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嬷嬷替太后揉肩,不解道:“娘娘既心疼泠妃的小皇子,又为何与皇上那般,娘娘不说,皇上又怎知娘娘的心思。” 太后淡笑,“哀家老了,护不了惠柔多久。哀家在何家的时候,就这个侄女与哀家最为亲近,哀家怎忍心让她受了皇帝冷落。” “短短一年,泠妃能走到今日,可见是个不简单的。靖儿尚未长成,哀家不想让皇帝跟先帝一样,乱了嫡长的规矩!” 太后神色怅然,当年梅妃尚未进宫时,她也曾是先帝最宠爱的嫔妃,直到梅妃入宫,出身扬州瘦马的梅妃,不到一月就独得圣宠,她是名门贵女,不比梅妃能放得下身段,渐渐,先帝便不愿再来她这。 此时的泠妃与当年的梅妃何其相似,她曾以为皇帝与先帝不同,如今来看只是没遇到那个女子罢了。 宋嬷嬷看出太后的心思,“奴婢瞧着泠妃娘娘不似已故的梅妃,眼神清明干净,娘娘大抵是多心了。” 太后摇摇头,“不管泠妃是个什么样的人,皇帝在她身上耗费的心思太多。身为帝王,当雨露均沾,太过宠爱一个女子,都不会是好事。” …… 翌日,婉芙醒来时,枕边已经凉透。非她能睡,昨夜歇得太晚,光是要水就叫了两回,她压根没个真正安眠的时候,也不知皇上哪来这么多精力。 婉芙掀起帷幔,“几时了?” 昨夜是千黛守夜,听到主子起来的动静,立即走进去,“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去坤宁宫问安了。” 她瞧见娘娘肩头的痕迹,抿唇一笑,“娘娘起得早了,还能再歇一会儿。” 婉芙立即摆手,清了清累了一夜的嗓子,“不歇了,今日请安宜早不宜晚,为我梳妆吧。” 久不侍寝,昨夜那番折腾过去,婉芙身子受不住,下了床榻,腿还泛着酸软,她穿上中衣,扶着千黛,勉强坐到妆镜前。 挑了只不打眼的迎春步摇,唇瓣上了浅色的胭脂,对镜抚了抚云鬓,直到挑不出错处,婉芙才叫人把衣裳端来。 收拾妥当,昭阳宫外,宫人早早备了仪仗,婉芙提裙坐上轿撵,赶去了坤宁宫。 她坐在上头,瞧着宫道上来来往往的宫人,不禁有些新奇。不怪乎当年的宁贵妃那般张扬,坐到那个位子,就是不想张扬都难。 绕过宫道,就瞧见打远走近的人影,婉芙眯了眯眸子,瞧着眼熟。 秋池最先看清,提醒道:“主子,是刘宝林。” “嫔妾请泠妃娘娘安。”刘宝林规规矩矩地福了礼,眼底的畏惧明显,像极了怕她。 婉芙坐在仪仗上,居高临下,不论如何,气势要比她盛。婉芙仔仔细细打量着这个被自己遗忘已久的刘宝林。 当年庄妃娘娘那事过去,她几近将这人忘了。 “刘宝林巧了,本宫记得蘅芜苑与绛云殿并不同路。” 刘宝林很明显地有一瞬僵硬,她躲避着婉芙的视线,干巴巴道:“娘……娘娘记错了。” “本宫不想跟刘宝林绕圈子。”婉芙见时辰不早,该去给皇后问安,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护甲上的鎏金累丝,“本宫想知道,刘宝林倒底是聪明人,还是……”婉芙顿了下,她眼眸一瞥,瞧见刘宝林收紧的手心,微微一笑,“还是聪明人。” 好一会儿,刘宝林干笑出声,“娘娘这话,谁不想当一个聪明人。” 婉芙笑意敛去,“上的山多终遇虎,刘宝林看似雁过无痕,终有一日会落下把柄。” 刘宝林蹙着眉,像是并不明白婉芙话里的意思,一脸疑惑福身,“嫔妾谨遵泠妃娘娘教诲。” 待婉芙的仪仗远去,刘宝林眼中的神色才慢慢变得阴冷,她捏着娟秀兰花的帕子,伺候她的小宫女想多问主子一句,泠妃娘娘的话是什么意思,可等她觑到主子的脸色,那些话又咽了回去。 伺候了主子这么久,她确信这不是她的错觉,人前人后,主子仿佛换了个人。起初她本以为主子是不想卷入后宫争斗,有意藏拙,可慢慢地,她发现并非如此,主子似乎藏着,她不能发现的可怕秘密。 …… 待看不见刘宝林的影子,秋池忍不住问出口,“娘娘方才问刘宝林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娘娘是怀疑刘宝林做了什么手脚么?” 婉芙低眼深思:“她藏得太深,竟连她身边的宫人都未发现异样。” 有刘宝林这一茬,婉芙到坤宁宫问安,就耽搁些时辰,却也没迟了,这时候坐了大半的嫔妃,皇后还未曾进殿。 将近有大半年没来过坤宁宫,婉芙掀帘进来,瞧着请安中嫔妃熟悉的面孔,竟恍若隔世。 如今她也是娘娘了,庄妃不在这,皇后没来,她就是这后宫最大的主子。 众人见婉芙进来,不管愿不愿意,都得起身福礼,“嫔妾请泠妃娘娘安。” 婉芙落座到皇后左手边的高位,盈盈一笑,“同是后宫姐妹,不必与本宫多礼,都坐吧。” “谢泠妃娘娘。” 众嫔妃落了座,最下首一人,眼眸狠狠瞪着高位的婉芙,几近搅碎了帕子。去岁这个时候,她分明宁国公府不受宠的庶女,后宫位份低微的常在,而今身份变了个个,谁能想到,那小小庶女,竟有今日这番造化! 婉芙不管下面的嫔妃怎么想自己,如今她已是妃位,除了皇后,没人敢在她面前放肆。她不在乎旁人心里是否尊敬,有了小皇子,也没那个心思去管,面上端端正正的就够了。 …… 梳柳为皇后簪好凤鸾步摇,皇后对镜抚着发鬓,听见前殿的动静,嘴边浮笑,“泠妃不比赵沈,一向不喜欢仗势欺人,也怪不得皇上会偏心于她。” “娘娘,泠妃如今到了这个位子,又有了皇子,奴婢担心……”梳柳没敢将话说出口,只一脸忧色地看着皇后。 皇后轻轻抬起眸子,看着妆镜中不再年轻的女子,“怕有什么用,姑母警告过本宫多次,本宫能做什么?” 她转开话头,“楚嫔的嫡母可是明日入宫?” 梳柳立即回道:“楚嫔主子来过多次,要求见娘娘。” 皇后平静地开口,“是让本宫给她撑腰的。来了这么多次,确实有几分诚心,散了问安,就让她过来吧。” …… 皇后似是精神不济,没与嫔妃说多少话,便散了请安。 婉芙留心到,众人各自出了坤宁宫,楚嫔并未离开。 楚嫔行事确实果断,借着她倚靠皇上不成,就立刻投向了皇后。婉芙永远做不到楚嫔这般果决,她成了宠妃那一日,就意味着站在了皇后敌对的阵营。 她在行宫早产,九死一生诞下龙嗣,背后是谁做的推手,没了这个宠妃的儿子,谁最得利,婉芙心里看得明白。皇上是否要责罚皇后,自有决断,她只是一个得宠的妃子,在牵涉到这种事上,还轮不到她开口。 婉芙踏出坤宁宫的门,后面有人叫住她。 “泠姐姐走得这般快,莫不是要急着去见小皇子了?” 温修容眼眸含笑,与她打趣。 婉芙回嗔了眼,“你还说我,当初得了顺宁之时,不也日日看着,同我大半月才说上一句话。” 两人一同去了御花园,婉芙弃了仪仗,难得两人像以前一样安静地说会儿话。 正是入秋,该是萧瑟之季,御花园却种满了应季的娇花,百花齐放,争妍斗艳。 婉芙犹记得自己当宫女的时候生怕碰坏了哪朵花,得罪了贵人,小心谨慎,不敢行差踏错一步,纵使这样,江晚吟也会挑她错处,寻着由头责罚。而今,这御花园里,她也是想掐哪朵花,就掐哪朵花了。 “姐姐是爱花之人。”温修容挽着笑,“当年宁贵妃喜爱鲜花沐浴,最是大手笔,不知御花园有多少娇花遭了她的摧残。” 婉芙听出温修容的话中深意,拂去花蕊上不存在的尘土,“赵贵人出身高门,我怎能与她相提并论?仰仗着皇上的势,在这宫里,再不过谨小慎微。” 温修容不赞同道:“贵妃娘娘出身再高,也是昙花一现,而泠姐姐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婉芙抬了抬眸子,便是这一眼,百花间都足够风情万种。 温修容抿唇轻笑,“姐姐貌美,倾国倾城,远胜于御花园里争妍斗艳的百花。” “你再这般油嘴滑舌,我就不与你说了。”婉芙哼了声,个中娇气,哪像是当了娘的人。 温修容以帕掩了掩唇角,“泠姐姐可别这般,如今我都指着泠姐姐了!” 两人贫了会儿嘴,温修容才开始正色,低下声,“泠姐姐也看见了,皇后留了楚嫔。” 不等婉芙开口,温修容冷了眼,继续道:“楚嫔识时务,却看不清形势,若非她外祖尚在,怎能抚养到怀安公主。” 婉芙没有去问温修容口中的形势是何意,后宫里人人都有自己眼中的形势,人人都会走向自己认为对的那条路。 譬如避世不出的庄妃娘娘,嚣张跋扈的宁贵妃,不甘于皇上宠爱旁人的应嫔……自己也是如此,与这后宫里的女子并无不同。 婉芙眼眸微动,“楚嫔的出身与我相像,却又不像。” 同是高门,但,楚嫔有着嫡女的名头,有着祖父的庇佑。 婉芙微顿稍许,忽然开口,“你觉得刘宝林此人如何?” 说起刘宝林,温修容拧眉想了一番,“刘宝林此人口不择言,甚是蠢笨。” 她眸色闪了下,觉出不对,蓦地看向婉芙,“姐姐的意思是……” 婉芙点了点头,“后宫里蠢笨的,要么被人利用,要么收人庇护挟持,偏偏,刘宝林无依无靠,活到现在。” …… 温修容回了关雎宫,顺宁抱着软乎乎的引枕从偏殿跑来,只穿着一件中衣,晃荡着两条小腿,扑到温修容怀里,眼圈红红的,哭着鼻子,“阿娘,熙儿梦魇了……” 小团子哭得甚是可怜,温修容抚了抚女儿的发顶,“不怕不怕,阿娘在这保护熙儿,熙儿不害怕。” 小孩子性子如此,越是哄越是爱闹,过了小半个时辰,顺宁哭得累了,伏在温修容怀里睡去。 温修容拿帕子擦掉顺宁眼角的泪珠,放轻动作抱给乳母,“照顾好公主。” 乳母心惊胆颤地接过来,修容主子平日性子温和,一旦触及顺宁公主,就不会轻拿轻放。顺宁公主梦魇后,怎么哄都哄不好,穿着中衣就跑进来找修容主子,当真把乳母吓得心脏险些跳出来。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68 首页 上一页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