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毕他起身,“而如今兰泽所求,也不过就是安心二字。” “殿下。”见他要走,管耀当即起身。踌躇须臾,他神情肃穆地行了一礼,“殿下如此屈尊,愿深夜来此同老臣言说一切,老臣心中震撼,也羞愧难当。” 说着,他便跪下身去,“若殿下不嫌弃老臣年迈,臣当替殿下理顺朝中之事,为殿下分忧一二。先前河道一事,臣已有所耳闻,牵涉民生百姓,殿下亲自处置其实出乎老臣意料。” “管相最知朝臣根底,这事若管相来处置,当不会耗费太多时日。” “是,如今陛下年幼,殿下摄政事本就日理万机,老臣以项上人头向殿下担保,不会再生相似之事,朝臣心向何处,民间安乐与否,殿下都不必再操心。” “如此,便有劳师傅了。”战兰泽单手扶起管耀。 “至于管清盈,”战兰泽道:“她已两次在周乔面前出言不逊。” 闻言,管耀心头一抖,忙说:“清盈、清盈她是——” “看在师傅的份上,我可以不追究。但若再有下次,管相休怪兰泽不念昔日师徒情份。” “是是,老臣定当严加管教清盈,让她亲自登门向王妃致歉,多谢殿下海涵。” “天冷,师傅不必相送。” *** 回府时夜色已很深了。 到后院时,就见拂冬那丫头抱着厚厚的披风往庭院去了。 疾风正要开口叫她,就被战兰泽拦下:“退下吧。” 说罢他也朝着庭院走去。 庭院的石竹花已开了不少,周乔坐在石阶上,身旁放着一壶温酒和一封已拆开的信。她身上披着拂冬刚送来的披风,这样看过去,她坐在那里小小一团。 拂冬退出来时看见战兰泽,赶紧行了礼,但战兰泽摇摇头,拂冬便没有出声,安静地离开。 回了住处,还有好些嬷嬷女使没有歇息,见小丫头回来,纷纷招手叫她过去吃饺子。拂冬傻人有傻福,谁都没想到这王妃不仅不刁难人,反而比其他府上的夫人小姐都好相与,拂冬这贴身婢女当得可算极为舒坦,吃得好睡得香,不仅个头长了不少,连脸也变得圆乎乎的瞧着讨喜。 婶娘姐姐们拉着她说个不停,无非就是问怎么能去王妃面前露个脸,或是在跟前伺候着,伺候主子高兴了,能得些赏赐。不过这事拂冬说了不算,因为王妃不喜欢身边跟着太多人伺候。眼下她只跟拂冬投缘,再有人想进周乔的屋子侍奉,便没那么容易了。 相比于那边的热闹,庭院中就有些过于安静了。 “大哥,没想到这里也有石竹花。”周乔望着眼前的花,这也是她唯一能一眼认出来的,因为护国将军府的后院有很多。 都是周慕白亲手种的。 而曾经的她不知因为什么事跟周慕白闹了脾气,摘了不少石竹花瓣去泡水喝,最后起了一身疹子,反倒叫无辜的大哥挨了父亲的训斥。 那时的少年虽然老成稳重,却也架不住妹妹如此顽劣,又气又心疼地亲自给她喂了十几日的药,总算将她照料好了。 “大哥,姐姐来信了,说她在北晋过得很好,让我放心。”提及周璃,周乔笑了笑,“你也放心吧,姐姐和我都好着呢。就是……大哥,我有些想你。” “本以为今年我们可以一起过年的,我还有一套新刀法没耍给你们看呢。但……”她声音小了些,“肩上的伤还没好,耍不好的。” “想来,姐姐现在也是阖府上下正欢喜地过年呢。今夜入皇宫赴宴,有人提到了你,我知道,这无非就是想令我难过,令我难堪罢了。大哥,我忍住了,你以前叫我不动声色,我总学不会,但现在好像能学会了。” “原来当质子是这种感受。”周乔拿起酒壶,倒了一盏酒。 “我知道他是护着我的,若非如此,恐怕在南楚的日子就会十分难捱了。当初他在北晋为质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如今我明白了几分。” “大哥,你怪他吗?” 酒香醇厚,与满院的花香交织在一起。 周乔声音透着落寞,“于理,我明白他的做法。当日若是情况相反,是战兰泽落在了你手里,大哥也一样不会放过他对不对?他之于南楚,一如你之于北晋。这事放在战场上,我也不会把手里的战俘交出去。” “可是,”她有些哽咽,“纵然明白这些,但我还是接受不了……你们、你们都是我珍惜的人,已经没了爹爹和娘亲,我只剩大哥和姐姐了。” 眼泪就这样落了下来,无声地砸在石阶之上。 沉默许久,周乔擦了脸上的泪,深吸口气,“哎呀,本只想跟大哥说说话的,怎么就说起这些来了。我还带了酒呢。” 周乔抿了一小口,觉得还不错,“大哥,这一杯乔儿敬你,以后的每一个除夕之夜,我都带好酒来陪你。” 酒盏的酒缓缓倒在地上,浸入土里。 此时的月光映得石竹花好看极了。周乔仰头,看向悬于夜幕的残月。 忽然,一声接一声的巨响,夜幕中竟出现了数不清的烟火,霎时整个建安都亮了起来。 听见动静,大家都纷纷涌出来欢喜地看着每年必不可少的盛景,更纷纷对着夜空祈求心中所想都能成真。 此番盛景之下,战兰泽立于廊前,看着那张小巧好看的侧颜。 见她笑了,他亦抬头,看向夜幕。 纵然一前一后无言无声,但此时此刻,两人正身处同样的夜色,赏着同一场烟火。
第108章 初一 清晨,周乔是被敲门声叫醒的。许是昨夜睡得太晚,她实在不想起来,听见开门声,周乔翻了个身:“拂冬,我还要再睡一会儿,你也去歇着好了,不必管我。”身后却没有传来拂冬的回应,只有细微的关门声。战兰泽看着榻上的人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颗脑袋,还有一小截白皙的脖颈,竟有些挪不开眼。他掩唇轻咳了声,“是我。”周乔倏地睁开眼睛,翻身坐了起来。本想问他来做什么,可转念一想,这主屋也是战兰泽的屋子,这些日子他宿在书斋,周乔都快忘了这回事。又想到昨晚那封信,周乔抿抿唇,“那个,姐姐的信我看了,多谢啊。”“怎么谢?”他问。 清晨,周乔是被敲门声叫醒的。 许是昨夜睡得太晚,她实在不想起来,听见开门声,周乔翻了个身:“拂冬,我还要再睡一会儿,你也去歇着好了,不必管我。” 身后却没有传来拂冬的回应,只有细微的关门声。 战兰泽看着榻上的人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颗脑袋,还有一小截白皙的脖颈,竟有些挪不开眼。 他掩唇轻咳了声,“是我。” 周乔倏地睁开眼睛,翻身坐了起来。 本想问他来做什么,可转念一想,这主屋也是战兰泽的屋子,这些日子他宿在书斋,周乔都快忘了这回事。 又想到昨晚那封信,周乔抿抿唇,“那个,姐姐的信我看了,多谢啊。” “怎么谢?”他问。 “嗯?”周乔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句,回忆到昨日宴席之前在宫中小道上说的那些话,她顿了顿,“你想——” “先换衣裳。”战兰泽平静道。 周乔心头一惊,要在他面前换衣裳?战兰泽以前……也不是这种人啊。 “随我出去一趟。”他把话说完。 “哦,好好。”周乔下了榻穿上鞋,去翻找衣裳。 一边找还一边往旁边瞄,这人似乎没有要出去的意思。她收回视线,暗忖拂冬怎么还不来?她的衣裳都是拂冬收的,现下可好,里衣中衣外衫都混在一团,更不知道穿什么了。 忽然身后一热,后背像是撞上了一堵又热又硬的墙,紧接着一只手伸了过来,拿起了一件白色外袍,“这件。” 温热的气息将她围住,周乔只觉耳际又热又痒,她忙转身想离他远些,却没想战兰泽离得太近,周乔一转头险些撞上他的胸膛,后退不成反倒要栽进那紫檀雕花的圆角柜中去。 幸得战兰泽圈住了她的腰,这才没真跌进去。 如此一来,两人便离得更近了。 软香的身子嵌在怀里,男人的气息变得愈发灼热。 “你好香。”他低头看着那张脸蛋,“用了什么香?” 周乔哪里懂什么香。 “没、没用那些。要去哪里?”她动了动,似乎扯到了后肩的伤,略皱了下眉。 战兰泽放开她,“去赏雪。” 换好衣裳出了屋子,她才发现此刻天都还没大亮,怪不得左等右等拂冬都没来,根本就是连她都还没起呢。 出府看见等在一旁的疾风,周乔心中生出几分怜悯,正月初一还要起这么早。 马车里很暖和,周乔坐了没一会儿就有些瞌睡。战兰泽看着旁边人儿脑袋一点一点的,干脆一把揽过她,让她靠着自己舒服地睡。 周乔当真睡得很熟,全然没发现自己被人抱在怀里。 这样瞧着,她眼睛微微红肿,一看便知是哭过了。战兰泽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回想着昨夜在庭院听到的那些话。 她背对着他的身影,无声地昭示着当初周慕白的话有多对。 “战兰泽,这就是手足血脉,是你即便将心掏出来给她都比不过的至亲之情。” 怀里呼吸声平稳,战兰泽低头,眸色温柔。 但手臂却渐渐收紧,使她与自己贴得更近。 许是睡够了,又许是路不好走马车有些颠簸,周乔睁开眼,立刻感觉到了不对。她蹭地坐直,瞧见战兰泽揉了揉手臂,立时便有些拿不准了。 是自己睡得太熟倒在他身上,还是他…… 只是还未等瞧出个所以然来,马车就已停下,外面疾风禀报:“王爷,王妃,到了。” 车帘从外面掀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白雪皑皑的山野,日头升上去,照在山间,散着静谧柔和的光。 此番雪景,实在美不胜收。 而与此同时,周乔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她不可置信地一怔,跳下马车看见的是两间木屋,一处院落,院门口站着的正是周璃和顾霆尉。 “乔儿。” 周璃看见从马车上下来的周乔,眼泪瞬时噙满眼眶,她快步朝周乔走了过去。 顾霆尉赶紧跟上:“璃儿你慢些,路滑,路滑。” 方才周乔听到的就是顾霆尉的声音。 她愣愣地站在原处,不敢相信眼前之景。直到那声音越来越真切,直到姐姐的眼泪滴在雪里砸出印记,周乔才恍然反应过来。 “姐姐!”惊讶过后是无尽的欢喜,她跑过去还没等抱住周璃,就被人一把拎住了衣领。 顾霆尉不客气道:“周老三你可仔细点!” 周乔忙看向周璃的腹部,那里微微隆起。 “哪有那么夸张,快把乔儿放开。”周璃嗔怪地看了顾霆尉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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