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不知就越好奇,待周乔走了,他们才主动开口:“宋兄弟,将军她……” 宋洵算是比较年长的,平日里看着也最为稳重,见他们有些踌躇,宋洵笑着拍了拍那几人的肩膀:“不必担心,跟着去就是了。”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所到之地竟是一处气派的酒楼,名为檀香楼。 周乔已换了身白色锦袍,腰间系着墨玉色的带子,还坠着块小巧透润的白玉令牌。一身少年装扮方踏入店中,掌柜的便立刻迎上来:“将军亲临,小店蓬荜生辉,不知将军是要……” 周乔挑眉:“怎么,以为我要查账啊?” “哪里那里。”掌柜的哈腰赔笑。 “这事日后都交给本将军身边的拂冬,今日就上些好酒好菜,好好犒劳我军中的这几位将士!” “哎是是,好酒好菜立马就来!” 一行人在檀香楼的高处落座,此处位置绝佳,只微微低头,便能将南北两市的街景尽收眼底。 天色渐黑,家家户户燃起了灯烛。街上铺子门口的红灯笼被风吹得微微摇动,饭食香气弥漫,街口小贩说笑着收了摊子,孩童们则你追我赶着跑回了自家小院。 炊烟袅袅,正默默诉着人间烟火。 “将军,”坐在周乔左手边的男子被眼前之景所触动,又想起方才进来时的场面,不由问道:“听掌柜的所言,这酒楼似是……” 周乔大方承认:“是我的。” 那几人尚来不及惊叹,就听她又说:“不过,也算是咱们玄武军的!” “什、什么?” 此时小二上了酒菜,周乔豪迈一挥手:“都别干坐着,边吃边说。” “诸位这几日都在营中,可曾发现与之前有什么不同?”宋洵问道。 “似乎……伙食好了不少。顿顿有肉不说,白米饭都是一人一整碗。白面馒头更不必说,多得是。” 说到这里,几人纷纷放下筷子,试探道:“难道是……” “这些,都是将军用铺子所赚的银两贴补的。” 宋洵此言一出,剩下几道视线一齐望向周乔。 “你们都是南楚人,自然也知道朝廷既要养文武百官和百姓,又要养军营,纵然国库再充盈,遇上天灾或是战时也难免供给困难。既是弟兄们都是拿命在拼,总不能让你们吃不饱穿不暖,若是……” 话到此处,周乔顿了顿,“若是哪日战死,总也要为家中父母老小留下些什么。” “我知道你们跟着赵崇出生入死多年,那份情谊不是我一个初来乍到的北晋人可比的,我也不在意这个。我周乔的规矩是,我的兵我来养,我的人我来护。这与你们曾是谁的部下无关。” 说着,她看向坐在正对面之人,“你叫李宴平,曾是建安军左前锋参将。” 闻言那人诧异一瞬,没想到周乔竟知道自己的名字和军阶,立刻起身抱拳:“是!” “十五岁从军至今数十年,家中尚有八十老母,膝下一双儿女,妻子温恭淑婉,当称得上小家和睦羡煞旁人。”周乔正经道,“但令堂常年用药,想来也是入不敷出吧?” 身边尽是同袍,李宴平也不遮掩,“回将军的话,正是如此。” 他看向身边之人,“宴平与伯良兄是近邻,这些年若非他们一家帮衬着,我家的日子……恐怕是过不顺遂的。” 李宴平提及这人名为孙伯良,曾为建安军都统。 他听了此言将手中酒盏一放,歪着脑袋瞪着李宴平:“你还记着这些作甚?当初从军时咱们便说好了的,两家永远相互帮衬着,无论谁战死,另一方就管起两家!你还没死呢,倒是谢起恩来了,去去,我才不领你的谢!” 说完正好瞧见周乔看着他们,孙伯良抹了把嘴:“让将军见笑了。” “这有什么见笑的?”周乔饶有兴趣地问:“听说你们两家的夫人也交好,还都绣工一绝,在居安巷一带无人不知,这么好的手艺是怎么学来的?” “将军连这事都知道?”孙伯良饮了些酒面色发红,“我家娘子的刺绣手艺是跟着她母亲和祖母学的,当初从她家绣品摊子前经过,她就坐在那里低头刺绣,我是一眼就相中了她!后来……她就答应了,只是我岳母已经年老,我娘子嫁过来之后就相夫教子操持家中一切,她家的摊子便只能不了了之。” “伯良兄家那是有祖传的手艺,而我家娘子……她是半路学艺,上不了台面。”说是这么说,可李宴平提到自家娘子就是一脸的笑,“她是去找伯良兄的娘子借针线,这才瞧见那些绣品,喜欢得不得了,隔三差五就去偷师,最后也练了出来。有时到集市上还能卖些银子回来给孩子们卖糖吃呢。” 说到这里,李宴平又笑不出来了,“她却是不舍得给自己添个物件儿,到底还是怪我。” “好了,你这还掉上泪儿了,这么多人呢!”孙伯良拍了拍他,又看向周乔:“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事,将军诸事繁忙,听了这些也是无用。如此好酒好菜,说些高兴的!” “此言差矣。”周乔挑眉,“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我手上除了粮食铺子和这酒楼,还有家绸缎莊叫玲珑阁,正缺绣娘。横竖都是要用人,我想着若是咱们军中将士的家眷有手艺,这银子当然是要让自己人赚了,没想到还真找出了几位。” 李宴平和孙伯良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将军的意思是——” “你们两家的绣品,以后就都送到玲珑阁去,所卖的银两也会有人送到二位娘子手中。”周乔又看向其他几人,“你们几位的家眷若是有别的手艺,也尽管说出来,若没有,生火做饭浆洗洒扫总不成问题,这粮食铺子、酒楼还有绸缎莊,还有日后的诸多铺子,只要她们想来,就都有她们的一份活计。” “将军,这、这是真的?”李宴平不敢相信。 周乔被他那样子逗笑,点头道:“骗你作甚,当然是真的。” 萧逸在一边坐着正吃着菜,见其他几人听了周乔所言是又高兴又皱眉的,他啧了一声,“都是同袍,咱们将军替诸位兄弟想着这些,你们怎么还欲言又止的?有话就说!” “将军,”其中一人想了想,“这妇人家抛头露面的,总不太好吧。” 此言一出,其余几人也跟着点点头,“伯良兄和宴平的娘子还能在家刺绣,可我们家中的娘子若是来这酒楼里……每日这么多男男女女——” 话还没说完,就见周乔放下了筷子。 她神色未变,却立时叫人噤了声。 “如今不想她们抛头露面地赚银子,那你们能保她们一辈子吗?”周乔一字一句道,“你们若是死了呢?保不保得了她们不去抛头露面地求人?” 一时无声。 “你们以为她们甘愿嫁给行伍之人,真是指着郎君们哪日能搏个功名回来住上大将军府吗?我是女子,我亦明白她们仰慕自己的夫君是顶天立地的英勇之人,所望的也不过是你们保家卫国之后能平安地回来罢了。然这背后有多少胆战心惊?” “赚银子事小,但让她们知道若是有朝一日真的等不回所等之人,她们仍能顾好自己和身边人。所以她们赚的不是银子,而是一份心安。与她们常年的殚精竭虑比起来,你们就只担心她们抛头露面被人瞧了去吗?”周乔冷道,“是否过于自私了?” 一席静默间,周乔并未就此打住,“从军至今,我见过女子因丈夫博得功名,从此扬眉吐气荣华富贵。但更见过诸多孀妇来军营领丈夫的尸身,抱着冰冷的尸身问以后该怎么活。诸位不妨说说,该怎么活?” 一席话尽,孙伯良肃着神情最先起身,单膝跪地沉声道:“将军用心良苦,卑职在此谢过将军!” 紧接着,李宴平等人也纷纷起身,“吾等谢过将军!” 见状宋洵和萧逸心头一喜,心中石头落地,又不动声色地看向周乔。后者摆摆手,“不必谢,更不必因此揣度我的心思。过去的事我不追究,过去的人我更不会计较,你们可明白?” “卑职明白!” 这顿酒喝到夜色渐深,明月悬空,一行人才从檀香楼回到军营。 入了主帅军帐,宋洵欣慰道:“原来将军早就想好了如何收服这几人。” “也不全是为了收服吧,本来也有此意。” 周乔坐到主位上,揉了揉脑袋,又看向宋洵和萧逸:“今日说到家眷,你们放心,你们在北晋的家眷都由顾府照看着,其他弟兄们的家眷也是如此,代我转告。” 宋洵和萧逸一怔,“是!多谢将军!” “倒是不必谢我,这件事还没来得及过问,我那位姐夫就早已办妥当了。他这人吧,虽是话多惹人烦,不过办起事来倒是还算稳妥。” 既然是顾霆尉亲自过问,那就更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宋洵和萧逸点了点头。 忽然想到什么,萧逸开口:“不过将军之前说会恩威并施,怎么如今只施了恩?” “不急不急。”周乔不紧不慢道,“这该施恩的人得施恩,至于该威慑的人……我有数着呢。”
第132章 连累 孙伯良与李宴平一行回到宿营,恰碰上冯异与几名亲信正在吃酒,一见他们回来就忽然噤了声,气氛倏地变得剑拔弩张。“哟,这么浓的酒香,就你们那点俸禄喝得起吗?”冯异左手边一人道。昔日同袍语气挑衅,但孙伯良并未理会,对着冯异抱拳行了一礼:“校尉。”冯异低头饮着酒,听见这声校尉冷笑了下,放下酒盏:“如今,我可担不起你这声校尉。”“今日武英将军——”孙伯良刚开口就被人打断:“何须解释!那周乔定是带着你们去吃酒作乐,又不知许下多少好处,是不是将这越骑校尉一职也许给你了?不是你也是李宴平吧?枉昔日咱们主帅待咱们那般豪爽,这才过了多久,你便转而投入了杀他之敌的麾下!”“就是!你不就是看重了她不仅是新晋将军,更是肃王的女人!可肃王是什么人,他杀起亲兄弟来眼都不眨,难道还会对你们这些出身低微的粗鄙军汉心软?他们夫妇二人为了名正言顺地夺兵权算计了我们将军,建威府的人身首异处,血流成河之景这就忘了?!”“如今他们许给你们的荣华富贵,你当真以为能成真吗?!” 孙伯良与李宴平一行回到宿营,恰碰上冯异与几名亲信正在吃酒,一见他们回来就忽然噤了声,气氛倏地变得剑拔弩张。 “哟,这么浓的酒香,就你们那点俸禄喝得起吗?”冯异左手边一人道。 昔日同袍语气挑衅,但孙伯良并未理会,对着冯异抱拳行了一礼:“校尉。” 冯异低头饮着酒,听见这声校尉冷笑了下,放下酒盏:“如今,我可担不起你这声校尉。” “今日武英将军——” 孙伯良刚开口就被人打断:“何须解释!那周乔定是带着你们去吃酒作乐,又不知许下多少好处,是不是将这越骑校尉一职也许给你了?不是你也是李宴平吧?枉昔日咱们主帅待咱们那般豪爽,这才过了多久,你便转而投入了杀他之敌的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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