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来宋城带的人不多,虽都是好手,但到底分身乏术。 马车里已经不安全了,贺泠一手抱着姜娆,一手在车壁上用力一推,两个人被一股强力弹开,朝着车帘外飞身出去。 二人刚一出去,马车就被七八柄长刀砍了个遍体鳞伤,摇摇欲毁。 姜娆只觉腰上力道稍松,下意识低头,却见贺泠的腰侧,不知何时被刀拉了一条长长的口子,鲜血直冒。 “贺泠哥哥……” 她低着头惊惶出声。 贺泠从敌人手中夺过一把刀,抱着怀里的人挡杀刺客,竟还有精力分神,看了怀里的人一眼。 因只是一眼,他见她垂着头默默不语,以为她是吓到了。他握着她的腰,将人抱紧些,嗓音沉沉落下,不慌不忙:“公主不必担心,有臣在,定护公主无虞。” 说话间,他已与人过了十数招,这时,左右两边各有一人同时攻上来,角度刁钻,他一手挥刀杀向右侧,左侧的人,他急中不得已,只得顺手拔了她头上的簪子,用力掷出去。 两个刺客同时倒下。 而他怀里的人,长发倏然散开,三千青丝如瀑,茫然抬眼看他。 有那么一刻,周遭的喊杀声似乎都销匿无踪了,天地之间,只眼前一人。 “贺泠哥哥……”她仰头望着他,空茫的声音像是穿过千年万年,叩入他心门。
第124章 非我良人(番外) 宋城是个县城,不算大,当街发生这么大的乱子,官府的人很快赶了过来。 这些刺客十分警觉,眼看没有得手,在官兵赶来之前秩序井然地全数撤退,毫不恋战。 等官兵掌控局面的时候,四周已经只剩下部分刺客的尸体,被抓住的则当场咬破了口中毒药自尽,最后竟是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知县领着手底下的官排成一排立在街边,齐齐朝姜娆和贺泠请罪:“下官等治理地方不力,竟当街发生了这样的事,万幸公主没有受伤,可督使大人却……下官等百死莫赎啊!” 事后说这些话毫无用处,姜娆只听了两句就皱了眉。 这么大一批刺客潜在城中,知县却毫无所觉,可见太平久了,官员对此多有疏漏松懈。 “公主,督使,下官等一定竭尽全力追查刺客,将这些胆大包天之徒绳之以法,还请公主和督使息怒,十日内,下官等必给公主和督使一个满意的结果!” 知县这几乎是立下军令状了,姜娆看他一眼,却道:“不必查了。” “什、什么……” “本宫说不必查了。”姜娆又重复一遍,“你们只需加强戒备,再不要出现这样的事,另,督促落实好屯粮改种一事,至于这些刺客……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这些刺客打着百姓的旗号,若是她和贺泠在宋城出事,必定挑起朝廷和民众之间的争端,这时候希望有这种争端的,无疑只有包藏祸心的晋国。 她最后那句话说的声音很小,知县等人没听清,但她说不必查了,他们却是的的确确听清了,一时间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只连忙应了声,心中暗道屯粮改种之事可万不能再出岔子了。 随行来宋城的大夫这时候才在一片混乱中寻到了药和纱布,赶来给贺泠包扎伤口。 知县躬身,指了指一处茶楼示意:“督使,还请移步。” 伤口一直在出血,贺泠的脸色有些发白,他摇摇头,却不去那茶楼:“你命人立即再备一驾马车,本官和公主即刻启程,回奉明述职。” 姜娆搀着他,愣了一下:“那你的伤……” “无碍。”贺泠语气笃然,又对知县道,“还有,从县衙抽调两队人马,要身手最好的,护送本官和公主离开安都。” “这……”知县望了贺泠的伤口一眼,有些担忧,但也只能听命,“是。” 知县的动作很快,因贺泠有伤,他不出片刻就不知从哪里弄了一驾马车来,竟比原先那辆马车还大些。 姜娆搀着贺泠上了马车,刑恩跟在后头,手里拿着药和纱布。 姜娆扶贺泠坐下,转身从刑恩手里接了药和纱布,刑恩本要进马车帮贺泠包扎,手里的东西忽然全被拿了去,脚步一时顿住,有些茫然。 他只好朝贺泠看过去,贺泠却没看他。 刑恩不知道怎么办,看了尚未及笄成年的公主一眼,在马车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直到小公主察觉,看向他:“你守在这里做什么?去县衙接收一下知县分派来的人手,安排好准备启程。” “……是。” 刑恩跳下了马车,办差去了,姜娆这才安心给贺泠包扎伤口。 不过一小会,他腰侧伤口流出的血已经和衣袍的布料糊在了一起,她小心翼翼揭开,处理了血污,又上了药,最后给他包扎。 这一番动作十分熟练,像是做过千百回似的。 贺泠垂目不语,等她包扎完,问了一句:“公主之前……经常给人包扎么。” 姜娆手上的动作一顿:“……我自小顽皮,经常受伤,怕别人悄悄找父皇母后告状,所以受了伤一般都是自己处理,或是叫红叶帮我处理。” “原来是这样。”贺泠低低应了声,像是认真听了,又像是随口这么应了一句。 他低着头,不知是在看自己的伤口,还是在看他腰腹前晃来晃去的那双认真的小手。 姜娆包扎好了伤口,正要撤身,目光一转,却看见贺泠上半截衣襟上也浸了血出来。 她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是不是牵动之前的箭伤了,我看看!” “公主……”贺泠蹙了蹙眉,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面前的人动作迅速,已经将他的衣裳剥开了。 姜娆一看,果然,心口的伤又裂了。 原本这么久过去,这伤应该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今日骤然遇刺,贺泠和刺客动了手,旧伤复发也是难免。 她眼底浮起一层深重的忧虑。 贺泠见她这个样子,抬手拨了拨衣裳,将沁血的伤口挡住:“只是牵动伤口、微有开裂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不知哪句话戳到了小公主的愁肠,面前的人眼眶一红,眼看要落下泪来。 贺泠心口一紧。 他未曾想过,他不怕战场厮杀,金戈铁马,也不怕朝堂暗涌,尔虞我诈,却独独,怕一个小姑娘的眼泪。 他可能是上辈子让她哭得太多,欠了她的,这辈子来还债了,所以她一哭,他心口就堵得厉害。 心随意动,望进那双湿漉漉的杏眼里的一瞬,他的手不自禁抬了上去,捂住了那双杏眼。 盛夏炎热,方才一番缠斗,他手心出了一层薄汗,正烫得厉害,而她的肌肤却凉凉的,掌心触及的一瞬,仿佛是落进了一片孱薄的雪花。 他的手莫名一僵,整个人无端添了几分翼翼小心,宛如她真的是一片雪,一个不慎她就会涣然消融。 “贺泠哥哥……”被蒙住眼的姜娆不知面前的人心思百转,有些懵。 贺泠回过神:“……若公主见了伤口就要哭,那以后就不必公主上药了。” 姜娆愣了愣,过了片刻,她急急忙忙将他的手扒拉开,露出一双黑漆漆的圆眼看他:“这么说,督使一开始是打算以后的药都让我来上?” 贺泠没说话。 “到底是不是呀?”她催问,小手轻轻摇着他的大手。 方才险些要哭的人,眼睛又变得亮晶晶了,贺泠恍惚觉得胸口有团淤塞的气息,慢慢散了去。 未干的泪珠还挂在小公主蜷长的睫羽上,摇摇欲坠,他望着那晶莹的泪珠晃了晃神,伸出手,轻轻去拂。 珠泪拂落指尖,有一瞬的灼人,贺泠几不可闻地“嗯”了声。 …… 收拾街道,安抚百姓,还要从县衙分派人手做回程的护卫,这一圈的事情忙下来,已经是将晚时分,一行人趁着夜色离开宋城。 马车踏着月光而去,郭清怡站在城门里遥遥望着。 行刺一事,郭父发觉外头已经不太平,便不准女儿去查账了。 丫鬟在一旁劝:“小姐,其实就算老爷不让您去查账,小姐也可以把自己的心意先告知督使啊,也许督使也对您有意呢。” 郭清怡没说话,只摇了摇头。 她原本的确还抱着一丝希望,即便看到了粥棚里他对公主的维护,看到二人同乘一辆马车,她还是安慰自己,这只是君臣之义。 直到……遇刺。 她亲眼看见他拥她在怀,抱得那么紧,那双惯来温和的,或者说冷淡的眸子里,迸发出了她从未见过的汹涌情绪。 或许转瞬即逝,但她的的确确、清清楚楚地从他眼里看到了在意,对公主的、不属于君臣之义的在意。 “小姐?” “算了。”郭清怡叹息了一声,“贺督使非是我的良人。” 丫鬟不解:“为何?” “因为……”郭清怡转身,往回走,“他已心有所属。” * 因贺泠的伤势,离开宋城后,一行人一路走走停停,不敢太过颠簸。 姜娆忧心贺泠的伤势,又是在马车上过夜,一夜都没睡好。 一早,马车忽然停了,姜娆睡得浅,一下就醒了。 紧接着外头传来一声刀啸,像是有人拔刀出鞘。 刚经历了昨天遇刺的事,这点声响就足以驱散她所有的倦意,她整个人霎时间警觉起来。 姜娆看了一眼贺泠,他也醒了,眼底一片清明。 “我出去看看。”姜娆起身。 她刚站起来,手腕就被抓住,她转头,贺泠道:“臣与公主同去。” “你的伤……” “无事。”他起了身,松开了她的手,掀开车帘先下了马车。 天色已经转明,晨光熹微,草地上还有昨夜的露水,但时值六月,只等两人走了不远,那些露水就在晨风中浸微浸消了。 声响是从马车后方传来的,好在这次并不是刺客。只见有四五人团团站在一起,将一件什么物什围住了。 刑恩也刚到跟前,看见几人围着的,是一个大木箱子。 这回去宋城时,一行人是空着手去的,回来的时候倒带了些东西,多半是宋家除了银票以外捐赠的金银。 “怎么了?”刑恩站到箱子跟前。 “大人,里头好像……有动静。”一人说道。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似的,箱子里头果然又有声响传出来,像是什么东西在内壁撞了一下。 “打开看看。”刑恩拔了刀,紧盯着箱子。 姜娆和贺泠这时刚到边上,箱子被边上两个人打开了。 “啊……”开箱的人其中一个低低惊呼了一声,“这里头怎、怎么有个人?!” 姜娆往旁边挪了两步,这才看清里头果然有个人,蜷缩着身子卧在箱子里,整个人几乎是塞进去的,箱子只余下了一点空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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