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明姝合上折子,轻轻吐了一个字:“好。” 下一刻,她身畔的韦浮眸子一缩,愕然地看到暮明姝身如鬼魅,向前疾掠。她腰袖展扬,一根长鞭甩将出去,赫然之威,正是公主亲临。 韦浮匆匆跟上两步,少有的惊愕:“殿下——” 那鞭影差点甩上他面孔,他被尘土呛到,趔趄咳嗽时,被林雨若向后拉走。林雨若:“韦师兄不要上前!” 所有忙碌的人均呆住,和韦浮一起,看着暮明姝突然对云延出手。反应最快的,反而是危机当头的云延。在长鞭尖端甩到他脸前,他轻飘飘跃起。 云延:“殿下这是何意?” 暮明姝不废话,鞭影再袭。 云延武功不弱,甚至很强。他被迫迎战,很快适应了这位公主的打斗风格。快、狠、厉,长鞭破空的呼声让周围人骇然,而即使云延,也不敢被这鞭子碰上一点。 他发现,短短几月后,暮明姝的武艺似乎提高了——至少比他上次逗弄她时,她要厉害得多了。 长鞭卷上云延脖颈,云延向后疾退,一手握住长鞭,另一手在地上一撑。他借助长鞭要将暮明姝卷过来,不想暮明姝突然松手,整条长鞭失力,反让云延受制。 云延抬头,反应过来时,暮明姝跃地而走,一脚当胸踹来。 艳红裙裾飞扬,暮明姝落地,云延咳嗽着跪倒在地。 他一手空握着那条被主人抛弃的长鞭,一手抚胸,低头看到自己胸前的一只鞋印。 他身后的南蛮人纷纷抽刀:“放肆——” “住手!”云延抬手喝住被激怒的下属,半跪在地的他抬头,看向紧张的大魏官员们,目色闪烁的韦浮,以及眼中终于带了一丝轻松笑意的暮明姝。 云延咳嗽着问:“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暮明姝慢悠悠:“没什么意思,私仇而已。” 众人茫然间,她垂目,觑了云延一眼:“昔日我有一故人,当胸踹了我一脚,将我从墙头踹下,那人戏谑我,瞧不上我的武艺。今日见到云延王子,不知为何,我看着云延王子的脸,就总是想到昔日那瞧不起我的人。” 云延浓眉挑一下,眼睛被刺目阳光照耀,如同玉石一样亮。 还带着几分笑。 暮明姝道:“还你一脚罢了。” 云延从地上站起:“原来如此,小王受教了。”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位美艳的公主,要上前将她的鞭子奉还。但暮明姝背身而走,非常随意:“鞭子送你了。” 云延笑:“多谢殿下馈赠。” 暮明姝走向驿站,她路过韦浮,轻轻看韦浮一眼。韦浮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显然对她的举动意味,他了然于心。 玩火啊。 野心和儿女情长之间的玩弄反转,谁又说暮明姝不会呢? 韦浮微笑看她,她见他了然,清冷的眼中便也带上了笑意。 她扬长而去,长袖擦过他手臂。而傻乎乎的林雨若还在问韦浮:“师兄,殿下没事吧?” 韦浮温声:“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 林雨若:“……” 云延在后哈哈笑出声,又被胸闷而弄得继续咳嗽起来。 -- 正月十八,锦城中迎来刺史独子的婚宴。 天气却不好。 天未亮时便开始大雨,司仪祈祷了几个时辰,到吉时前这场春雨依然不停,且有越下越大的架势。 宜婚娶的日子,遇上这么大的雨,只让刺史刘禄咬牙夸了一句——“好雨知时节,合该我儿在今日大婚!” 司仪问:“府君,还迎不迎新嫁娘?” 他被刘禄喝住:“站住!进来给祖宗们烧了香再走。” 当晏倾和刘禹换完身份后,刘禹背着小包袱,和映娘牵着走走向城门,刘禹回头,眼神复杂地看着身后那场变乱平息下来了。 钟离在晏倾耳边低声交代时,多瞧了眉清目秀的绯红衣袍的青年几眼:“少卿要的东西我准备好了,已经和他们送亲队里面一个箱子换了。” 身后的张文本来打算离开,一听这位长官的话,愕然道:“少卿的命令分明是留活口。” 晏倾在钟离这里换上和刘禹如出一辙的绯红衣饰;隔着一间厢房,徐清圆自己为自己描眉涂粉,将自己扮成一位新嫁娘。 那审案场所,自然是正在大办婚宴的刺史府。 只是可惜,小锦里那个“浮生梦”的毒没了。不然,晏倾死于这种前朝宫廷独有的毒,除了他们蜀州的仵作,谁又能验出真正的死因呢? 刘禄想长安那边的人,把晏倾传得太厉害了。照他看来,这位少卿也没什么吓人的……待他们杀了晏倾,就说晏倾病死在蜀州。就晏倾这个身体,病死也并不奇怪。 晏少卿说,大柳村的盗户可以先放一边,最要紧的证人,必须前往审案现场。 映娘问:“你后悔了?” 他撩袍,被她拉着手,劝上了车。 晏倾从去年冬开始生病,身在刘禄府中,刘禄知道这位年轻人一冬吃了多少药,咳了多少血。刘禄怀着复杂的心情等着晏倾病好,但晏倾的病反反复复,一冬都没有好全,到了春日,还整日窝在府中宅院,少有出门的时候。 刘禹打算给祖宗们烧最后几炷香,求他们保佑自己和映娘私奔顺利,也保佑他这个爹在他失踪后不要乱了阵脚。 他怀着轻蔑的心想:晏少卿哪里都好,怎么看都优秀,可惜他是个病美人。 刘禹:“不……我们赶紧走吧。” 雨大如斗,连绵织烟。街巷空荡荡,杨柳依依,芭蕉垂搭。栖息在屋顶上外头梳理自己羽毛的云雀被下方的喧哗惊吓,振起翅膀飞向凝碧色的天空。 新嫁娘手中捏着一把却扇,靠却扇掩饰从容貌与原本新娘的不同。 “你也莫要怪我,我也不曾逼死你,是你自己张扬,动了世家大族的利益,连你本族的人都抛弃了你,我又有什么法子呢? 迎亲队伍和一支运镖队伍在巷口撞上,因雨大而发生冲突。 比这个时辰稍微晚一些,大柳村迎来了披着漆黑锁甲的军人们。 这位军官冷笑:“张主簿,你们调我益州军,我们前来是奉大都督之令。如何捉拿要犯,就不必你们这些文弱书生指手画脚了。” 天未亮,在风若的帮忙下,晏倾便从刺史府的后院小门离开。刘禄派人去他院落叫门,自然是叫不开的。 于是小侍女扶着已经被掉包的新嫁娘回到马车中。 众人忙掉头要去忙碌,刘禄又拉住一人,犹豫一下问:“可有请晏少卿来席上?” 刘禄大声:“我请了这么多人,你说婚宴不办了?这只是一场雨,即使是下冰雹,我儿今日都必成婚! 晏倾来到车驾前,隔着马车帷帘问候:“女郎?” 好雨知时节。 可是这些军人,等着的就是他们这句话。 “那些人想杀你,我还保全了你族人,说你家人早就死的差不多了,流放的差不多了,何必赶尽杀绝。要怪你也得怪太子羡,怪南国旧朝廷。他们弄死了你堂哥一家,牵连到你,你早该和他们一刀两断了。 -- 晏少卿的计划他虽不知,但是晏少卿让他和映娘走,他心里总觉得奇怪,怕晏少卿有什么对他父亲不利的计划。他想将自己和晏少卿的计划告诉父亲,然而父亲再次呵斥他,逼着他成亲,终让刘禹把所有的不安丢掉。 晏倾颔首。 风一拂就倒,灯一吹就灭。 于是烧完香后,他仍不肯走,而是在寂静无人的宗祠,喃喃自语:“乔子寐啊,你死的太早了。不过有晏少卿陪你,你在地下也不孤独了。 武臣自古不服文臣,何况两人品阶相同,凭什么武官就要被呼来喝去? 已经吓傻的新娘贴身侍女看到一群武力强盛的人,唯恐他们对自家女郎做恶事,她求饶不得后被点了穴。在钟离冷漠的眼神逼迫下,她含泪点头,表示会听他们的话。 虽然心中知道徐清圆叫他上车必然是有事商量,但是她这话,仍让他心跳快一拍。 在这场冲突中,颤巍巍掀开帘子的新嫁娘被人打晕,被掳走到旁边的小门楼下。早已等候在那里的徐清圆仓促换上新嫁娘的衣服,轻轻抚平新嫁娘昏迷后也蹙着的长眉。 这军官却不屑:“晏少卿不是很了不起吗,把我们益州军使唤得像狗一样为他来回奔波,却不告诉我们目的是什么。这么厉害的少卿,我等从未见过,正想见一见来自长安的书生要如何审案!” 张文摇摇头,嘀咕着“有辱斯文”,却也不和他们这些粗人争辩。张文将这里的事留给他们,骑上马赶往其他地方—— 侍女颤颤:“郎君,我们女郎说可以上路了。” 张文想到晏倾叮嘱他说莫要跟军人发生冲突,以免发生当初蜀州发生过的恶事……他只好忍气吞声,道:“但留一个活口,好让我们少卿问话也好。” 被拽住的仆从回答:“小人昨夜就去寻过晏少卿,但当时晏少卿病得厉害,连门都没让小人进。晏少卿说他今日绝不会缺席,请府君放心。只是晏少卿说自己身体最近困乏,恐怕会晚几个时辰来婚宴,让府君不必刻意等他。” -- 香烟缕缕浮上眉眼,向没有尽头的高空飘去。好像冥冥中有一根线,牵着他们该有的去处。 刘禹正带着人从家中出门,浩浩荡荡地去迎接新嫁娘。 风若和他分开,张文也和他分开,他只身撑伞前去和钟离等镖局好儿郎汇合。风若和张文各自被他安排了事情,借来的兵马在大雨中悄悄聚集,晏倾也该去做自己的事了。 这只手向外递来,晏倾踟蹰间被她握上。 刘禹:“爹,我想跟您说件事……” ——他怕自己停下步,便会忍不住回头。 晏倾停顿一下。 车中清圆柔声:“小女担心夫君淋雨,请夫君不要推脱,快上车来。” 立在旁边的侍女好想哭:“我们女郎说雨太大了,请郎君登车。” 重组后的迎亲队上路,晏倾才要上马,那被威胁的小侍女又颤巍巍开了口:“郎君,我们女郎找你说话。” 大雨霖霖,双方对峙。 晏倾撑着伞走在大雨中。 -- “看在我尽心尽力的份上,看在我将蜀州治理得还不错的份上,你在天之灵,保我儿今日成亲顺利。” 在刘禄目视着刘禹离开的这一瞬,他的命运正急转直下,再不复返。 一身肃杀的军人们前往捉拿大柳村的人,战斗发生的同时,这位军官发出有趣的笑声。 隐隐的不安感在他心中放大。 刘禄点香的手微微发抖,点上几炷香,香半途折断。他心里暗沉,又沉着着重新点香。 --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283 首页 上一页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