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足无措,压根不敢碰他。 而晏倾低头,跌靠着她肩,轻声:“没事,我们先离开这里——” -- 他们不能离开小锦里。 木言夫人被衙役们带走,小锦里的主人和花簪娘子双双缺席,这场拍卖会注定无法进行。客人们悻悻地想离开,又被衙役们堵住了门拦住。 衙役们嘱咐他们:“今晚你们全都待在小锦里不要离开。明日县令审问木言夫人,需要找你们一一问话作证……” 众人苦哈着脸,抱怨连连,被楼里的侍女们安排屋舍凑活一夜。 风若和张文自然一间房,那二人讨论了半天,打算不和晏倾过往过密,于是当做陌生人一样,没有搭理他们。 而侍女为晏倾二人安排屋子时,徐清圆担忧地看眼晏倾。 虽然郎君已经面色如常,但是她知道他此人擅忍。唯恐他发了病没有人照顾,她只好讷讷:“我们也只要一间房……” 晏倾低垂的睫毛颤了颤,却没拒绝。 安排房间的女郎正是映娘,映娘看眼这两位不自在的男女,没好气:“你以为我们会给你们多安排一间房吗?” 晏倾解释得有些累了:“我们是兄妹。” 映娘翻个白眼,将房牌扔给手忙脚乱的徐清圆,扭头去安排其他人的客舍。 晏倾二人回了房关上门,两人都轻轻舒了口气。 徐清圆观察屋舍布置,见这里和他们之前搜证时看到的楼里女子们的屋中一般布置:用绘着美人图的木质屏风隔开内外,作出里外两间;里间有床,但是外间只有一张连着案几的小榻,还有桌椅。 徐清圆心跳如鼓擂,又带着很多不安。 她不知道她和晏倾要如何睡才好。 想到这里,她便仍挂念着晏郎君有没有好受些。她转过身去看,见晏倾站在那张连着案几的小榻边,也在如她一样观察屋中布置。 徐清圆轻声:“郎君,你……” 晏倾背对着她,声音温润却带点儿训导:“私下里也要叫我哥哥。” 徐清圆脸微红,默默点头。 知道晏倾看不见,她点了一会儿头,才问:“哥哥……清雨哥哥,你还难受吗?” 晏倾回答:“无事。今夜,我在外头小榻休息,露珠妹妹睡里间。” 徐清圆踟蹰:“那张榻只能容人坐,不能容人躺。但是我身量小些,蜷缩起来也能躺进去。不如哥哥睡里间,我睡那里好了。” 晏倾终于回头,看了她。 他额上冷汗已经没了,面色却仍是苍白的,一双清泠泠的曜石眸子微闪,问她:“你可曾见过,哥哥让妹妹替自己在外守夜,哥哥在里面蒙头大睡?” 徐清圆语塞。 而他目光平和些,撩袍坐下后,又低头翻看了一下案几上的东西。他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东西,便向徐清圆望一眼: “过来,我给你上一下药。” 徐清圆眨眼不解。 他也许因为碰了木言夫人那一下,一直有些难受,所以越发言简意赅,眉目中的温润,带了些冷冽淡漠之色。他说:“你手臂上的擦伤。” 徐清圆怔一下,手臂火辣辣的,她一路忍痛,不想让人发觉。谁知他一直知道…… 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徐清圆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晏倾。她脑中浆糊一样,被他示意坐下。 他说一声“得罪”后,挽起她袖口,从怀中取出一张帕子,托着她手臂,垂目为她上药。 原来这屋子里,是有药匣的——他进屋后,就一直在找药箱。 冰凉的药粉落到徐清圆手臂上,她痛得一缩,被他的手隔着帕子轻轻握住。他睫毛低垂,浓黑如鸦羽:“忍一忍。” 徐清圆抿唇。 她盯着他低垂面容,心中羞愧万分,觉得自己像他的累赘一样。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连受伤都让他记挂。可是他难受的时候,她连碰都不敢碰他…… 徐清圆心里堵得慌,情绪低落。 晏倾给她上好药,她身上的女子芳香清淡如烟,盖住了木言夫人方才留在他袖口的气息。他终于肌肉慢慢放松,肩膀松垮下来,紧绷的神经好受了些。 徐清圆起身要离开时,晏倾又道:“妹妹帮我个忙。” 徐清圆非常想帮他做任何事,闻言立刻转身看他:“哥哥要我帮什么忙?” 晏倾说:“妹妹身上有帕子,对不对?” 徐清圆不解地点头。她身上有帕子,他身上也有帕子。他是她少见的那种随时会取出一方干净帕子的郎君。 晏倾颔首:“那么,妹妹用一方帕子将我的一只手与木榻扶手绑在一起,我教妹妹怎么绑,才能绑出死结,让我自己无法打开;另一方帕子,请妹妹罩住我的眼睛,用同样的法子,在后面打结。” 徐清圆怔忡。 他垂眼,声音温软下来:“男势本恶,女势偏弱。你我共处一室,我理应为妹妹着想。如此,方可不唐突妹妹。”
第54章 诗无寐6 徐清圆摇头。 她怎会捆绑晏倾? 虽然他说私下里仍要叫他兄长, 但是此时心意难抒,她要用最真实的语言才能道出自己的信赖:“郎君和那人不一样。郎君不会欺辱我,我也不会提防郎君。 “郎君已经为我做了这么多,我若再将郎君视作那人一样提防, 我未免太过无心。” 晏倾看她半晌。 他并未因她这话感动十分, 只道:“你总说你生你爹的气。但是我如今看, 你爹仍是宠爱你, 才教得你对男子的防备心很弱。” 徐清圆怔住。 她见晏倾秀气的睫毛低下去,好像在挣扎什么。他犹豫够了,抬起眼来看她:“你昔日差点因太子羡而死, 前些日又因林斯年而整夜噩梦连连。你厌恶太子羡,嫌恶林斯年, 但这怎能足够? “你到底是养在深闺太久,不知世事险恶,不知男子深浅。你阿爹要你去长安看看,何尝没有让你走出闺房的意思?但你一介弱女子, 想要踏足更多天地,便先要保护好自己。 “你莫非以为我这般病着,看起来很虚弱, 便拿你毫无法子,你根本不用害怕我?” 徐清圆被教训得迷惘。 她张口想说自己只是信赖他, 但是他敏锐的目光确实也洞察到她心中的另一重想法——晏郎君看着这么瘦巴巴,又总在生病,根本不用怕他。 徐清圆羞心才起, 晏倾睫毛动了一下, 他忽然抬手, 一把搂住她的腰。徐清圆腰肢一烫一软, 她被他一下子掀倒推翻。她才叫了一个音,脖颈动脉就被青年的手按了两下,一点儿声音发不出来。 她原本脚踩着小榻前方的踏板,这么被推倒后,双腿悬空,无力地挣扎两下,便被一只手按住。 灯烛光被挡住,伏于她身上的晏倾垂眼望她。若非他眉目清正如雪,温润色始终未改,徐清圆当真要被吓死。 但即使如此,她的肩膀都轻轻颤抖一二。 晏倾低声:“你看,我若想对你动手,是不是很容易?” 徐清圆仰着脸呆呆看她,她眼睛因失神而瞠大,眼中水波流动。她瘦削小窄的肩膀被他按着,双腿也被按住。虽然晏倾的手已经从她腰上移开,但是她第一次被他碰到腰…… 女儿家一身冰肌玉骨,周身皆软,弱处实在太多。 他只碰了她一点,她便仰着脸红着眼睛看他,眼波噙雾,几分委屈。 晏倾心口一颤,按在她肩上的手忍不住颤了一下。他几乎要放弃这钳制动作而将她搂于怀中哄她,但他手才一动,又硬生生地按捺下来,心想她爹必然也总是被她这样撒娇,才什么都没教会她。 让她这么大胆! 晏倾狠下心,语气尽量严厉:“你看,你确实不应该对我撤下防心。像我这样的衣冠禽兽,世上不知道有多少。即使我武艺不精,力气也比你大。何况我还出身于大理寺,我对人身体的了解,要比你这小娘子清楚得多。” 他的手终于从她肩头挪开,又不敢碰她,便只是隔着一点距离,虚虚地点了一下她的眉心、脖颈、手腕等几个要害处。 晏倾很难说下去。 因她一直红着眼睛看他,眼中的水像流不尽的湖泊,直直往他心口淌去。这水又那么烫。 晏倾沉默下去,有些后悔自己服药,自己能够看清她的脸了……若是这滴剔透晶莹的露珠儿仍如之前一样面容模糊,隔着雾看不尽看不透,他也许便没有这么多的失神。 晏倾许久不说话。 烛火光照着二人,荜拨一声后,烛火变暗,晏倾回过神,才想起来他训了徐清圆太久。 他恢复了平时的样子,抱歉地看她一眼。他伸出手,替她解了哑穴,又身子侧开,不去按着她:“对不起。让妹妹委屈了。” 徐清圆垂下眼,轻声:“清雨哥哥有些讨厌。” 便是说这样的话,也软绵绵没有力道。不像斥责,像娇嗔。 而这世上,恐怕只有晏倾真的会当做是“斥责”。 晏倾脸青红一下,更加尴尬:“弄疼你了?唐突妹妹,是我不好。” 她咬唇不语,被他扶着从榻上起来。他还以为弄疼了她……但是她被他按着时,看着他那样的脸,故意说那么凶的话,她、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恨他真是木头。 既然说过不娶她,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又保护她,又教她怎么保护自己。 他这样待她,她日后……怎么嫁人?她再遇不到更好的郎君了吧。 徐清圆无法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心里又开心又难过。她虽然知道晏郎君肯定看不出她的心事,却仍然不愿意让晏倾为难。 于是徐清圆板着脸,不再说什么。二人各自匆匆洗漱后,她按照晏倾教的那样,将他的右手和扶手绑在一起,又倾身跪于他身前,用另一方帕子将他眼睛蒙住。 二人气息挨得很近。 徐清圆感觉到他的僵硬,她低头看蒙着眼睛的玉面郎君。 徐清圆心头疾跳,脸颊更红。 她便忘了自己之前说的“讨厌”,小声和他说话:“郎君夜里要起夜的话,叫我便是。我睡得不沉。” 眼前漆黑之际,她的气息擦过他的脸,晏倾心跳急速。 他定定地说声好,但是搭在扶手上的、被手帕捆着的手背青筋不自禁地跳了一下。晏倾突然有些后悔,觉得这个主意似乎不太好—— 身体不能动,眼睛看不见,可是味觉、耳力反而会放大。 窸窸窣窣的声音,时清时浓的女儿香…… 晏倾向后僵靠在墙上,和徐清圆拉开距离,他的手心却已经出了一层汗。 徐清圆见他如此,奇怪问:“郎君?” 晏倾声音绷着:“没什么,只是在想木言夫人的事情。你不觉得奇怪吗?” 徐清圆便认真了些,轻轻“嗯”一声:“是有些奇怪。我也会帮郎君一起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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