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寒夜中,卫清无杀掉二人不费吹灰之力。 虽然受着伤,每次动作都痛得她龇牙咧嘴。但她一声都没吭,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这么痛,自己为什么可以如此麻木。 杀完人后,卫清无回头,看向被她救下的人。 而被救下的十几个人呆呆看着这位从天而降的女人。 这女人穿着凌乱而不讲究,是有什么可以保暖,她便全都穿在身上。这让女人的衣着打扮看着十分奇怪,可女人挥动武器的动作、漂亮的身手、流畅秀朗的眉眼,都让她如同神祇般。 十几个人跪下便磕头:“多谢女菩萨救我们,多谢女壮士……” 卫清无冰冷的眉目倏而一动。 她终于意外,开口说出已经有些生疏的大魏话:“你们是大魏人?” 十几个人一呆,抬起头时,满面沧桑,热泪盈眶地看着这位能说大魏话的女郎。他们的表情太过激动,很多人当场掉下泪,都让卫清无觉得不同寻常。 她预感自己救到了一群麻烦的人。 这十几个人当场涕哭:“我们是大魏人啊!不,我们原本是南国遗民,南国还没亡的时候,我们出关做生意,之后就打仗了。过了很久,发现换了国名,现在我们都是大魏人了。” 卫清无颔首。 她被南蛮人关押的那几日,每天大刑伺候着。她也是从哪些南蛮人抓来的俘虏中的交谈中,得知她口音所在的国土,已经改朝换代,成了大魏。 这几个人继续哽咽:“我们流落异乡,多年来一直想要归家,回到大魏。周遭语言非我乡音,时间越久,我们越是思念故土。于是,我们凑够百人,一路往大魏方向走,但是一直遇到战争。我们走了好几年,如今就活着我们十几个了。” 卫清无动容,怔怔看着他们。 她救他们本是让他们为她所用,帮她救人。然而这十几个人,当她看到时,她竟然生了恻隐之心。 她问:“西域中,如你们这样的人,还有很多吗?” 有人抹泪:“其实也有中原人的组织收留大魏人,庇护大魏人,但他们都有条件……有一个‘上华天’,有一个‘观音堂’,可是他们接受人都有条件。我们不想接受那些条件,我们只想回大魏!” “我想念家乡了,我不想呆在这鬼地方磋磨一辈子。” “死了好多人,我也会死。但是只要一口气在,我也想回家再死。” 卫清无看着他们许久。 月光照在起伏的沙丘上,风沙一重重弥漫,像散不尽的雾海。而他们穿越这片雾海,皆有所求。 卫清无慢慢说:“跟着我,我保护你们。我送你们回大魏。” 记忆的空白让她不知所谓,不知所终。而今这片月海下,她模模糊糊地,看到了自己想做的事。 她忍不住抬头看天上的月亮—— 【失忆之前的卫清无,你武艺高强,流浪西域。你的背井离乡,是否也是因为某种不忍?你的所求所想,是否来自一些我尚未想到的方向? 我想试着找回你。】 -- “你收藏这画,便是因为这是徐大儒的旧作吗?” 锦城中,徐清圆藏住自己眼中的水雾,抬起脸时依然明眸善睐,向刘禹提问。 映娘在旁嗤笑一声。 徐清圆眨眨眼。 刘禹在映娘的那声嗤笑中,有些尴尬地说道:“倒也不是,我根本不懂画。我之所以买这画,是因为过两天就是我爹寿辰。我爹就特别喜欢徐大儒的画—— “在我家的会客大堂,就挂着一幅画,可以说和这幅‘芙蓉山城图’一模一样。据说,徐大儒这个画一现市,就遭人疯抢,很多文人墨客争相模仿。 “徐大儒当年当官离开蜀州前,把他的所有字画都拍卖了,赚的钱一分不取,全都送给百姓。我爹就是徐大儒的忠实拥护者,这些年,市面上但凡有徐大儒的画流出来,我爹都疯了一样地去抢。但徐大儒的那么多字画中,我爹最喜欢这幅‘芙蓉山城图’。 “用我爹的话说,就是画完了锦城,道尽了深情。 “可惜这幅画一直很珍贵,我爹挂在家里大堂里的那幅画不过是赝品。可以说以假乱真,但是连我爹都能看出那是假的。” 刘禹看一眼映娘,红了下脸:“我不是想迎映娘入门嘛,就想把这幅真迹送给我爹,让我爹别再试图分开我和映娘了。我爹说不定一开口,就让映娘进我家大门了。” 映娘在旁撇嘴:“我可没说要进你家门。你们家那……那么有钱,我可伺候不起。” 刘禹无奈:“映娘……” 他去哄他的美人儿,徐清圆则低头端详着这画。她心中纳闷,因她真的看不出阿爹的这幅画有何特异之处,值得人哄抢。 还有,刘禹的家世……门第恐怕真的很高。 徐清圆见刘禹和映娘旁若无人地开始打闹、甜蜜说话,她脸一红,默默将画作卷好,放了回去。她低头放画时,衣摆擦到旁边一本书。“啪嗒”一声,书被她的衣摆扫落在地。 徐清圆慌乱蹲下去:“对不起……” 她捡起书,媚娘的手也伸了过来。 骤然抬头,徐清圆也被媚娘脸上的伤疤吓得心跳慢一拍。媚娘连忙低头,将脸藏住。 徐清圆心中生愧:“对不起。” 媚娘摇头,声音含糊在嗓子眼中,听得非常不清楚:“你是第二个因为我的丑陋受惊,却向我道歉的人。” 徐清圆疑惑:“第一个是谁?” 媚娘抬头看她一眼,狰狞可怖的脸,让徐清圆再次心跳慢一拍。她脸煞白,却坚持用明亮的眼睛直视媚娘。 媚娘便重新低下头:“第一个是刚才死了的木言夫人。” 徐清圆睫毛一颤:“对不起。” 媚娘咧嘴,她笑起来声音也嘎嘎如鸭:“你这个人干嘛总跟别人道歉?” 徐清圆一怔。 她低头将自己捡到的书还给媚娘,便是这一点功夫,她随意翻看了这本书,发现这并不是真正的书。书册中写满了横竖撇捺,像是人一笔一划地在练字。 她问媚娘:“你在学习认字?” 媚娘“嗯”一声。 徐清圆露出笑:“我可以教你。改日有空……” 媚娘突然抬头看了她一眼,说了一句:“太温柔善良的人,通常都是活不长的。” -- 徐清圆恍恍惚惚被映娘和刘禹送出门时,仍被媚娘那个阴恻恻的话弄得心神不宁。 但她并未忘了要事,她恳求刘禹,刘禹父亲大寿那日,刘禹能否邀请她和哥哥,他们也想去祝寿,主要是——“我与哥哥也十分喜爱徐大儒的真迹。刘郎君如今将真迹买走了,你家中那幅已经不要了的赝品,能否卖给我和我清雨哥哥呢?” 刘禹为难。 徐清圆向他伏身一拜:“刘郎君,拜托了。” 刘禹:“可是我爹不让我乱带人回家……” 徐清圆抬起眼,她眼中雾濛濛的光,让刘禹骇一跳。而这小女子说话温温婉婉,正如潺潺溪流:“这怎会是乱带人回家?我和我清雨哥哥与刘郎君以画会友,一见如故。我们又在小锦里□□患难,彼此的情谊已非寻常人可比。敢问郎君,有多少人有我们这样的缘分? “我实在喜爱徐大儒的画作……” 刘禹被灌了一脑子**汤,稀里糊涂地答应了下来。 映娘抱臂,咬着牙冷笑半晌。徐清圆和她目光一对上,脸颊一红。都是女子,熟用的伎俩映娘岂会看不懂? 但是映娘并未多说什么,让徐清圆感激十分。 徐清圆和他们告别后,去楼下的雅舍中寻找晏倾和那个原永。 她到了的时候,晏倾也正好给人灌完**汤,让那个原永晕头转向:“如此,三日后我与妹妹和原大哥相约小锦里。到时候原大哥一定要不吝赐教,将我推举给锦城的大人物。我和妹妹的前程,就寄托在原大哥身上了。” 胖子中年人喝酒喝得打嗝,胸脯拍得倒是很响,大着舌头:“没问题!三天后,张老弟你来小锦里找我!我肯定把你推荐给大客户,让你这一趟赚钱!” 他趔趔趄趄地爬起来,一手端着酒壶,向晏倾扑去。 立在帘帐屏风旁的徐清圆瞪大眼。 她看晏倾灵敏无比地跳起,快速侧身。胖子往前扑去,轰然如大山般倒在了案头上,抓着酒壶对嘴狂饮。 徐清圆看到晏倾那快速动作,让他颊畔发丝飞起一缕。他轻轻松了口气。 徐清圆忍不住笑出声——原来晏郎君躲人的时候是这个样子,有些可爱。 晏倾一僵,回头看到屏风后走出一个她。 二人面面相觑之时,听到那醉醺醺的胖子还在嘀咕:“可怜见的,你这都快穷得要卖小情人儿了,老哥怎么也得帮个忙啊……” 徐清圆看到晏倾的脸登时红透了。 她心中亦羞了一把。 但她硬撑着体面,向晏倾走过来。淡淡酒气萦绕,在旁的男子身上是恶臭,在晏郎君身上只觉得清冽。 她扶住晏倾的胳膊,硬着头皮,撒娇一样地晃了晃他僵硬的手臂:“哥哥,我们走吧。” 晏倾垂眸,面秀唇红,赧然无比地“嗯”了一声。 -- 二人走出小锦里,仍相携着继续走。 晏倾低头向她解释:“情人的说法,只是权宜之计。我努力过了……” 只是不被相信。 徐清圆轻轻摇头,并不介意此事。她亲眼见他如何否认过,旁人不信……她其实并不那么在乎。 徐清圆有其他忧虑,她问:“哥哥遇到难处,真的会像跟他说的那样,卖掉我这个小情人儿吗?” 晏倾垂眼看她,她握紧他衣袖,目视前方,手指却因用力而发白。 她的紧张与不安,让他心软。 于是晏倾的泠泠黑眸如流水,光华生晕:“自然不卖。” 徐清圆低头,藏住唇角的笑。 为了晏郎君的名声,小娘子娇滴滴,还是敷衍地表明了一下自己与他立场相同:“他们真可恶,竟不信我与郎君的清白。” 晏倾轻轻斥她一眼。 他低垂的睫毛,让人好不自在。 徐清圆为了转移这种尴尬,向他说起自己和刘禹那里发现的画作:“……我爹的画,水平自然很高。但是众人争相收藏模仿,何至于此?以前在洛阳、在长安时,我也不见有人那么推崇我爹。 “所以,我跟刘郎君约好了,我想看一看那所谓的赝品。我总觉得画里藏着我还没发现的讯息。还有,刘郎君的爹能和那么多人争抢画作,恐怕刘郎君的身世真的很高。” 晏倾安抚她:“我已让风若去查了。刘郎若是真的不换名不改姓,应当还是容易查的。” 他再把他和原永这边的事说了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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