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左思右想,在窗前徘徊,疑惑自己的命运,纠结自己的选择。兰时被雷声惊醒,她走过屏风,看到了你拿着匕首站在窗下。你回过头,看到侍女干净又惊恐的眼睛,意识到你必须迈出一步。 “于是你说,‘兰时,我杀人了。’” 晏倾拿出帕子,轻轻擦去徐清圆眼中的水波潋滟。他虚虚搂着她肩,宽大衣摆擦过她冰凉面颊。她仰着头看他,望进他清黑的眼中。 他将那晚她的心情还原得分毫不差,声音温温柔柔。 徐清圆怔了许久,才想起他这样的状态,本不应该碰触她。她面上染霞,向后礼貌地退开一步。 晏倾默然,将擦了一半的帕子递给她,徐清圆低声道谢后接过。 晏倾说:“时至今日,相信你已经发现,梁园也许死过很多同卫渺一样的女郎。没有人像你为卫渺伸冤一样,为她们做主。她们葬身梁园,不见天日,不知因果。徐娘子,她们也许等着你还她们一个真相。” 徐清圆望着晏倾。 她的迷惘在他目光下渐渐消退,心中的雾散开,她找到些前路方向。 她问:“郎君想让我配合郎君查梁园发生过的所有案子吗?郎君以为这些案子都有牵扯吗?郎君想要告诉我什么?” 晏倾从袖中,取出第一本卷宗给她。 这是他从大理寺敕库中找到的有关梁园的第一案,叶诗失踪案。 -- 旧朝与新朝交替之时,梁园中有一位叫叶诗的女郎。 这位女郎,和后面住在梁园中的所有女郎都不太一样。因为她是梁家老夫人妹妹家的小辈,自小和梁丘一样,长在老夫人膝下。 老夫人娘家的孩子都渐渐不在了,老夫人便更加疼爱叶诗,希望叶诗能和梁丘成为佳偶。但彼时梁丘少年风流,俊俏多姿,最得长安女郎们的追逐。听说他有自己喜爱的女子,他从未表示过他是否心仪叶诗。 多年以后,梁丘和叶诗长大了,到了该定亲的时候,双双却都顾左右而言他,不肯应下老夫人。 在魏国还没建立、南国当政的时候,前大理寺接到梁家报案,说叶诗和一人私奔,要求大理寺帮忙寻找。 战火连连,一个私奔的不知检点的小女子,死在不知名的旮旯里,也未可知。 从晏倾拿到的卷宗看,梁家为那一次的报案颇费心思,老夫人多次亲临大理寺,哭闹不断。但那个私奔案草草结案,新朝初建,人人忙着迎接新皇帝入长安,没有人关心一个叫叶诗的女子生死。 新朝建后,梁家不入仕,梁园锁门,渐渐消失于众人视线。 从龙成元年到五年,在叶诗私奔案后,梁家又报过三次案。分别是侍女被狗咬死、女郎落湖死、女郎染病死。从龙成三年开始,梁园再无一人报案。 -- 晏倾道:“这便是整个案子的头绪了……因旧朝和新朝交替,很多户籍卷宗丢失,梁园更多的事,便无人知道。这些年,梁园死过多少人,恐怕要劳驾女郎帮忙找出。” 他弯身行礼。 徐清圆侧身躲开。 她将叶诗案的卷宗还给晏倾,咬一下唇:“可是至今没有找到卫渺的尸体……” 她想到梁园中可能还埋着更多的尸体,不觉打了个冷战。 晏倾目光微微闪烁,没有多说尸体的事,而是问徐清圆:“你觉得凶手会是谁?” 徐清圆迟疑一下,说:“我怀疑……梁家郎君梁丘。” 她因乱怀疑人而面颊绯红一下,颇为窘迫。而晏倾的目光凝视着她,似在听她的解释,她便大胆分析道: “梁丘是梁家唯一的郎君。从叶诗案到现在,他应该知道所有事。知情者犯罪,最为寻常。何况他很奇怪,他养什么奇怪的花,日日用自己的血去喂,手腕常年系白布……” 正说着,后面传来一个好奇的声音:“什么白布?” 乱葬岗中,突然出现这么一个声音,徐清圆本就不大的胆子被吓破。她花容失色,小小惊叫一声,不由控制地身子向前一跳,扑入了晏倾怀中。 晏倾身子一僵:“……” 怀里徐清圆反应过来,仰头看他,羞赧又恐惧:“郎君,我不是故意抱你的。” 她忍着惧意打算后退,晏倾僵硬地伸出手。 青年半身衣裳被汗水淋湿,面容僵冷绷直,脸色苍白。他却神色如常地半搂着柔弱的女郎,缓缓看徐清圆身后。 一个青年人从树上翻下来,满头大汗,非常无辜地看着他们。 风若眼珠乱转:“……我也不是故意的。”
第11章 锁梁园11 寒风瑟瑟,鸱鸮凄号。深夜的乱葬岗,何其幽森恐怖。 徐清圆稳定心神后退开,见是风若吓唬她,心里微微有些恼。但她到底大家闺秀,恼意表露出来,也只是悄悄瞪了风若一眼,且在风若若有所觉地看过来时,她立即伏身行了一礼。 晏倾将她的变化看在眼中,心神却空白,没什么太多想法。 风若以为这个娇滴滴的女郎要像跟他的主人说话一样之乎者也,他摆手:“不要跟我行礼啦,我不讲究那个。” 晏倾平静地打断风若的无用话题:“游街那边如何?” 风若轻松无比:“都被制服了。不过是些小贼、泼皮趁佛诞日搅局闹事,本身没什么严密组织,制服他们还是很轻松的。不过后续审问,就得郎君来了。” 说到这里,他才反应过来,忧虑地看眼晏倾。晏倾面色苍白,站得僵直,这让风若不得不怀疑今夜出现的陌生人太多,晏倾感觉到了剧烈不适。 这可怎么办…… 风若张皇时,听晏倾温声:“此事不会简单了结,泼皮小贼想生事,必要有人牵头,他们……” 徐清圆在寒风中打了个哆嗦,悄悄地向靠近晏倾的方向挪了挪。她自以为自己的小动作天衣无缝,却未想到晏倾对身边任何人的靠近都敏感无比,晏倾说话的声音停住了。 徐清圆奇怪抬目,与晏倾看过来的目光对上。 他说:“此间风大,乱葬岗终究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回去吧。” 徐清圆紧张情绪微缓,露出浅笑,眼波柔亮。 晏倾挪开视线,他又想了半天,回头看眼巴巴跟在自己身后的徐清圆。 徐清圆聪慧:“我跟着郎君,也影响到郎君了吗?” 晏倾轻轻摇了摇头,他向风若伸手:“刀鞘拿来。” 风若茫然递出:“干什么?郎君难道要在这里舞刀?郎君你武功又不行……” 他倏地闭嘴,因看到晏倾拿过他的刀鞘,一头握在手中,一头向徐清圆递出。 晏倾垂着眼:“此处路不平,徐娘子握着刀鞘这头,跟随我出去吧。” 徐清圆一怔后,意识到晏倾察觉到了她的不安。她心中感动情绪只有三分,更多的却是说不出的难受—— 她和卫渺相识,她知道卫渺这样的病,对周围人有多漠视。可晏倾却能注意到她那么细微的不适。 他逼迫自己走出自己的舒适世界,逼迫自己每日和这个让他本身畏惧的尘世打交道,他任职的还是大理寺少卿这样必须观察敏锐的官职…… 晏倾比她以为的,更加的坚忍。 徐清圆并不言语,伸手握住晏倾递来的刀鞘。晏倾看她握稳,便抓着刀鞘的另一头,向着出岗的方向走。 坟场乱树萧瑟,鬼火飘离。晏倾在前行走,袖摆飞扬,背影清薄如玉;一段刀鞘之尾,是圣洁嫣然的洁白女郎,垂首典雅。 风若手撑在下巴处,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二人,眼珠快要瞪出来。 风若看得专心时,不妨脚下踩到一个凹下去的落叶土坑。眼见要摔个跟头,他跳起来,向后大跃,又发出一声惨叫。 徐清圆听到风若的鬼哭狼嚎,不觉带着点儿解气情绪,促狭回头笑望: 活该!让他刚才吓她。 她见到风若跌摔到了坟墓堆中,手按着一块墓碑爬起来。这位郎君摔得一身土,从坟堆爬出来的场景,在夜中颇有几分惊悚。 徐清圆赶紧快走几步,离晏倾近一些。 风若撇嘴,抓了抓自己手边的墓碑,他低头随意看一眼,目光突然凝住了。 一种恐惧的情绪涌上喉咙,风若僵硬无比,发出的声音干涩万分:“郎君、郎君……” 晏倾没有听到,仍在走路。 徐清圆察觉到风若声音不对,握住刀鞘的手向后拉了一把。手上力道有变化,晏倾才注意到,他回头,看到徐清圆轻轻指他们身后:“风郎君好像发现了什么。” 晏倾和徐清圆走回风若身边,徐清圆顺着风若手指哆哆嗦嗦的方向看去。 凄白月光下,一重寒气从脚底向上涌。后退一步,徐清圆紧挨着晏倾,盯着那墓碑上的几个字: 叶诗之墓。 而在场三人,皆看过那个叶诗私奔案的卷宗。 那叶诗的墓,为什么会出现在积善寺后方的乱葬岗中?这墓碑是谁立的,梁园人是否知情? -- 当晏倾三人默然从乱葬岗回去游街上的时候,长安城西光德坊的坊门大开。 一个穿着绯色劲衣的貌美女郎手中端着一壶酒,边走边喝。 寂静寒夜,春花乱飞,有靠近皇城的高官家宅中的楼阁上演着傀儡戏,咿咿呀呀的戏曲对白声传出高墙,被在街巷上闲晃的人听到: “却说那南国无人可用,无兵可挡。当是时,山河破碎,遍火焚烧,我神州大地即将要被那敌寇踏破时,唯有太子羡站出。” “我国陛下当年与太子羡有莫逆之交,陛下带领千军收复山河,在太子羡墓前大哭:贤弟……” 在街巷中溜达、听到那些不靠谱傀儡戏的女子嗤笑一声,仰颈再喝一大口酒。 大魏国开国,和那太子羡又有什么关系。无非是民间人崇尚悲剧英豪,什么精彩的故事都要安给前朝那位早已死了的小太子。而大魏国民风开放,又从来不忌讳民间这种编排,以至于民间传说越来越离谱…… 这女子喝酒之时,听到地面震动的剧烈马蹄声。 大魏夜间禁止离坊,此坊又是京兆府府邸办差所在,出了什么事,竟让人开坊疾行? 她猛地回头,眯眼看到官吏们纵马而来,郎君们身子伏在马背上,奔走如电。 夜间出兵的京兆府官吏看到大道上站着的红衣女子,连忙喝马停下。辨认一番后,为首者下马请安:“公主殿下!” 年轻女子面如寒霜,艳若桃李。她目光迷离地看一眼他们,漫声问:“做什么去?” 为首者斟酌道:“角楼巡防小吏看到义宁坊方向失火,义宁坊官吏告急,有贼子作乱。我等正要去查探,惊扰了殿下。” 女子摆摆手,示意他们离去。 而京兆府一行人穿过街巷的时候,回头向那喝酒女子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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