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棠便更惶恐了,甚至绝望地想,今日莫非就难逃一死了? 营帐里只有他们二人, 要不, 她,她脸也别要了,跪地求饶吧, 或者,衣服,衣服也退了也不知能多几分生机…… 熟知下一秒, 谢凤池完全转向她,俯身抚去她鬓边碎发:“他说得没错。” 洛棠还在盘算, 隔了许久才意识到谢凤池说了什么。 她眼眸一颤, 不可置信地看向眼前这俊美矜贵的男人。 谢凤池慢条斯理地打量她,眼中噙着浓烈又危险的情绪,慢慢道:“我那日是发了疯,杀了人, 险些连赵晟的头都砍了下去, 就因为, 我以为他在骗我,他拿了我的东西,却还不回我的人。” 洛棠被惊得不敢说话,甚至连动都不敢动,极为清晰地感受到端方君子凝视她的模样如阴冷的鬼,冰冷的视线一瞬不瞬地锁在自己身上,如有形的锁链困她入笼。 哪怕他的手只是搭在她的脸侧,她也生不出敢逃的心。 “你说说,这样的人,该杀吗?”谢凤池认真问。 洛棠却恍惚地觉得,他问的是,她,该杀吗? 他为她发了疯,杀了人,险些犯下大不韪,她却扭头投入了别人怀抱,该杀吗? 可这能怪她吗,哪怕是现在,看谢凤池的模样,得了机会她也是得逃的! 留在这种人身旁,别说随心所欲快活过活了,怕是日夜都得提心吊胆,生怕一朝不慎,连自己是如何死,如何求死不能都不知。 洛棠颤颤巍巍抬起眼,直接啜了泪:“左右都是误会,既然结果无虞,便,便算了好了,也给侯爷您自己……积攒善行……” “误会?积攒善行?” 他们之间哪里有误会? 他遇着她了,还能行善积德? 外面吵闹怒吼声不断,却终究比不得这个好看男人两句反问,和随之而来的笑更振聋发聩。 若不是脖子不够长,洛棠的脸都快埋进胸口里了,她既愧又怕。 如今这人恐怕已经不会再怜惜自己了,光是上一次被程四郎骗去,他那般对待自己,洛棠的心就已经沉底了,若是自己真的再说得不得他心意,还能有好果子吃? “就算,就算不是误会,可……他明明也心惊胆战了那般久,已经受到惩罚了,侯爷大人有大量,就算了吧。” 她赶忙又央着谢凤池,肤色苍白,一双湿漉漉的桃花眼写满哀愁,樱桃般得唇被自己咬出了几道浅浅的牙印,这般娇柔美貌,又满藏心机。 谢凤池轻声问:“那就算惩罚了吗?” 洛棠抖了抖,再度分不清对方说的是赵晟,还是自己。 可她又艰难地点了点头,想着,哪怕是自己,也受苦了,可苦了,这些日子如此艰难,岂是她该过的? 她泪又盈满眼眶,不说话,却又好似什么都说了。 谢凤池笑了。 他也不顾洛棠是否愿意,将人按在帐中的木梁上,冰冷又坚硬的木头硌着洛棠的背,叫她不满轻呼,可看到谢凤池那双黑沉沉的凤目,又将后半声咽回了腹中。 “叫出来,我想听。”谢凤池凑到她耳边沙哑地命令。 洛棠:“……” 越发吓人了。 洛棠只得小心翼翼地拿捏着强调,哼给他听,听得这位在人前孑然雅正的侯爷忍不住笑得更叫人害怕。 她不想叫了,谢凤池却不放过,熟门熟路地埋首进她的颈窝,少女的体香混着沐浴完的花露香,在寡淡清绝的人心里点下一处又一处火苗,直到云雾拨开,山峦战栗,洛棠才再度压不住自己的声音。 他如今对她当真不加怜惜,唇齿间的力度甚至疼得洛棠滴了两滴泪,颤颤巍巍。 等他的手自下而上穿过云雾时,洛棠白着脸终于按住了他。 不行…… 她的腿现在还是软的。 起初听说赵晟的衣物湿了,洛棠恍惚还以为是对方干的,可刚刚对方明显像是刚刚见过她,不像对方所为…… 那先前的事是谁做的,还有什么不明白? 她重新恨上了谢凤池。 她瑟缩地握住谢凤池的手腕,羞愤地咬紧了唇,红润柔软的嘴唇被贝齿咬出一道浅浅的印痕。 “不能,再做了。” 她声音细若蚊呓,惶惶抬起头,看到双似笑非笑的眉眼。 谢凤池没开口,都能叫洛棠明白,他定是在惊叹她的大胆,到了这个时候,还敢与他讨价还价。 她只好咽了口口水,小声道:“我忘了是跟着六殿下来的,还是要趁早回去。” 谢凤池眼中闪过一丝讥讽,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对视:“不是说,是安宁侯的人?” 洛棠哑口。 谢凤池点点头:“是了,小娘自是父亲的人。” 洛棠顿时难堪,谢凤池却是再没继续纠缠下去,他收回手,叫洛棠看来,就是变相承认了,先前那人就是他。 他竟然还这般理直气壮! 洛棠气得心口发闷,又不得不任由对方,不急不慢替她收拢好衣襟。 “这次攀上赵彬,是用了什么理由?” 洛棠自然不会如实告知,甚至羞恼于谢凤池如今与她说话已经如此不遮掩了,可谢凤池早对她熟门熟路,自顾自点点头:“应是借着救援崔绍吧。” 提到崔绍,洛棠的心气儿又有些不稳,可终究不敢与谢凤池顶撞,只能强撑着驯服的姿态:“六殿下大概是敬重读书人,不必我说,也是打算去帮崔大人的。” 谢凤池看了她一眼,笑得眼中夹着风雪抵着刀。 他淡淡道:“敬重,读书人。” 随即发出声讥讽的笑:“该不该说你像个无头苍蝇,真当赵彬是个好人。” 洛棠不敢与他再争论,趁着他没有再拘着自己,垂着头便想去捞自己的斗篷。 谢凤池只看了一眼,便随手把出挂在一旁的佩剑,将斗篷给划了个大破洞出来。 洛棠目瞪口呆! 谢凤池扭身将人逼到墙角,认真道:“小娘似乎没有记住本侯的话。” “本侯说了,你哪里都去不成。” 洛棠腿脚一软,堪堪被他提住,谢凤池目色深沉,每个字都千锤百炼,打散又凝结般掷地有声。 他将洛棠自上到下打量过一遍,意味不明地咧了咧嘴角:“他们将你养得这般清瘦,那种布料的斗篷我何曾让你穿过,身上的宫装又是只有宫女穿的,你都忍得了?” 洛棠心中破口大骂,比起命都要被你吓没,这些有何不能忍! 可出了声却是泣泪涟涟地娇软动听:“侯爷别凶我……” 谢凤池死死盯着她狡黠不安的眸子,盯着她这种时候终于知怕,意味不明地轻声道:“不凶你。” 他抬起手,洛棠下意识一抖,却发现他露出个讥讽的笑,随即拿出那根叫人眼熟的玉钗。 洛棠怔住,任由谢凤池将玉钗重新簪入她发髻,修长冰凉的手指摩挲过她眉眼鼻尖与唇瓣。 “你学乖些,本侯就不凶你,甚至还能许你个愿望。” 洛棠睁大眼,差点没被他这副阴鸷又偏执的模样,吓出个哭嗝。 谢凤池却已经恢复了原先平和模样,他垂眼,温柔得诡异看向洛棠:“我替你将崔绍救出来。” 洛棠以为自己听错了:“您要救崔大人?” “你不信?”谢凤池深深看着她。 她……该信? 她差点就想问,人不是你弄进去的? 谢凤池又揉了把她泛着红的眼梢:“你不该将我想得那般坏,只要你乖乖的。” 一时间,那个恶鬼好像重新披上了人皮,说着动人的情话,差点要把人的脑子都搅和坏掉了。 洛棠表面噎了下,很快装作动摇,谢凤池果不其然笑得愉悦了些。 他如今是真的要顺着来,洛棠胆战心惊地想,比从前难相处多了,像个阴晴不定的疯子。 可她也知,或都是自己咎由自取的,但也没太多自责,理由前头也想了,若有机会还是要逃的,和这种人相与久了,不死也得精疲力尽。 谢凤池将洛棠安置在营帐中,这是他的主帐,比赵彬那个何人都能进的随从营帐安全得多,后半夜灯烛都快燃尽了,外面依旧乱糟糟的叫人不得安宁。 洛棠原本有些担心要与谢凤池同榻了,没曾想,谢凤池目光晦暗不明地看她解了衣服上塌后,却是折身要出去。 他不打算继续戏弄自己了? 洛棠自然不敢问,只眼睁睁看着谢凤池出去,想不通外头那么乱,他去做什么,且自己落到他手中了,圣上就在不远,他也不打算再将自己送出去了? * 谢凤池去了主帐,被内宦领进去时,大皇子与五皇子同在营中,随行太医正同圣上禀报,听着说六皇子伤得虽重,可也不凶险,离着致命处还有余地。 众人都松了口气,若是老六真在这时节出问题,问题可比好处大,只有谢凤池闻言露出个极为可惜的神情,可也就一晃而过无人窥见。 饶是如此,圣上仍勃然大怒,立刻命皇城司率禁军严查。 此刻一夜已经快过去,事情却尚未结束,谢凤池静默地站在一旁听圣上发火的声音越发轻下去,微微侧目看向营帐外漏进来的微芒晨光。 在京中秉烛夜审问了一夜的御史台大夫架着马车匆忙赶到猎场,对方尚不知晓猎场中出了何事,只加急着见了圣上,哆嗦跪地,随后起身,看向那一脸平静的安宁侯,颤抖道: “臣启奏!安宁侯谢凤池欺君!大理寺少卿崔绍所获宝剑,确乃出自安宁侯府!” 作者有话说: 谢凤池:我说救人,说救就救 庞荣:我说我们侯爷,说打自己就打自己
第五十九章 “臣启奏!安宁侯谢凤池欺君!大理寺少卿崔绍所获宝剑, 确乃出自安宁侯府!” 谢凤池波澜不惊地在心中数完最后一个点。 营帐内顿时一片寂静。 圣上本以为御使大夫又来同他说些什么有的没的,蓦然听到与江南贪腐案相关的,还未从六皇子遇袭一事中反应过来。 五皇子赵珏抬眸看了眼谢凤池,随即事不关己垂下眸, 倒是赵晟后知后觉露出幸灾乐祸的狂喜神色。 这种火上浇油的关头, 谢凤池焉能讨好? 他顿时义愤填膺:“父皇!此事须得彻查!” 圣上反应过来, 一口气差点没缓上,便见谢凤池若有所思地瞥了眼大皇子, 随后跪地请求屏退众人,亦有要事陈情。 圣上气笑,大手一挥, 如他所愿, 让他陈。 两位皇子一同出了营帐,赵晟还颇为不忿:“人证物证确凿了,还妄图挣扎个什么劲儿?” 赵珏一向存在感极低, 兄长说话只听不答,赵晟觉得没劲,冷眼看他:“今年春你和安宁侯还一同主持春闱呢, 就没觉得这人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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