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不小心瞥到了几眼新娘容貌,暗自咂舌:新娘子这么好看吗?那他家郎君一直闹着拒婚,是什么意思? 徐清圆进了刺史府便一路紧张,唯恐被人拆穿。 好在她左边是真正新嫁娘的侍女,后边是身材魁梧的钟离。二人将她挡得严严实实,而今日雨大,整个刺史府喜气洋洋,请满了客人。 晏倾声音不大,却盖于雨水之上:“你们千方百计要向我证明乔宴不是好人,他变坏了。你们给他安上诱拐嫂子的私德罪,抢人粮食的是非不分罪,诬陷士人向世家投降的同流合污罪。 他身后的侍卫们挤开慌张的客人,冲向正堂。钟离横刀在前,挡于徐清圆身前,他回头道:“妹子,莫怕。你好好解你的画,大哥给你挡着。一刻之内,谁也别想近身——” 他不敢再托大了,局面超出他的预料,他开始咬牙,吩咐管事:“把今日调来的兵全都调过来!不必在城中藏着了,全都调来这里——” 刘禄敬完一轮酒,余光早看到了新嫁娘的人入府。他面上维持着呵呵笑,含笑点头,在众人揶揄下走向正堂,准备接受新婚夫妻的跪拜。 是一个人……惨白的脸,浮肿的眼…… “刺啦”声如裂帛。 徐清圆一路走过,低垂的余光将客人们看了大概:大都是刺史刘禄的官场同僚,蜀州的官员们应该来了大半。他们和刘禄互相恭维,祝福长官儿子娶妻。 挑檐飞雨,泻如天洪。 刘禄全身发抖:“我的画!竖子敢尔——来人来人!” 这么多的官员在这里,如果刘禹没有逃婚,那刘禄聚集蜀州大部分官员,自然是有重要事要商议。 绯袍飞扬、清隽秀致的晏倾立在府门口,他身边,是镖局弟兄们扮作的小厮,跟随着他,护卫着他。新郎官的婚服披在他身上,和绯红官袍何其相似。 客人中有人大叫:“乔子寐!” 良时已到,一队人去找新郎,一队人去撞晏倾的院门,还有笑盈盈的客人们向正堂聚拢,在刘禄踏脚入室时,他们都等着观看婚宴。 众人:“府君!” “今日情况不太对劲,新娘都换了。” 即将进入正堂,刘禄又突然问:“晏少卿还没来?” 徐清圆:“多谢钟大哥。” 时间紧促,她看钟离迎上敌人,自己不敢多分心。她蹲将下去,将水墨画放于地上,同时从袖中翻出两本书。在刘禄的瞪视下,徐清圆毫不犹豫地撕开那幅在刺史府正堂挂了将近四年的水墨画—— 堂中徐清圆忙碌中同时抬眼—— 被他撞上的木箱,他被撞到,木箱本就没锁头的地方也被撞开。木箱翻倒,抱着木箱的两个侍卫模样的人后退,看到“骨碌碌”,里面的东西滚了出来。 刘禄脸色难看,眼见自己三脚猫功夫的侍卫们拿不下钟离,他目眦欲裂地盯着堂中那武功不错的青年,突然意识到这人眼熟。 他咬牙切齿:“徐娘子!徐清圆!竟是你!” 院中搭了雨棚,贵宾如鲫,纷至沓来。 刘禄抬目,登时虎目欲裂。 晏倾淡然:“本官在此开堂审案,自然给你一个交代。” 刘禄:“给我拿下——” 客人们大怒:“谁?!谁开这种玩笑?” “若是无人,立刻来报我!” 客人们呆呆地看着这个人——这不是人,这是一个披着人衣服、戴上了惟妙惟肖人像面具的稻草假人。 “府君,不好了——”小厮慌慌张张地跑过去,满身雨水,气喘吁吁,“晏少卿不在啊——” 直到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暴喝:“你是何人?” 他向前走来,一步步走向正堂。飞扬的衣袂擦过春日雨水,弯弧若刀,带着锋锐寒意,刺破此间的浑浊与麻木。 此处大部分人都是蜀州的官僚,他们对刘禄的事大部分都心中有数。客人慌张间,有人便想偷溜,有人窃窃私语—— 他哪里是什么新郎,他是一步步走来的来自长安的大理寺少卿。 他问管事:“禹儿没闹事吧?” 徐清圆慌得后退一步,被钟离按住肩。徐清圆看向钟离,钟离对她颔首一笑,沉稳之态,让她心安。紧接着,钟离长身飞跃,一把横刀从腰下飞出,他直跃上梁,扭身间一刀劈下,那悬挂于双方父母身后墙头的《芙蓉山城图》“哗啦”掉落。 “感觉很奇怪,我们先告辞……” 他面容狰狞,目有凶意。 本来极容易分辨,可是因为慌乱,陈县尉一刀下去,才让他们发现这是假的。 刘刺史忙着招呼客人,没有人认出徐清圆。 “府君,新嫁娘进正堂了。”管事凑到刘禄耳边。 他勉强笑:“晏少卿这是何意?今日我儿大婚,您和徐娘子闹这么一出,若是不给我一个交代——” 那陈县尉:“不不不……” 刘禄听到动静,扭头:“陈县尉,你敢走?!” 他又反应过来,扭身问身后面色发白的管事:“禹儿呢?!刘禹人呢?!” 刘禄一惊:“不必等了!叫人直接闯进去,看他在不在里面……若是有人的话,就说一直叫门而无人应答,怕少卿病得厉害起不来身;若是无人! 管事摇头;“一直没人回应。” 徐清圆趔趄间接住了水墨画,一扭头便看到堂门口所立的刘禄。刘禄冷目看着她,眼神如冰刃,要将她千刀万剐。 不过这些官员,也能被晏倾他们利用就是了。 清而凉的男声从府门口方向传来,温和无比:“哦,原来诸位同僚,皆知乔子寐已死。在见他尸首之前,本官一直以为他携带红颜,告老还乡了。 同一时间,出逃的堂中人遇到慌乱抬步进来的刘禄。 “你不是秀娘!” 他闭上眼,脑中电光闪烁——当日大柳村中,那个穿着黑斗篷、藏头藏尾要杀他的人! 她旁边的侍女噗通跪下,哭道:“府君救命——” 新娘的父母仓皇之外,满面铁青:“这是怎么回事?我们女儿呢?” 身后的撕画声一声声折磨着刘禄,前面的晏倾也让刘禄生起十二分警惕。那些侍卫们不敢动了,钟离退回徐清圆身边,低头一瞥,见整个画被撕做了一片片的纸条,徐清圆正用浆糊拼接。 徐清圆暗自惊住,没想到新嫁娘的亲人反应这么快。 客人们见刘禄如此吩咐,他们各自开始慌乱。 隔着雨水,他风流毓秀,和刺史府中的慌乱对峙鲜明。 “你们畏惧他,怕我相信他,连看到个假人都会在第一时间想杀掉。你们千方百计地说服我,真正惧怕的人是你们自己。 雨棚下客人已乱,偷偷想告辞离开的官员到府门前,被一个木箱撞倒。他跌坐在雨地中,弄得满身泥水,狼狈万分。 刘禄沉脸:“胡闹!把他叫过来!” 徐清圆一咬牙,扔下却扇,提裙奔向钟离,张臂去接那掉下来的水墨画。 下一刻,堂中已经坐下的刘禄夫人、新嫁娘的父母全都站了起来。新娘的父亲手指着却扇后只露出一双眼睛的新嫁娘,高声质问: 他看向之前向刘禄通报他消失的小厮:“何必着急呢?” “乔府君已经死了很多年了,谁这样亵渎他?!” 下一瞬,一只匕首从陈县尉的袖中飞出,陈县尉握着匕首,毫不犹豫地刺向这个滚出来的人—— 晏倾对满目荒芜、甚至有人生出绝望的同僚们颔首,他目光望向刘禄,苍白憔悴却如松柏般让人畏惧:“我来迟一步了。我早说过,刘刺史稍等我几个时辰,我一定会来婚宴的。” 他厉声:“是你!” 管事摸把额上的雨水:“没有,少郎君回来了,只是估计还不太高兴,不肯和新嫁娘一同进门,跑去搬新嫁娘的嫁妆了。” 他的刀锋如雪,挥刀间便在双方老人上空,双方父母发出惊叫声,急匆匆向外逃跑。 正堂门口的刘禄盯着晏倾半晌。 他呆呆地看着匕首的下方,看到稻草从衣物中翻出来。 雨水浩大。 众人怔忡抬眼。 这样的容貌,只见过一次,便不会认错! 然而当匕首刺中时,力道不对,他才发现自己刺中的是稻草。 “这位陈县尉见一假人,看也不看便刺下去,到底是对乔子寐多么恐怖呢?” “这整桩案子,且让我们从头说起。”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 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第82章 诗无寐34(诸位认为自己是什么?) 雨大如注, 晏倾进入正堂。 徐清圆依然蹲在地上拼她的东西,钟离横刀在她身前,让其他人莫敢靠近;刘禄脸色已经十分不好, 他几次想说话,终没有开口,而堂中持着刀棍的仆从侍卫们见到官威,犹豫着已经不敢动作; 堂外雨棚下, 稻草人“乔宴”在棚外被雨浇湿, 姓陈的县尉失魂落魄地坐在雨地中;想要离开的官员被镖局的打手们堵在府门边,一点点退回雨棚中; 有人窃窃私语,有人惶然不安, 还有些贵客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左顾右盼,暗自纳闷。 晏倾的声音响起,周遭杂乱声弱: “去年七月,我在长安读到蜀州的赋税折子, 户部说蜀州今年赋税交得又及时, 又多于其他州县。而我因为一些原因,恰恰在六月时来过蜀州, 当时所见, 与奏折所奏全然不同。而我同时在兵部看到蜀州军平定叛乱之事。我认为两件事不同寻常,奏表圣上后,私访蜀州查案。此为前因。 “进入锦城后,我们遇到小锦里的楼主被杀一事,破解此案时, 凶手木言夫人自尽,而据前一日她的侍女所说, 她那段时间正为钱财所困,才大胆行凶。木言夫人死于锦城县令府牢狱中,仵作所查,木言夫人所服的毒是‘浮生梦’。目前这种毒,只有小锦里有,如此看,似乎木言夫人死于此毒很正常。 “但之后,我们在大柳村的枯井中找到了乔宴的尸体。他也死于这种毒。” 刘禄冷笑:“乔府君生前和小锦里的前木言夫人纠缠不清,他有这种毒不是很正常?” 钟离在后道:“哦,刘府君承认乔宴已经死了?” 刘禄哼一声,不屑回答。 晏倾颔首:“不错,乔宴死于这种毒,看着也不奇怪,所以我一开始并未多想。乔宴的死和蜀州兵变、赋税之事看起来毫无关系,而当时我也不确定那人是乔宴,所以虽然不解,却并不认为两件事有何关联。 “此时我依旧在查赋税之事。但是刘府君多此一举——我试探商人原永时,刘府君直接暴露,向我承认了所有事情,希望与我一同前往长安认罪。我在大理寺数年,并非没有见过认罪之人,但是在我尚未有证据时,对方便急忙认错,不得不让我觉得——如此急迫,是为了掩饰更严重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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