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 从崖底至山顶陆续传来奇怪的鸟鸣声。 沈莹细听之后,向闲坐在椅上的秦烟禀道: “主子,暗卫确认,那两人已毙命。” 秦文正闻言全身一瘫, 面色灰败。 但从那么高的崖上掉下, 不是本就无甚生还的可能吗? 那当年沈时英和秦烟,她们究竟经历了什…… 身后传来秦烟清冷的嗓音, 打断了秦文正尚有些混沌的思绪。 “秦相, 需要我帮你报官吗?” “不能报官!”秦文正闻言心头一凛, 眼中的哀痛瞬间消失。 他当即以手撑地站起, 转身紧拧眉头看向秦烟,再一次重复道: “不能报官!” 秦文正方才就在猜测,今日之事,只怕太子也是知情。 秦烟在上京城中,劫走一名宫妃, 一位丞相,一个相府夫人,且能顺利带人出城,其中必有南衙禁军为其放行。 如果真是这样, 那么太子不仅是知情人, 他还在用太子府的势力为秦烟今日的行动护航。 秦相清楚, 如果他以受害人报官,自己就真站到了这位当权太子的对立面,且毫无胜算。 秦烟虽说有绑架,私设公堂,和诱导他人杀人之实,但有太子助势,也可以说秦烟只是恫吓淑妃和宋眉,并没有真正打算砍断绳索。 但秦文正自己是真的举刀致淑妃和宋眉丧命。 宋眉也就罢了,可淑妃如今是诞育了皇子的一品宫妃,是皇室中人。 如若报官,对太子妃秦烟来说,此事最终可能不了了之;但对秦文正自己,就算他最终能脱罪,今日之事也会是他仕途上致命的污点。 ------ 秦相沉默片刻,最终下了决定: “时英,烟烟。宋眉和淑妃几次三番对你们母女下杀手,虽未得逞,但善恶终有报。” “今日淑妃和宋眉相约登山,二人不小心失足坠崖,最终施救无门,命丧于崖底。” 秦文正说完这话,仍立在原处。 他凝眸看着沈时英和秦烟的方向,似乎在等待她们是否同意他的这套说辞。 秦烟靠向椅背,似笑非笑地看着崖边的秦文正。 一旁的沈时英放下手中的糕点,用巾帕擦了擦手,而后抚掌笑道: “秦文正,我该佩服你遇事的理智沉着呢,还是该叹一声你的冷血无情。” “方才坠崖的,一个是你的亲姐,一个是陪伴你十几年的青梅竹马枕边人。” “哦,你该不是早就想杀宋眉了吧,方才下刀时,你可是半点犹豫都不带的。” “不论发生什么,在你心中最重要的,永远只有你的立场和利益。” “秦文正,你的确是一个合格的官员,但却不是一个合格的夫君,合格的父亲,合格的兄弟。” 沈时英说完,便自顾地喝茶,视线没再停留在秦文正身上。 秦文正身体微僵,对沈时英所言,他未辩驳,但…… 沈时英是这样看他的吗…… ------ 秦文正默了一瞬,而后苍白着脸道: “时英,烟烟,我对不起你们母女。” “当年我心不定,被她们……” 秦文正的话被沈时英摆手打断: “你的道歉,我不需要,烟烟也不需要。” “你也不必说你是什么心不定。” “你要儿子给你们秦府传宗接代的心思,可一向是最为坚定无比的。” 秦文正被沈时英这一通半讥半讽的话说得哑口无言。 沈时英起身,伸手理了理裙摆,对秦烟道: “烟烟,走吧,今日你这礼不错,我也看了好一出大戏。” “让你的人给她们收尸吧,淑妃和宋眉不过是杀人未遂而已,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徒,不至于让她们曝尸荒野。” “你说,是不是啊,秦相?” 秦文正触到沈时英投向他的轻蔑的一瞥,心中是既难堪又痛心。 杀人未遂…… 当年沈时英和秦烟坠崖时,秦烟才五岁。秦烟能活着,定是沈时英以命相护,而沈时英又会受多重的伤? 沈时英总是一身红裙,是否当时她身上的一袭红裙也被血染得…… “时英……” 秦文正向前一步,哽咽开口,准备唤住正在离开崖顶的沈时英,却被秦烟的下属拦下。 而沈时英和秦烟脚步未停,就似未曾听见秦文正那一声呼唤一般,径直下崖。 崖顶,只剩下被留下处理现场的秦烟的下属,以及呆立在原地的秦文正。 此时天上原本厚重的云层已完全散开,温暖的阳光倾洒在这片山林,但秦文正却只觉得周身寒凉。 接下来,该怎么办…… ------ 当日,上京城的坊间流传出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宫中四妃之一的淑妃,同秦相府夫人宋氏出城登高时,不慎双双坠崖而亡。 淑妃的尸首,由右相秦文正送回皇城承乾宫。 当日傍晚,一身素服的晋王封羡,骑一匹快马疾驰至秦相府。 此时秦相府中也是一片缟素,晋王封羡本就不是来吊丧的,他并未踏入秦夫人宋氏停灵的中堂,而是让秦相府管家张全直接将他带去了秦相所在的书房。 房门紧闭的书房内,只晋王封羡和右相秦文正二人。 封羡并未入座,而是神色冰冷地向秦文正质问出声: “舅父,我母妃今日本只打算来秦相府看望外祖母,又怎会突然临时出城去登山?” “今日护送母妃出宫的承乾宫的宫人和北衙禁军都回了宫,他们只说路上遇袭被迷晕,之后的事情便丝毫不清楚。” “母妃死得蹊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封羡并不认为秦相会害母妃,母妃是秦相在皇室的倚仗,母妃的死对秦相无半点好处。 但母妃的尸首是由秦相送回,秦相必定知情。 封羡心中有些猜测,只是想要向舅父秦相证实。 秦文正自封羡刚一开口便只垂眸不语,他料想过此刻的场景,当然,他也准备好了最能切中封羡痛点的说辞。 秦文正抬头,面色严肃地对晋王封羡道: “秋狝围猎行刺案,同你母妃有关。那是谋逆,属十恶之大罪。” “你母妃离世,将她做的那些事带进了坟墓,便就此了结。” “而你仍旧是晋王殿下,是皇室血脉。” “你想想清楚,是否真要继续追究。” 今日淑妃在崖上并未直接承认她同秋狝行刺案有关,但秦文正看封羡此刻的神色,似乎封羡也知情。 秦文正心中大定,他猜对了。 但这对母子,也实在是胆大包天! 秦文正抬步离开,独留封羡一人在书房中默坐良久。 ------ 是夜,秦相府。 秦文正满身疲惫进老夫人屋中时,见老太太伏在榻上哀声痛哭,屋内的仆妇怎么劝都劝不住。 听见下人给秦相行礼的声音,老太太猛然抬头,向秦文正怒道: “你是有哪根筋搭错了,竟要辞官?” 秦文正皱眉,挥退下人,并让她们关上了房门,屋中只剩秦文正和老夫人两人。 秦文正刚准备开口解释,老太太痛哭道: “你就算不为了你自己,也要为洺儿打算啊!” “文正,你怎么就想不明白?”老太太继续揪着胸口哀哭。 秦文正面色铁青,洺儿?秦洺! 老太太继续哭道: “你快把洺儿弄回来,我的洺儿啊……” “母亲。”秦文正冷声打断了老夫人的话,几经犹豫,秦文正还是开口道出了那个难堪的事实: “秦洺可能不是我的儿子。” 秦文正说完这话,紧闭双眼。 这个他本打算瞒着老太太一辈子的糟心事,最终还是由他亲口说了出来。 秦文正不能让老夫人继续为秦洺那个孽种劳心劳神,平添烦忧。 老太太震惊地都忘了哭: “什么?” “你说什么?” 都到这个地步,秦文正索性开口道明: “宋眉同别的男人有染,秦念和秦洺,可能都不是秦家的骨血。” 秦文正说到这里,唇边扯出一抹苦笑。 秦念和秦洺,虽说不是他们秦相府的骨血,却也可能姓秦。 老太太惊地说不出话来,而同时捂唇满目震惊的,还有刚到门外的秦念。 秦念从灵堂过来寻父亲,她想要再次恳求父亲帮她同贺霄和离。 而如今秦相府中下人本就不多,今日丧事又一片忙乱,秦念到老夫人院子时,守在屋外的下人也不知去哪儿了,便无人通报,让秦念听见这么大一件涉及到自己身世的秘辛。 ------ 屋内,秦文正想到今日宋眉同淑妃提到的当年那些事,深叹了一口气,出声问道: “母亲,当年你为何非要将宋眉从扬州弄到上京城来?” “以至于我同沈时英走到今日这般地步,我们相府也是家宅不宁。” 老夫人听见秦文正似埋怨似责怪的口吻,心中来了气: “你是在怪我这个做母亲的?” “我那还不是因为沈时英不给咱秦家生儿子?” 秦文正又叹了一声道: “母亲,当时沈时英才刚生下秦烟,身体都还没恢复,你就三天两头地让她再怀胎,让她生儿子,她那是……” 老太太不满秦文正都这个时候了,还在为沈时英说话,此时她也回过味儿来,开口打断: “今日蕙兰和宋眉出事,是不是沈时英干的?是不是秦烟干的?” “什么登高?什么失足坠崖?蕙兰今日是要来府中看我的啊,我的蕙兰……” 老夫人又是手拍卧榻痛哭出声。 蕙兰是淑妃的闺名,是老太太一向看重的长女。 秦文正见依旧没绕过这个话题,皱眉开口: “母亲,你可知长姐和宋眉曾多次派人暗杀沈时英和秦烟,就连当初沈时英失……” 老太太抬头厉声打断: “就是说,是她们干的?沈时英和秦烟就是报复?暗杀怎么了?她们不是好端端地活着没死吗?我的蕙兰啊……” 秦文正见自己母亲这般胡搅蛮缠的模样,不忍直视。 他们府上自诩,但一个个都是些什么样子。 秦文正闭了闭眼,片刻后,他看向仍在哀哭的老太太,疲惫道: “今日,是儿子亲手杀了宋眉,也是儿子失手杀了长姐。” 老太太双眸圆睁,全身瞬间僵住,不可置信地看着秦文正。 而秦文正在官场挣扎半生,才爬到如今的位置,他又怎会轻易辞官。 如今,他因将宋眉抬为平妻一事,被御史台抓住把柄,不知什么时候会被拿出来弹劾。 而今日他又背上了命案,且以秦烟和太子对他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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