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说: 部曲:私兵
第3章 、金陵 楚姜自是不知外人的谈论,才刚见着父兄的身影便牵着妹妹的手站在栏杆边等候,船刚停下她又请族老先行下船,“两位太翁请,九娘在后边护着二位太翁。” 两位族老听她这娇俏的话音都有些开怀,“九娘与十四娘最小,我们这些长辈来护着你们才是。”说着便要让她上前。 她自是不肯,又有几个妇人在旁打趣说笑,便等搭好十余块木板后,竟隐约成了众人簇拥楚姜之态。 楚崧见人下船来,先是看了两个女儿一眼,又向族老问候,“伯安不肖,还劳累两位太伯亲来金陵,实在不该。” “你少年入仕,所忧国政,所虑朝事,当年九娘她母亲去后你身边亦只一位妾室,如今终于续弦,此等大事,我们自是要来,族长若非放不下族中事务,也是要亲来为你操持婚事的。” 楚崧面露惭愧,“不知伯父他老人家身体康泰否?族中如今是有何事令他操心?伯安竟不得为伯父分忧,愧为子侄。” 族老拍拍他的肩,含了勉励鼓舞之意,“族长一切无恙,不过是些琐事,还叫九娘帮着处理了几桩,不是什么麻烦,你这里的事自然更重要。” 楚姜跟楚衿一直静静看着父亲与族老们说话,见到两位兄长投来的眼神也只微微一笑,终于一位族老说道:“不要只同我们招呼,你们父女许久未见,正是该叙天伦之乐的。” 楚崧笑道:“伯安瞧着她两个全须全尾便足够了,此间风大,还请族老与各位堂兄堂弟、诸位嫂嫂弟妹移步车中,家中已备好宴席,待稍作梳洗便能开宴的。” 船上下来的奴仆们趁着主人们叙话时已将马从船上牵下来,又套好了车,只待上路,故而楚崧方一说完,楚氏族人们便有条不紊地上了车,楚崧与两位族老上了一架,楚姜跟楚衿便由两位兄长护着上了一架宽敞的车。 待队伍开始行进,楚氏兄弟又骑马护在妹妹的马车两侧,楚衿刚掀开车帘就被楚晔温声叫住,“衿娘,金陵暮春时节爱飞柳絮,莫要掀开帘子。” 楚衿吐吐舌头,将头缩回车中,“衿娘知道了。” “你若是好奇,这帘子轻薄,也能瞧见的。”楚晔补充了一句。 “我不好奇,是想着九姐姐爱看呢!” 楚姜轻轻戳了她脸蛋,“我何时爱看了?你自己贪玩非要赖来我身上。” 楚衿顺势旧倒在她怀里,仰头嘻嘻笑着,“我隔着帘子瞧不见呀!” 楚姜便更开怀了,揽着她向外笑道:“三哥、六哥,可是听着了?衿娘说瞧不清呢?”说着低头看妹妹,“莫不是要让兄长们带着你骑马?” 这下可叫她乐开了,“好呀,我跟六哥……” “原是打了这样的算盘。”车外响起楚郁带笑的声音,“知道我们心疼你九姐姐,怕她嗅了柳絮,又拿捏我们舍不得你在车中憋屈,我看你也不要想着出来了,见着什么六哥说与你听。” 楚姜看着妹妹吃瘪的神情失笑,“这样好,如今是入了什么好景,兄长们且说来。” 楚晔拉紧缰绳,看了一眼四周,清朗笑道:“此时还在城外,只有山水可瞧,金陵比之长安更为玲珑秀气,渡口过来最显眼的便是淮水,是当年始皇东巡,由会稽过秣陵时下令所开,支流屈曲,绕城而过,颇有几分映洗山水之趣。” 车中人便透过薄纱向外望去,果见一道清河绕城而过,经由渡口汇入长江,只听楚姜道:“这淮河我有些印象,当年长姐与姐夫游历诸郡,便至金陵城,与我们说起过。” “我也记得,长姐游玩归家时还送了我一副会稽山水图呢!三哥,那会稽离金陵远不远?” “不远,等得空了我带你们去那处游玩。” 楚衿欢呼出声,又看见车外绣山重重,云雾笼罩,奇道:“我当时还说长姐唬我,原来江南还真是长在雾里的。” 楚郁在马上一笑,“不过是春日雾重,你们又顺江而来,日日受江雾之袭,才会感慨雾里南国,若遇晴明时,处处气清景明,鸟兽可爱,那才是好景致。” 楚姜听得有趣,又道:“那陈齐王跟陛下闲谈时夸耀江南四景,说春水碧、夏林野、秋云淡、冬雪香,这四景传遍了长安,我还以为他是故意夸大,现在看来倒是可信了。” 楚晔赞同道:“此地儿女春日尤爱呼船载酒以游春,夏时又入山岭下清塘,秋日登高攀云,冬时敲冰洗盏、红炉煨酒看新雪……你们留金陵一年,便能历遍了。” 楚衿听得向往,仰头看向姐姐,“九姐姐,我们晚些时候回长安可好?” 不等楚姜说话,楚晔便道:“自是要多留些时日的,信中与你说的那神医,总不知其本事真假,人也不曾找到,只知道人在金陵,总要等他为你诊治了再返长安,况且你们在长安未免孤寂,长姐与姐夫一年有两三月能在长安便是好的了,你们来了金陵我们也算一家团聚了。” 楚姜自无二话,笑道:“长姐去岁冬去了益州,我们离开长安时还收到她书信,说她跟姐夫也准备赶赴过来了,应是晚几日就能到了。” “这倒是……”楚晔话刚出口便戛然而止,楚衿忙问道:“三哥怎么不说话了?” 楚姜向外看去,便见周遭建筑琳琅,猜测是入城了,遂问道:“可是入城了?” “一路说得入迷,不觉入城这许久了。”楚郁说完策马向堂兄而去,低声道:“三哥,我们要不要进车去?” 楚晔看向前方的车,摇了摇头,“看父亲的意思,或是不能。” 楚姜看着城中风物,乍见街道上诸多人皆看向他们一行,本以为是队伍庞大有些招眼了,却闻人群中传来一道女声:“那是楚三郎跟楚六郎。” 霎时人声鼎沸,“何处?三郎在何处?” “可是长安楚郎?六郎可在?” “你这妇人不好好卖酒,挤我做什么?”酒肆外端碗饮酒的一个大汉推开身边的人,却又被挤走,只得无奈躲进酒肆,看十数男女争相走向道中的车队。 楚姜跟妹妹看着围过来的人群十分愕然,又感车身停顿之后便不再动弹,忙问道:“哥哥,这是怎么了?” “无事。”楚晔强作镇定,见妹妹要拂帘忙伸手按住,“是城中人见了我们有些喧闹。” 楚郁也红了脸,在马上囧羞不已,“明璋莫急,片刻便散了。” 然而人群中喧沸声越来越大,不停有女子的声音呼唤着楚氏二位郎君,亦有男子要请教文章的。 “月前三郎那篇《春江赋》笔下琳琅,寥寥数字便尽江畔鸟兽草木、云水山川、风物歌谣,实在风流,三郎,何日再作新赋?” 楚姜在车上看得瞠目结舌,又见不断有瓜果扔向他们,车中亦飞进几粒果子来,幸而奴仆围着他们,否则便有人要拉楚家两位郎君下马了。 她又听到一声粗犷的男音,“六郎,某打铁十数年,仍拉不开六石强弓,你在马上却能轻易为之,真是天生神力,能否指教某一二?” 楚郁面色涨红,欲言又止,让楚姜跟楚衿看得开怀不已,楚衿捂嘴偷笑,“怎的六哥竟威武至此了?” 便连车中伺候的采采也是窃笑,“三郎与六郎莫不是在金陵惹了什么风流不成?这倒比昔日潘安、卫阶之困了。” 楚姜掩唇,“二位兄长素来姿容不差的,在长安却从未如此过,想来是金陵人士更爱他们这样的。” 马上的楚晔几次拉缰绳皆不得动,却看最前方那车毫无动静,心下无奈,只好向车内道:“再等一刻钟便好了。” 未料他话音刚落,人群中一个女子便泣诉起来,“三郎,车中是何人?你竟这样护得紧。” “是呀,三郎,车中……” “车中是我家妹妹。”楚晔终于插上了话,笑着看向诸人。 这话又惹了是非,有人高嚷道:“既是三郎的妹妹,容色气度自也不差,何必紧掩车帘。” 人群便向车中看去,透过皓素锦帘只见几道身影,纷纷唤要楚小娘子露面。 车中楚姜失笑,手上那几粒果子被她摩挲着,青皮发亮,笑唤兄长,“三哥六哥,此困不该我们来解呀!” 楚郁闻她笑声,再羞窘都得开口了,“诸位,我家两个妹妹,大的那个自幼体弱,小的那个牙未长齐,此间春寒不减,她们又一路从长安奔波而来,如何得与诸位会晤,望诸位见谅。” “正是如此。”楚晔纵身下马挡在车窗前,“他日等我家妹子外出游玩时,自有相见之机,今日诸位不若先离去,让我护她们归家。” 人群中自有不愿的,“两位小娘子归家便罢,三郎跟六郎久未现身了,何苦急着归去呢?” “正是这般,六郎,你此时能否同某谈谈引弓之法?” “三郎莫行,某以《春江赋》为本拟了一篇《栖霞赋》,三郎能否赏脸一看?” 喧闹声一直传到前方的车上,两位族老直抚须大笑,“伯安呐伯安,这一计……哈哈哈,你这一计妙极。” “不说圣贤书,便是兵法亦未有此诡道,实在妙计!” 楚崧面露谦色,“两位太伯在朝时不知多少出了几多良策妙谋,伯安这小计实在丑陋,不敢当太伯们的夸赞。” 说着又听道车外开始叫嚷楚小娘子,便见他探身后看,随即又转身来,连连叹道:“可不能吓着了明璋跟衿娘,这热闹便不叫太伯们看了,茂川,叫部曲们护着郎君跟女郎前行,切记不得驱赶百姓,务必好言相劝。” 车外一管事模样的中年奴仆应了下来,随即便命人去疏散人群,便见楚氏部曲们挤进人群中,过了约一刻钟,队伍才得以继续行进。 楚氏二子皆松了口气,揩去额上的汗,躲进了车中去。
第4章 、归家 楚姜见兄长们进车来还止不住笑意,揶揄道:“未料二位兄长也引得老少联手萦之,少时明璋便常想那卫阶引人看杀之貌该是何等风姿,如今却见吾兄亦有卫叔宝之美呢!” 她先侧头看向楚晔,又看向楚郁,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打趣道:“这桩风流,是谁引起的?是我这一赋春江动金陵的三哥,还是我这一位引弓六石的力士六哥?” 楚衿的一双大眼睛也滴溜溜地转着,在两位兄长之间看来看去,被羞恼的楚郁一下提住衣领,“好好坐着,东倒西歪像个什么样子!” 她顿时笑呼起来,“六哥竟是拿我出气,我才不依,还是快快答九姐姐的话才好。” 楚晔哭笑不得,将她从楚郁手中夺下来放在身边,“这事说来还是父亲的主意,南齐世家与皇权共治,昔陈齐王无道,南地世家固守利益不加劝阻,反而助纣为虐,建始三年我朝大军南下,才刚渡江,南地世家虽有心抵抗,却奈何不得齐王实在懦弱,竟斩杀了几位位欲领兵相抗的将领,又亲自递上降书,这才让我朝不废多少力气便覆灭了南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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