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倾目光闪烁,又很意外。 晏倾问:“那原永绑架你儿子之事……” 刘禄:“少卿明察秋毫,原胖子确实不敢真的绑架禹儿。老朽和那原胖子弄下这事,也正如少卿猜的那样,想将粮草那事上的银两给平了,从账面上看不出问题……这几日少卿一直在查账簿,老朽惶恐,只好深夜前来求少卿。” 刘禄不顾自己在外形象,哭得满脸眼泪,还想爬过去抓着晏倾的衣袖嚎,被晏倾快速躲开。 刘禄没察觉晏倾的躲避,他依然在哭,断断续续说都是他的错,他愿意辞官,愿意被发配;但是请晏倾不要连累他人…… 而刘禄道出来的桩桩件件事情中,前州刺史乔宴并未出现。 晏倾面静如水:“你再从头说一遍。” 顾不上里头躲着的徐清圆,他要从刘禄的只言片语中,看出他还在隐瞒什么,为什么竟不惜辞官。 在他出现前,这位刺史看着并不像被心魔折磨、日夜愧疚得要死的人。 这位刺史,尚有心思办寿辰宴。 -- 晏倾和刘禄谈了很久,深夜之时,终于将这个不肯走、还想继续哀求的刺史送出门。 晏倾送走人后,便急急赶往内舍,想看他露珠妹妹是不是等得急了。 结果他进来一看,怔愣原地: 徐清圆跪坐着,手肘撑在他床板上,伏在那里已经睡着了。
第65章 诗无寐17 徐清圆睡得并不深, 也许刚刚睡过去没多久。 烛台在外间,里间的光有些昏暗,她晚上哭了很久, 又听了刘禄那么长的话,听得睡着也属正常。 为难的只有晏倾。 他站在三步外看那依着脚踏板睡过去的女郎,见她撑着床板的手肘晃了晃,身子一歪, 整张脸向床板上砸去。晏倾尚未反应过来, 便本能上前, 手托在她脸颊上,另一手搂住她肩膀,帮她缓了那脸砸床板、直接被吓醒的结果。 手托着她脸颊, 他低头看她。昏昏暗光中, 他看不太分明,只看到她睫毛颤了颤,并没有醒来。 晏倾静了很久。 他慢慢调整她的姿势, 让她靠着自己, 他用她身上披着的男式氅衣将她严严密密地裹好。整个过程屏息凝神, 额上渗汗, 时而侧头压抑呼吸,压制自己喉间的咳意。 当晏倾终于小心翼翼地用氅衣裹好她,将她放到床板上, 再脱了氅衣给她盖上被褥,他睫毛上的一滴水溅到了她脸上。 他跪在床板上, 要离开时, 徐清圆挂在他脖颈上的手不知怎么勾到了他发丝。他失力之间, 跌倒下去, 以膝盖稳住身子,脸却还是不小心埋入了她颈间,鼻尖碰到她有些松散开的乌鬓。 晏倾手指发抖。 他在这一刻,感觉到一股热潮涌上,分不清是身体带来的,还是心理带来的。他只是被激得酸麻颤抖,头脑昏沉,废了很大力气,才趔趄离开床板,向后退开。 晏倾摸到自己后颈上新出的汗,怔怔地看着床榻上酣睡的女郎。 情感与理智的拔河并不好受,他不知自己日后会不会记住这种感觉,可是此时此刻,他分明已生起流连不舍,分明想要靠近、只能逼迫自己后退。 他再次感觉到自己曾有过的感觉,想得到却得不到,眼睁睁看着它消逝,一点也不美好。 女子选婿,只待良人。一个“良”字,便将他排除在外。 晏倾叹口气,走出里间,回到外间未凉的案几旁,给自己倒了杯已经凉了的茶。他不忍心将徐清圆叫起,又不能毁她芳誉,便只能如此。 晏倾伏在案上浅眠,梦中时而浮现旧日南国生涯的浮光掠影,时而想着刘禄隐瞒的东西。 他还记得提醒自己,天亮之前必须喊醒徐清圆,送她回房,不能让人看到她在自己这里。 -- 天未亮,清露凝霜,风若听到“吱呀”的开门声。 他从树上跳下来,正好碰上怀里抱着一个人出门的晏倾。 晏倾看他一眼,低声:“关门。” 风若嬉皮笑脸帮他带上门,又探头看了眼他怀中。晏倾侧了肩,又用怀里的大氅挡着,风若没看到他怀里人的脸。 风若:“哟,还睡着呢?” 晏倾怕吵醒徐清圆,声音依然很低:“你这次有些过分,将女儿家名声视若无睹,回头给我抄书认罪。下不为例,你若再这么胡闹,我就留不得你了。” 风若一怔,收敛了些:“是。” 如此如此,那般那般,待天亮了,徐清圆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刘刺史给她安排的那间客房中。 晏倾给她披着的氅衣不见了,她呆坐了一会儿,猜到了自己睡着后发生的事。 徐清圆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捂住心脏低下头。 好一会儿,外面伺候的侍女敲了敲门,徐清圆醒过神:“我不用伺候,我自己来便好,你们不必进来。” 她起身整理衣容,洗漱之后之后,看到和晏倾那间客房布置所差无几的屋内布置,目光落到了案几上。她走到案几旁坐下,研磨持笔,慢慢思量。 许久,她写下几个字: “云间晏公子,风月兴如何。” 此时此刻,她做了一个决定。 她想试着追一追晏郎君。 她觉得晏郎君并非对她毫无感觉,他先前对她说的那一番拒绝的话,似乎并无法站稳脚跟。 晏郎君待她与待旁人不同,无论这不同寻常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她都应该试一试。 也许她从云州到长安,从长安再来蜀州,本就是来遇见他的。 -- 这一日晌午,徐清圆并未出门,午膳时刺史接待过众人,又想要和晏倾私下说话,却被晏倾拒绝。 离开膳堂时,晏倾与徐清圆目光对上。他躲闪开后,却见徐清圆直直走向他。 晏倾袖中手握紧,在她到来时,越来越紧张。 徐清圆停在他面前,向他行了个礼。 晏倾俯身还礼。 徐清圆开了口:“晏郎君,风郎君可在?” 晏倾:“……” 他一时怔忡,没想到她问的是风若。她来他面前,怎会问的是风若? 徐清圆赧然:“我有些事想询问风郎君,不知晏郎君可方便?” 晏倾沉默许久。 他压去心头的那点儿怪异:“自然方便。” 徐清圆舒口气,向他道谢。 桃靥染笑,目中噙星。 却是对着风若的。 晏倾移开了目光。 -- 徐清圆跟着晏倾回他的院落,进院后便见苦哈哈趴在院中石桌上练字的风若。 她打声招呼:“风郎君,我有事寻你。” 风若茫然抬头,看到是徐清圆,登时误会了:“不是吧?我家郎君惩罚了我,连你也要罚我?我只是开个玩笑,不至于落到这般下场吧?” 徐清圆眨眨眼。 她道:“风郎君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我只是有些事与风郎君说话。” 她走到风若旁边,行礼后落座。她又回头,看沉默地站在旁边打量她二人的晏倾。 徐清圆对着晏倾眨眨眼,目中疑问很直白——“晏郎君不避嫌吗?” 晏倾难以说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只好道:“我去屋中看书,你们两个,注意一些。” 晏倾终于进屋了,徐清圆松口气,望向满眼不解的风若。 她低头,手指点在冰凉的石凳上比划了几下,压低声音:“风郎君,我想追慕你家郎君。你可有东西教我?” 风若目光亮起。 他拍腿而叫:“早该如此了!你……” 徐清圆手指竖在唇边,紧张地朝他嘘了一声,又看眼窗子:“别让晏郎君听到。” 于是风若压低声音。 屋中靠窗而坐的晏倾,一边翻看书,一边时不时看眼院中二人。他见那二人离得过近,风若脸上的兴奋快要压抑不住,快要碰上徐清圆。 晏倾心头微沉,闷闷的。 他想不通,徐清圆何时与风若这样有话说? 这种烦躁,在徐清圆离开后,他询问风若时到达了顶点。 因为风若洋洋得意地回答他:“这是我和徐娘子之间的秘密。对你,无可奉告。” 晏倾捏紧手中书,半晌说:“你二人不要误了正事。”
第66章 诗无寐18 清晨,徐清圆用膳之后,刻意绕到刺史府的会客厅。 她之前有猜刘禄是要拿这幅画钓鱼,却仍想试试,看能不能只靠眼睛和记忆,破解这幅赝品和那本《九歌》之间的关联秘密。 赝品画作芙蓉花枝叶间的沟壑纵横实在复杂,密密麻麻。便是只看一会儿,都头晕眼花,更罔论记下来。 徐清圆无力地摇摇头,打算先离开。 刘禄的声音在前方拐角响起:“徐娘子是在看这幅画吗?” 她心中一咯噔,抬头,看到刘禄背着手,正从另一侧走向会客厅的方向。 院中松柏哗哗,刘禄的一双眼睛鹰隼一般落在她脸上。 徐清圆定了下神,早有对策,伏身行礼后回答:“并非想看这幅画,而是我听府中刘郎君说过他买了真迹要赠给自己父亲大人。刘郎君特意说过此事,我心想刺史这样爱画之人,必然对真迹爱不释手。 “我本想看看,真迹是否已经替代赝品,挂在了会客厅中。” 徐清圆看到刘禄的神色有一瞬凝滞,非常短暂。 刘禄道:“禹儿给我买了真迹?这败家孩子,倒是不曾告知过我。徐娘子想必也知道,他之前被绑架过,这两日都待在屋子里休息,估计忘了画作的事。” 徐清圆恍然:“原来如此。” 刘禄话锋一转:“不过即使禹儿将真迹给了本官,本官应当也不会换下这幅假画的。真迹要私下欣赏,堂皇挂在会客厅,丢了毁了,都太可惜。” 徐清圆:“府君是爱画之人,思量缜密,是我狭隘了。” 她心中则更加笃定,刘禄给自己不挂真迹特意找了借口,可见秘密就在假画上。 刘禄又在试探她:“我府中人来来往往,只有徐娘子关心这画。难道徐娘子是代晏郎君……” 徐清圆摇头,她自然也有准备:“我看这画,是因为我与真迹有些渊源。” 刘禄愣住。 刘禄这才想到《芙蓉山城图》是徐固画的,而徐清圆正是姓徐。之前天下州郡有收到一封海捕文书,虽然那海捕之后被撤掉,但刘禄隐约记得大理寺追捕的女子正是姓徐。 而在更早的时候,天下人都知道大理寺在查徐固疑似叛国的罪。 如今一位姓徐的娘子偏偏与来自中枢的大理寺少卿同进同出……刘禄问:“娘子便是徐大儒的女儿?!” 徐清圆赧然颔首。 刘禄:“难怪难怪,难怪你这么在意你父亲的画,是我想错了。” 他放下了心,却还要再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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