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自太子进入暖阁后,萧太后却未命人看座,那……便是要敲打太子了。 须臾,封湛薄唇微掀,冷声开口: “皇祖母是有何事?” 萧太后放下茶盏,看向立在暖阁中那位,她一手扶植起来的贵气凛然的太子封湛, “太子是有多久没到我这寿安宫?” 封湛眸中古井无波,神色如常,并未言语。 太后面上一肃。 太子,是越发心思深沉了。 萧太后再开口,语气不算太好。 “如今太平盛世,太子妃,今后的中宫之主,不能是一位深谙权谋,手段强硬,同时又出身军功世家的女子。” “太子,秦烟不适合你,也不适合如今的大夏。” 此言一出,太子封湛同萧太后皆目光锐利地直视对方,暖阁中的气氛骤然紧张。 未几,封湛开口,声调冷沉: “若皇祖母没别的事,我就先告退了。” 言毕,封湛当即转身,大步离开。 ------ 萧太后看着太子封湛离开时决绝的背影,眸中满是寒意。 太子,是翅膀硬了,也不好掌控了。 总管太监夏英躬身进来,将白猫重新放回萧太后身旁。 萧太后将猫抱起,淡声吩咐: “打明儿起,恢复后妃和众皇子公主到寿安宫的晨昏定省。让二皇子和三皇子,每日到寿安宫为本宫诵读经书。” “是,太后。”夏英心中微讶。 自太后还政于圣上,太后的寿安宫就久不见客。 太后这是……要重新涉政? 且二皇子,三皇子…… 那太子? ------ 封湛一出寿安宫,宋执几步过来, “殿下,端王、益州王、关内侯和平南伯,均侯在乾清门,说是要觐见太子殿下。” 封湛掀眸, “告诉他们,明日再进宫。” 宋执向太子请示: “殿下,现在是回太子府?” 封湛凝眸默了一瞬, “去坤宁宫。” ------ 太子府,苍台水榭。 遗山同谢长渊对坐茶台。 遗山净手冲茶,口中嘀咕着: “哎,方才忘了尝尝小烟烟煮的茶,烟烟的茶道可是青出于蓝呐,算了,等她消了气再过去。” 谢长渊本心事重重,闻言,骤然抬眸,望向遗山。 遗山触到谢长渊的眼神,看了一眼面色不太好的谢长渊,手上动作未停,解释道: “小烟烟是老夫的关门弟子,不过我说的是昭仁郡主秦烟,不是你府上那位阿嫣。你那位阿嫣,同老夫没甚关系。” 谢长渊方才在殿上已听由旁人说过一次了,此刻听遗山亲口道出真相,心中再次震动。 谢长渊黯然垂眸, 壶中水已初沸,静谧的水榭内,谢长渊的声音盖过腾起的水声,传至遗山耳中。 “大师,我母亲信中所说的人,是谁?” 遗山拿起杯盏的手一顿,抬眸看向对面那个固执的青年,一声叹息。 “往事已矣,莫要再追究。” 谢长渊追问: “是不是那人抛下我母亲,同旁人成婚……”遗山出言,冷声打断。 “休要胡言。” 遗山放下茶盏,心中又是一叹。 “那人,从来不知你母亲的心思。” 谢长渊目露震惊。 遗山摇了摇头,继续温杯烫盏。 ------ 谢长渊心中由初时的震惊,到了然,又到哀戚。 那……竟是母亲单方面的执念吗? 母亲经营着自己的家庭,但心中却装着另一个男人,另一个都不属于母亲的男人。 自己曾经以为的完美的一家三口,竟是如此讽刺。 谢安心中装着他的通房,他的另一个儿子,竟连母亲心中也另有他人。 自己曾怨恨谢安欺骗了母亲和自己,却原来…… 母亲,也在欺骗他们…… 谢长渊将脸埋入双掌之中,高大的身躯微抖。 原来,只有自己,是个笑话。 ------ 不多时,遗山冲好了茶,推一盏到谢长渊面前。 “那位阿嫣,你尽快同她撇清关系。” 谢长渊缓缓抬头看向遗山,此刻他的眼眶微红,对遗山所言,却泛起疑色。 接着,谢长渊眸中显出痛苦,眉头紧锁,复又垂头不语。 遗山似是猜到什么,问道: “你同她……”但那话,同一晚辈,遗山又怎好问出口。 谢长渊依旧是低垂着头,声音沉闷: “她已失身于我,圣上已赐婚她为我的侧室。”细听之下,谢长渊竟然声音微颤,似是无力,又似正承受极大的痛苦。 遗山…… 轻叹一声,遗山再度开口: “此事也不好下定论,端看你的造化吧。” ------ 遗山浅尝一口清茶,赞赏地点头,太子这里,尽是好茶啊。 “对了,长渊,方才你说,三年前,你在大雪天上梅山,被阿嫣所救?” 谢长渊此刻已略微平复了心绪,缓缓抬头,端过面前的茶盏,仰头饮尽,茶汤未在他口中停留,他也无品茶的心情。 他此刻甚至希望这茶只是味苦的粗茶,能将他心中的苦意盖住。 谢长渊搁下茶盏,这才回答遗山的问题。 “是的。” 遗山此刻心中大约已有定论,他都不知该不该继续谈下去,接下来他的话,又会对面前这位年轻人,造成怎样的震动。 “长渊,你确定你看清了救你的女子的容貌,她真的是阿嫣?” 谢长渊疑惑地抬眸。 “大师,此话何意?” 遗山将方才在昭仁郡主府花厅,听秦烟讲述的情况复述了一遍。 遗山确信,秦烟没必要编个谎言来诓骗他。秦烟关心的根本也不是她救了谁,她只关心她失踪的那副画。 谢长渊闻言,双眸圆睁,神色巨变。 遗山见谢长渊的表情,再是一叹。 应该是哪里出了岔子,长渊这孩子,定是认错了人,造孽啊…… ------ 谢长渊此刻极力平复心中的震动,三年前在梅山的模糊记忆,开始慢慢在他脑中闪现。 三年前,他上梅山,艰难地凭着圣上给的线索找路,大雪覆盖下,道路极难辨认,他在半山腰迷失了方向,瞎转了一些时候,突然发现自己目不能视。 一脚踩空,跌入雪堆,后被一女子救起,半扶半拖将他带上了万雪斋。 女子安置了他之后,便独自出了门。 约摸一个时辰,谢长渊没等回那个女子,有些担心她是否出了事。 谢长渊摸着迈出门,正准备唤那位姑娘,在廊下一脚踩滑,又跌入了院中的雪地里。 就在这时,那位姑娘回来了,急急跑过来,将谢长渊扶起。 等等…… 谢长渊眸中一变。 那位姑娘在山腰救起他后,是很轻松地将他拖着往前走的。 但后来在院子里,那位姑娘再扶他的时候,却尤为吃力。 之前,他没多想,而现在…… 秦烟功力深厚,而阿嫣身材娇小,手不能提…… 谢长渊眉头紧皱,闭目,继续回忆。 那位姑娘照顾了他三日,在万雪斋的这三日里,他只听见那位姑娘的声音,未见其容貌,她的嗓音娇俏,有些活泼。 三日后,谢长渊恢复了视力,一眼见到了那个眸中有着惊喜与暖意的姑娘,是阿嫣…… 现在想来,在那位在山腰救他的女子,只说过一句话。 “你怎么回事?” 谢长渊当时意识已有些模糊,但还是能分辨出,那道嗓音略为清冷。 谢长渊苦笑。 那位,竟是秦烟。 原来,自己竟是认错了人吗? 救了他一命的,竟是他曾经名正言顺的未婚妻? 是他自己亲口悔婚的未婚妻? 是同他如今已形同陌路的曾经的未婚妻? 秦烟,她知道吗?她知道是她曾救了自己一命吗? 谢长渊抬头望向遗山。 遗山似是猜到了他要说什么,急声打断: “烟烟不知道她救的是你。” “我劝你最好也别去告诉她。” 遗山停顿了一瞬,又道: “还有一事。” “烟烟说,她在梅山捡到人,将人带到万雪斋之后,就出门去了千松崖采还魂草。” “但烟烟刚准备下崖,崖上的雪床,就因远处的一个小姑娘的叫喊声震动滑落。” 谢长渊此刻已是掩不住的震惊与心痛,他想得到,接下来秦烟会遭遇什么,不然他在万雪斋的这几日,秦烟也不会没回来。 遗山继续道: “烟烟被雪床打下了悬崖,掉入了崖底的寒潭。” “自那回后,烟烟便落下了畏寒的毛病。” 遗山再度向谢长渊强调: “烟烟和镇国公府的人似乎都对烟烟在梅山坠崖一事,仍有芥蒂。” “我劝你最好不要让她知道,她救的人是你。” “恐怕,导致她坠崖的罪魁祸首,就是你府中那位阿嫣。” “烟烟是个煞神,她要认了真,你们整个永定侯府都不够她拆。” “你好自为之。” ------- 遗山离开后,谢长渊在水榭枯坐良久。 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只剩一具躯壳。 今日,他得知的所有事,一桩桩一件件,关于母亲的,关于阿嫣的,关于……秦烟的…… 是一记记重锤,一下又一下,敲碎他的新房,震碎他的灵魂。 谢长渊黯然抬头,望向南面。 那片梅林之后,曾是西山行宫南部,也是如今的昭仁郡主府。 谢长渊深吸一口气,起身,出水榭,往梅林方向走去。 行至梅林边缘,两名黑衣暗卫急速跃出,阻住了谢长渊的去路。 “谢世子,此地不可踏入。”暗卫冷声道。 谢长渊没再往前,但仍望着梅林方向。 太子府同昭仁郡主府之间,竟连一道完整的墙都没有,他们竟如此熟稔了吗? 太子同秦烟…… 秦烟…… 自己还来得及吗…… 谢长渊闭目,胸中生起一阵钻心的剧痛,谢长渊紧攥胸口,突然向前倾身,吐出一口血来。 此时尚还是早秋,梅林之中,还不见梅花,而林地里,却现点点嫣红。 谢长渊转身,一步步往外走去,步履却不算太稳。 ------ 昭仁郡主府大门外,谢长渊面色苍白,向守卫道: “谢长渊,请昭仁郡主一见。” “请稍候。”一名守卫进府。 不多时,守卫出来: “主子今日不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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