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是你们上殷的明华公主。” 人们先是一愣,继而满脸惊骇:“怎么可能!公主怎么会出现在这儿,怎么会和清河侯在一起!” “公主不是被晋国抓住关起来了吗?怎么可能来临兖!” 议论声像一张张巨手,攥得姜娆喘不过气来。 终于,有人认出她:“她……她好像真的是明华公主,我以前在上元节上远远见过公主的。” “真的是公主!?公主不是被抓了吗?” “公主是来救我们的吗?” “可是……公主怎么和清河侯在一起?” 街巷嘈杂,这些议论却无比清晰地飘进姜娆的耳朵。 “公主,走吧。”齐曕将一截小臂递到她面前,他站得端直,神色并无多少恭敬,却到底没和以前一样,直接不由分说牵着她、抱着她,将她带走。 姜娆没伸手搭住他递过来的小臂,她两只手交握在一起,互相攥紧,像是要从中汲取些勇气。 半晌,她迈开脚步径直掠过齐曕,得到大赦一般匆忙离去,背影仓皇。 齐曕站在原地,看着姜娆的背影走远,笑了。 ——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说不后悔。 ——你非要来,我带你来了,你怎么不高兴呢? 姜娆上了马车,吩咐出发。雷石见齐曕还没回来,不敢启程,探询地望着他。 收回空落落的手臂,齐曕微漠地点了一下头——要是他上去了,小公主哪好意思偷偷哭鼻子呢? 他已经能想象到她躲在马车里偷哭的样子,哭声抽抽搭搭,勾人的眼尾盈了泪,染出一片靡红。 只不知,这样的哭声,和在他身下时有何分别。 马车很快消失在街道尽头的拐角,齐曕信步而行,赤风紧跟着他,挠了挠头问:“马车走了,主子您怎么过去啊?” 齐曕斜他一眼,没说话。 少顷,齐曕翻身上了赤风的马。 “主子,那我——”赤风话未说完,齐曕扬长而去。 从奸细一事上报朝廷后,临兖的官府已经给齐曕安排好了空置宅院供他暂住。齐曕和姜娆住在眠山院。 姜娆先回了住所,支走了迎夏,一个人在屋里待着。 只要一想起自己刚才救了两个晋国人,她心里就止不住的淤塞难言。又想起那些上殷人看她的目光,她这才深切地感受到,什么叫做耻辱。 她可以不在乎晋国人的讥讽、谩骂、羞辱,可当她曾经的子民用怀疑、晦涩、怆痛的目光看她时,作为明华公主,她无地自容。 她说服自己要忍辱负重,可那些目光一遍一遍凌迟着她仅剩的自尊。 要是齐曕没有说穿她的身份……可是,他说的不是假话,就算他不说,他们也总有一天会知道。 姜娆看向屋门,竭力压下了自己翻涌的思绪。 一会儿齐曕回来了,她要怎么面对他?毕竟,她刚刚硬气地没搭他的手。他会不会生气? 姜娆在心里骂自己蠢,隐忍了那么久,偏刚才乱发什么脾气。 她思量着,该怎么哄一哄齐曕。 然而,姜娆忐忑等了许久,齐曕却一直没回来。算时辰,他早该到了。姜娆不由有些担心。 左等右等,姜娆终于等不住了,叫了迎夏询问。 迎夏道:“侯爷已经回来了,只是没回眠山院,在溧潞院呢。” 眠山院是主院,溧潞院是二院。 ——齐曕果然生气了吗? 姜娆试探着又问:“侯爷在溧潞院有事忙吗?” 迎夏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如实道:“侯爷的伤一直没好好包扎,方才请了大夫过去瞧。” “伤?什么伤?”她一路没发现齐曕受伤了啊。 “奴婢也是听赤风提起,是在磐柳坡遇上垮山的时候。原本以侯爷的武功不会受伤,但当时忽然冒出刺客,侯爷急着救公主,马车跑得太快躲避山石不及,车被砸烂了,侯爷也……也受了点伤。” 姜娆愣住,说不出话。 当时鸣婵被困,护她不得,千钧一发,是齐曕如神天将,一刀了结那黑衣人。 她那时,真的一点都没看出齐曕的异常。之后,明知他坐的马车在垮山中被毁,她竟也没想过,他是如何脱身、有没有受伤。 姜娆去找齐曕的时候,齐曕刚上完了药,正在看临兖府的山形图。外袍松散,他懒得系,露出青白色的里衬。 听见门外的脚步声越走越慢,齐曕就知道是谁来了。 脚步到了门口停下,久久未有动静。 “公主鬼鬼祟祟又在打什么主意。”齐曕看也不看门外,目不斜视地审谛着手上的山形图。 姜娆面色一僵,恍然发现自己映在门上的影子,懊恼难怪齐曕骂她蠢,她真是变蠢了。 姜娆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去,抬眼就看到齐曕衣袍松散。她忙垂下目光,又一寸一寸看回去,实在没看出齐曕哪里受伤了。但桌上还摆着药瓶,足以证明迎夏说的是真的。 “侯爷。”姜娆软声开口,娇柔的嗓音藏了几分欲盖弥彰的责备。 齐曕听出来,诧异地看向她。 “侯爷受伤了怎么也不吭声……”姜娆一边嗔怪,一边朝齐曕走过去。 齐曕怔了怔。 “呵。”他忽地轻笑一声,深看了姜娆一眼,慢悠悠道,“该罚。” ——罚?罚谁?罚她吗? 姜娆脚步一顿,想了想,决定装傻。 她小步走上前,甜甜地冲齐曕笑:“娆娆这回先原谅侯爷啦,下次要是再这样瞒着娆娆,就一并罚过!” 她不知道齐曕是哪里受了伤,也不敢去抱他的胳膊,只在他身侧的凳子上坐下,上上下下打量他。 齐曕觑她一眼,递过去一只胳膊:“抱这只。” 姜娆眨巴眨巴眼睛,一瞬笑开,依言软软地依偎过去。 等小公主贴到他怀里,齐曕方道:“赤风如此多嘴,不该罚么。” 姜娆浑身一紧,这才明白齐曕说的该罚,竟然是罚赤风。 她当然不敢求情,只好仰起小脸,用水盈盈会说话的眼睛眼巴巴地去看他。 姜娆刚一仰脸,目光就和齐曕颔首落下来的视线相撞。 齐曕低着头,细细打量倚在怀中的人——眼眶微湿,显然是哭过的。只是,大抵来之前重新上了妆,已经不大看得出来了。 齐曕不太高兴。 他放下山形图,抬手捏住小公主的下巴,力道不轻。 “疼……”姜娆软声哼哼。 齐曕冷着眸,一低头,咬住她的唇。 他不是要吻她,是真的在咬她。 片刻后,一股极淡的血腥味在两人唇舌间弥漫开。 齐曕这才退开,他眼帘微抬,认真地观察小公主纤长的睫羽和泛红的眼尾。 ——可惜,小公主还是没哭。 齐曕环臂,轻轻揽住姜娆的腰,手又慢慢下移,最终轻落在圆软的臀瓣:“娆娆屁股上的伤好了么。” 他的嗓音低下去,有些沙哑。 姜娆猜测着他的想法,脸颊慢慢攀上一抹红。她低下头,小声道:“应该……算好了吧。”毕竟齐曕的药总是很有效。 看不清怀里人的神色,齐曕略偏头,去瞧躲在他怀里的小脸。 他看了一眼,想了想,缓声道:“没事,有的是别的法子。” 姜娆心尖儿一颤,有种不好的预感,下一刻,齐曕就唤了人,命人去买糖葫芦。 …… 一个时辰后,天色暗下来。 姜娆缩在齐曕怀里,裙摆凌乱,埋着脑袋小声啜泣。 齐曕拍着她的背,一下一下,温柔又耐心,好像刚刚做出那些恶劣举动的人不是他。 姜娆足足哭了半个时辰才彻底停下。她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哭刚刚的羞耻,还是在哭白日那些看她的目光。 她的小脑袋埋在齐曕胸前,娇小的身量亦蜷着,像只缩头小乌龟。 齐曕耐心极好,她哭了多久,他就抱着她拍了多久。姜娆慢慢止了哭,齐曕才停下动作,转而轻轻抚她的肩膀,温柔安抚。 “侯爷。”赤风的声音传进屋内,“晚饭好了,侯爷要在这里用吗?” 齐曕未开口,胸前衣襟被姜娆忽地攥紧,生怕他开口直接叫赤风进来。 “等着。”齐曕朝门外冷冷吩咐了一句,抱着姜娆起身,进了里间。将姜娆放到榻上后,齐曕出去,叫赤风把饭菜送进来。 赤风端着饭菜放到外间桌上,不可避免地看到了桌上的东西。他疑惑指了指:“侯爷,这糖葫芦外面的糖都化了,要属下帮您扔了吗?” 里间,姜娆身子立马绷直,盯着屏风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好在齐曕立刻驳了赤风:“多管闲事,你是膝盖又痒了?” 赤风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见齐曕面若寒霜,连忙缩了缩脖子退了出去。 听见关门声,姜娆紧着的一口气才缓缓吐出去,却不知她耳根到脖颈已是一片赧红绯色。
第27章 迁怒 赤风送来的饭菜被搁置在外间桌上,齐曕没动。他转过屏风进了里间,手里正拿着那串赤风要扔掉的糖葫芦。 齐曕不疾不徐地往榻边走,迎上姜娆羞臊的目光,故意咬了一颗红彤彤的糖葫芦吃进嘴里,细细品味。 姜娆不看那该死的糖葫芦,将脸蒙进被子里。 过了片刻,齐曕探手,伸进薄褥。 姜娆慌忙探出脑袋,只露出一双瞪得溜圆的眼睛,说话嘴巴闷在被子里,听起来声音有些瓮瓮的。她问:“侯爷又要做什么!” 话里含着恼意,齐曕察觉,挑了一下眉梢。 随即,他沉沉笑了声,语调缔出几分为难:“啧,娆娆吃过的糖葫芦都不甜了。” 姜娆的脸愈发透红,刚要说话,下一刻,却双腿一僵,顿口无言。 片刻。 齐曕慢悠悠地收回手,冷白的长指勾缠着丝缕莹润。他将濡润的指压到唇边,殷红舌尖勾出,慢条斯理地舔了舔。 “果然。”齐曕挑唇低笑,眸光深晦,“还是娆娆最甜。” 姜娆再次蒙躲进了被子里,捂住耳朵闭上眼,全当听不见也看不见。可即便这样,齐曕说的话仍在耳边一遍遍回响,甚至就连他那双尤云殢雨的桃花眼,也时时在她眼前晃荡。 怎么总被他欺负呢,还是用些奇奇怪怪的法子。她几乎怀疑齐曕是不是有什么怪癖。 姜娆在心里一遍遍骂齐曕。 “公主蒙着脑袋不闷么。” 隔着一层被褥,齐曕的声音传到她耳朵里,闷闷的,听着越发像是憋着笑,她已经能想象到他一脸戏谑的样子了。 姜娆没好气地答他:“不闷!” “那公主也不饿?” “……”姜娆沉默下来。她真有些饿了,毕竟齐曕还吃了糖葫芦,她可什么都没吃。可是她又不想和齐曕一起吃饭,不想看到他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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