们说正经的,不许瞎胡闹。” “嫂嫂别急,我们姜儿说了,这世上有些事若能不说出来,兴许就是最好的,我倒是乐意带进棺材里去。” 何夫人嗔道:“你倒好,跟着孩子瞎胡闹,越学越回去了。” 大夫人笑着问:“可是嫂嫂品我这句话,是不是有道理?” 何夫人定下心来,颔首道:“不错,姜儿说得对,有些事不说出来才是最好的。翎儿啊,我们做姑娘起就在一块儿了,你知道我的脾气性情,我不会为了娘娘就不顾这个家,不论如何,我不会让司空府受牵连。” 大夫人伸出手,与嫂嫂交叠,温柔地说:“嫂嫂,我不逗你玩儿,得空去问问娘娘吧,您心里没底,出了事怎么兜得住,我看得出来,您是真不知道。” 何夫人抿了抿唇,反手重重拍了一下妹妹的手背:“事情过去后,若什么都没有,就这会子你吓我的,我都要讨回来,你给我等着。” 大夫人吃痛抽回手来,却笑道:“有我挨罚的时候,岂不是天下太平了?” 何夫人无奈地叹:“你这口气,真是像极了姜儿,好的不学。” “我们少夫人怎么不好了?” “谁和你是我们,你怎么不回展家去?” 姑嫂二人似拌嘴,又似玩笑,何世恒在门外听得真真切切。 他本不该在此偷听,姑姑院里也有的是人把守,可正因为他什么都能听得,梁嬷嬷不会阻拦,才将母亲和姑姑的话都听去了。 屋里还在说话,他转身离开,遇见梁嬷嬷说:“告诉我娘,我去太师府了。” 梁嬷嬷劝道:“哥儿,太师府今日闹腾得很,天都要黑了,您别去了。” 何世恒满不在乎:“沁和堂门一关,太师府照旧太平,今时不同往日,有姜儿在,展家她说了算。” 梁嬷嬷笑道:“话虽如此,可少夫人到底是个孩子。” 何世恒说:“谁还不是从孩子来的,我走了,记得告诉我娘。” 他一阵风似的离开了姑姑的院子,径直往后院马厩去,懒得等下人套车,骑马就往展家来,一靠近太师府,就能闻见白天的熏香和硫磺,整条街被腌透了似的,姜儿果然是大闹了一场。 反倒是走进太师府,气味清爽了不少,过了中门,他便随手叫过一个丫鬟,吩咐道:“替我去沁和堂请安,请老太太好生歇息,怕打扰老太太,我就不过去了,我娘过几日来探望她。” 丫鬟领命去传话,何世恒走了几步,便见远处一行人过来,他微微蹙眉,清了清嗓子,大大方方地走上前。 “是世恒来了……”四夫人刚从沁和堂退出来,虽说婆婆不待见她,甚至都不让她伺候了,可她还是要端着尊卑规矩,不得不去请安,此刻被撵出来她还挺高兴的,不想没走几步,又遇上了未来女婿,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 “婶婶安好。”何世恒作揖道,“天气越发凉快了,婶婶多去我家坐坐才是。” 四夫人上上下下打量何世恒,剑眉星眸、长身玉立,真真一表人才,越看越欢喜。 又有上回何翊翎生辰宴,她得到了何夫人的厚待,心里一直很得意,这会儿见何世恒对她如此客气礼貌,就更高兴了。 “这不是家里事多吗,改天我一定去。”四夫人说着,见远处有下人提着灯笼来了,看光景是来迎客的,便识趣地说,“来找怀迁的吧,快去吧,不耽误你们兄弟说正经事,回府替我问候老太太,过些日子我就去请安。” 何世恒虽然不喜欢四夫人,甚至恨她作践玉颜,但她到底是玉颜的生母,也是自己未来的岳母,没必要处成仇人,不然苦的还是玉颜,不值得。 他客客气气地礼貌几句后,见是福宝提着灯笼迎出来,便辞过四夫人,跟着他往观澜阁去。 渐渐走远了,却听福宝说:“大公子,四夫人还在看着我们呢。” 何世恒不在乎:“别回头,让她看吧。” 福宝问:“您去见老爷吗?” 何世恒看了眼大院的方向,问道:“姑父忙什么呢?” 福宝说:“和几位先生说事儿呢,好像这些日子,官员都不得登门,老爷是受罚闭门思过,只能和家里几位先生说话了。” 何世恒笑道:“我这个没官职的,倒是来去自由了。” 匆匆来到观澜阁,展怀迁和七姜正在书房讲解京城官衙之间的制衡,如今没什么事是要瞒着七姜的,何世恒便径直坐下,将方才听见的话都告诉了他们。 七姜听得一脸严肃,说:“母亲果然是知道什么的,不仅知道,难道手里还有证据?” 展怀迁道:“即便是证据,那么多年了,还能证明什么?” 七姜说:“听母亲对大舅母的口气,她是想帮娘娘避过这一劫,不然也不会提醒大舅母了。” 何世恒并不担心外祖家,说道:“我眼下担心的是,太子怎么办?”
第324章 立子杀母 夜渐深,项景渊步履匆匆地闯入内宫,跑去东宫求救的妹妹被远远地甩在身后,可他还是来迟了。 破宫门而入,只见张昭仪被死死摁住撬开嘴,一碗药洒了一半不打紧,立刻又再灌下一碗。 见儿子在殿门外,贵妃缓缓走出来,身后的光亮只衬出她漆黑的身影,看不见面上的神情,可仅仅这一抹身影,已然威严十足、气势逼人。 “母妃……” “殿下深夜入内宫,有失体统,来人,速速送殿下回东宫。” 话音落,十多岁的小公主跌跌撞撞闯进来,惊见生母瘫倒在殿内,她喊了一声跑来,却被贵妃一把拽住了胳膊。 “放开我,放开我!”小公主哭喊着、挣扎着,“你杀了我娘,你杀了我母妃……” 项景渊上前来,将同父异母的妹妹从母亲手里解救下,但小公主挣脱开他的手,扑进殿内抱着昭仪哭。 “她没死,不过是灌了两碗哑药,也不会真哑,十天半个月的,嗓子发不出声响而已。”贵妃淡漠地看着儿子,“她多嘴多舌,与宗亲私相授受,还是看在你弟弟妹妹的份上,才放她一条活路。” “您至少,不该当着皇妹的面,她才十一岁。”项景渊道,“您要儿子将来,如何与兄弟姐妹相处?” “相处?殿下说这样的话,不觉得天真可笑?”贵妃冷然道,“自你踏入东宫起,再无手足,有的只是觊觎东宫之位的敌人,莫说这些其他女人肚子里爬出来的,连你同父同母的弟弟,你也要提防。” “儿子不想这么活着。” “那好,明日上朝禀告你父皇,你不要当太子了,让给你弟弟吧。” 太子握紧拳头,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上前来道:“母妃,夜深了,儿臣送您回宫。” 贵妃深深看了眼儿子,终是将手递给他,被搀扶着离开这里。 可没走几步,忽而一声脆响,母子二人回眸看,就在贵妃脚后跟碎了一只茶碗,再多一分力气,或是贵妃慢走一步,这茶碗就能砸在她的身上脑袋上。 殿前台阶上,十一岁的小公主死命瞪着双眼,手脚还保持着奋力投掷物品后的姿势,小小年纪,已然有了杀人之心。 张昭仪跌跌撞撞跑出来,一把抱住女儿将她护在身下,想要开口哀求贵妃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只是不住地磕头请求贵妃的饶恕。 “你以为这丫头恨我,只是因为今晚吗,你知道张昭仪平日里怎么教唆她的儿女吗?”贵妃平静地看着儿子,“又或许,你相信晋王的话,是我杀了你的母后?” 太子很镇定,无视那一对母女,搀扶着母亲道:“儿子送您回祥英殿。” “我要告诉父皇,我要去告诉父皇……”小公主嚎啕大哭起来,母女俩抱作一团,那凄凄惨惨的可怜模样,谁见了都不忍心。 然而贵妃却对儿子说:“你猜张昭仪游说那些大臣支持她们母子时,又是怎样的嘴脸,可惜不巧,殿下只能看见你娘我凶神恶煞的一面。” 项景渊平静地说:“母妃统摄六宫多年,换来父皇后院太平,儿子没资格指摘任何事,儿子能有今日,亦是您保驾护航,多年来费尽心血的栽培。” 贵妃笑道:“这是怎么了,我们太子竟然不指责我,我以为我做什么,我们太子都看不顺眼。” 项景渊没接话,径自将母亲送回祥英殿,步入内殿后,便听苏尚宫禀告:“皇上今夜在书房休息,已命人传话,不入内宫了。” 贵妃看向儿子:“你也退下吧,大半夜在内宫,实在不成体统。” “苏尚宫退下,我还有两句话与母妃说。”项景渊却如此吩咐,并看着母亲道,“就两句话,不耽误任何事。” 贵妃轻轻抬手,苏尚宫便领命离去,随着殿门合上,明晃晃的烛火下,只有母子二人的身影在墙上轻轻晃动。 “问吧,我儿想知道什么?” “儿子曾在皇后灵前,亲耳听您说,此生对不起皇后,母妃,您对不起她什么?” “殿下,我若说人不是我杀的,你信吗?” “信。” 贵妃不禁扬起笑容:“好干脆的一个字,总算我没白生养你这个孩子。” 项景渊道:“母妃能不能将您知道的事,都告诉我?” 贵妃摇头,温和淡定地说:“没什么你不能知道的事,殿下,皇上与我所愿,无非是将你培养为一代明君,除此之外,该知道的你无所不知,不该你知道的,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你能明白吗?” 项景渊的喉结,不安分地滚动了几下,猛地跪了下去。 贵妃却从容地望着他:“殿下,你想说什么?” 太子双眼通红,努力克制着恐慌,说道:“儿臣怕……” “怕?” “怕父皇立子杀母。” 贵妃眼中瞬间涌出热泪,但嘴角却飞扬起笑容,她微微低头,泪水便低落在绣着凤凰于飞的宫袍上。 “父皇对付晋王的事,变得越来越奇怪,晋王势力根本不足以对抗朝廷,父皇到底想做什么?” “为国为朝廷,为黎民百姓,也为了你,还能为什么?” 太子膝行几步,扶着母亲道:“您没有杀皇后?” 贵妃点头:“不是我。” 太子的眼神镇定下来:“那……您为何要针对陈茵,连册封诏书都要让她难堪,她做错了什么,只因为她是皇后的亲侄女。” 贵妃说:“殿下,请把你的心思放在国事上,这细枝末节的小事,不该计较的别在乎,一块布而已,不值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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