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令怀弯了唇:“怎么一见我就哭,可是不欢迎我回来?” “才不是,”虞幼窈胡乱用手擦了两把眼泪,哑着声音说:“我这是喜极而泣,是太高兴了,这么久没见表哥,我……”” 一边说着,眼泪也忍不住地往外冲,喉咙里哽得厉害,到了后面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封闭的马车里,响起了小声的呜咽声。 周令怀看着小姑娘。 分明是想忍着不哭,可眼泪就像不听使唤,不停地从眼眶里冲出来,明明有很多话想对他说,可到了嘴边,也变成了,小声的,压抑的的呜咽声。 四个月没见,小姑娘身段又长了一些,嘴儿上涂了红艳的口脂,纯正而柔亮,娇艳则欲滴。 他是习武之人,嗅觉自然灵敏。 因凑得近了些,便也能闻见,那似有若无的香甜,宛如刚采下来的平阴玫瑰,一丝一缕地馥郁,徘徊在鼻息之间,缠绕在心肺之间,勾动了心弦。 之前在山东时,他见平阴的玫瑰花开得娇艳,便送了一车进京。 小姑娘也十分喜欢,在信中提了,用平阴玫瑰做了口脂,等他回来的时候涂给他瞧。 确实梨花犹带雨,海棠新沾露,好看是极。 周令怀陡然倾身,将坐在面前少女搂进了怀里:“别哭,给你带了礼物。” 表哥的怀抱,不甚厚实,却是那样坚实。 虞幼窈也不哭了:“我是为了礼物才哭的吗?!分明是太久没见表哥,想表哥了,这才哭的!”说完了,就推开了表哥,红着眼儿巴巴地看着表哥,期期艾艾地问:“表哥,你有没有想我呀?” 小姑娘一双睡凤眼,显得娇贵。 却偏生如桃花眼儿似的,眼窝子浅得很,情绪一上来了,眼周就像生了桃花瘴似的,透了一片的薄红,十分的鲜妍。 周令怀轻笑了:“平阴玫瑰做得口脂,很好看。” 虞幼窈破涕为笑了,表哥虽然送了一大车平阴玫瑰给她。 但做成了各样东西,口脂就没做多少,她平常也舍不得用。 今儿一早,得了表哥回府的消息,她是特意涂了平阴玫瑰做的口脂来迎表哥的,表哥还记得这件事,肯定也是想她的。 周令怀递了一杯茶过去。 虞幼窈双手捧着茶杯,小口小口地喝水,渐渐也平复了激动的心情:“表哥初回府里,要先去安寿堂拜见祖母,我们快过去吧!” 这么久没见表哥,虞幼窈有很多话想对表哥说,可眼下也不是好时机。 周令怀点头:“那就走吧,也不好叫舅祖母一直等着。” 虞幼窈率先下了马车,长安这才上了马车,推了周令怀下来。 两人一起去了安寿堂—— 一路喋喋不休说个不停的虞幼窈,终于住了嘴,跟着表哥一起给祖母请安。 周令怀一走就是四个多月,这次回来了,不光老夫人高兴,连二房的姚氏,也带了一家大小来了安寿堂。 周令怀刚入府那会,姚氏虽不至于瞧不起这个幽州来的侄儿,可说到底,只是上门来打秋风的,也没有多看重。 看在他遭了家变,小小年岁也是一身残病,多多少少也有些怜悯,却也只是淡淡地处着,没有亲近的意思。 直到周令怀在学堂里,对言哥儿几个多有提点,她这才意识到,这个幽州来的侄儿,不是个简单人物,这才亲近了一些。 到了后来,闲云先生专程上门来拜访周令怀。 她这才惊觉,这哪儿是上门打秋风的,分明是虞府烧了高香,迎了一尊大佛进了门。 周令怀能常住府里,她是求之不得。 与长辈请了安,周令怀微笑:“这阵子让舅祖母担心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回来就好。”周令怀能安然回来,虞老夫人这半悬的心,也就放下来了。 仔细端详,见周令怀气色不错,面上带了疲惫,可精神却比初入府那会强了不知多少,心里哪能不高兴的 姚氏也笑了:“对、对、对,回来就好,你这一走就是三四个月,家里都念着你,想着幽州那边也不太平,也是提心吊胆的,如今可算是回来了。” 周令怀颔首:“此次远去幽州,让家里担心,也实属无奈之举,”说到这儿,他话锋一转,就笑道:“我从幽州回来,带了些北境各地的特产,北境出产银耳,品质上乘,温补气血,美容养颜,另还带了天麻,行气活血,治疗头症颇有疗效……” 虞老夫人摆摆手:“你有心了,”说到这儿,她就转了话儿:“幽州那边的事都处理完了?周氏族里有没有为难你?” 原也是断了关系,以周令怀的心智,周氏族里便有多的算计,怕也落不到他身上去。 说来周氏族里,还真是眼皮子浅得很。 眼见周令怀这一脉落魄了,周令怀年岁小,一身残病,不能支应门庭,不相帮也就算了,竟然算计完了钱财,家业,还将人除族,连系出一脉的同宗之情也不顾及,就把事做绝了。 宁欺白头翁,莫欺少年穷,周令怀的天人之才,这是周氏族里的损失。 周令怀摇头:“三司会审一审完了,皇上就命人快马加鞭去了幽州,因当年幽王一案受到牵连的人,都纷纷得已洗刷冤情,周家也是一样,皇恩浩荡,感念我周家世代忠良,却门庭寥落,破格允我参与《文献集书》的编撰。” 虞老夫人一下就坐直了身体,一脸惊讶:“自《律疏》编撰完成之后,先帝便提出了《文献集书》的构想,此书集历朝历代天、地、人、文之古籍大全,前期的筹备,就准备了数年之久。”
第490章 含笑九泉 “先帝搜罗天下藏书,还召集了翰林院诸多臣子,及颇多致仕的老臣,民间颇负胜名的大德之人参与编撰事宜,甚至还一度出宫,礼贤下士,亲邀闲云先生和湖山先生。” 闲云先生自在惯了,自然没有答应,却献了不少孤本珍籍,以及他的不少手书。 湖山先生经了《律疏》,直言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 随后不了了之。 先帝去世之时,《文献集书》也新编不久,弥留之际还心念着《文献集书》的编撰事宜,故而今上登基之后,仍然不敢怠慢了《文献集书》的编撰。 《文献集书》十分宏大,集百家之典籍,包罗万象,参与编撰事宜的人多达上千人,至今二十多年,仍未完成。 一旁的虞善言也是一脸肃然。 心道,周表哥可真厉害呀! 参与《文献集书》虽有皇恩浩荡的意思在里头,但若是周表哥自身才学不过关,皇上也不会安排这样的恩典。 周令怀颔首:“舅祖母有所不知,《文献集书》原是高祖皇帝的构想,与虞氏族还有些渊缘。” 虞老夫人连佛珠也不捻了:“这话又要从何说起?” 周令怀继续道:“忠烈公推崇《天工开物》,称其为历朝第一全书,却犹憾《天工开物》虽博大,但宋公人微力薄,然《天工开物》内容有限,若能集百家之书,则惠泽万世矣,后著了不少相关书籍,高祖皇帝有感忠烈公大德,便隐有编百家书之构想,这才有了高祖皇帝恢复旧典的举措。” 想要编一部包罗万象的文献集,并不容易。 恢复旧典势在必行。 虞老夫人一脸唏嘘:“竟不知,《文献集书》后面还有这般缘由。” 周令怀继续道:“您也知道,编年文献表现的还是当朝者仁治文德之举,大周立国之初,却是不宜大张旗鼓,所以《文献集书》是从高祖皇帝就开始筹备,到先帝才彻底落实了。” 先帝仁治,满朝皆为其仁治所折服,大周朝的国势,也达到了鼎盛时期,藩王归心,百姓称讼,文武百官无不拜服。 此时不编文献,更待何时? 却也是先帝仁治太甚,以致于当今圣上登期之后,惮压不住朝臣,短短二十几年,就将先帝仁治之功败坏了干净。 也是可叹! 唏嘘完了,虞老夫人高兴道:“好,简直太好了,参与了《文献集书》的编书,将来我们令怀,也能成为如湖山先生,闲云先生这般大德之人,为世人景仰称讼,便是不走科举入仕,亦能名留千史,你祖母,及父母泉下有知,也能含笑九泉了。” 想到了虞妙芙,她不禁有些伤感,也不禁湿了眼眶。 虞幼窈连忙递了一杯茶过去:“祖母,表哥有出息了,您应该高兴才是。” 得知表哥领了《文献集书》的编书差事,就知道表哥大约还要顶着“周令怀”的身份,在虞府里呆一段不少的时间。 虞幼窈心里比什么都高兴。 姚氏脸上的笑容挡也挡不住了:“窈窈说得对,哪朝哪代皇帝都主张编书,这状元、榜眼、探花新进了翰林,也是要编书,但也不是什么书都能编,像《文献集书》这样的,没在翰林院几年,是连边也摸不着,这样的好事,当然应该高兴才是。” 自从周令怀进府之后,京里头的祸事,那都是别人家的,喜事全是自家的。 令怀参与了《文献集书》的编书事宜,虞府更是文名大盛。 虞老夫人连忙捏了帕子,轻按了眼角,接过了茶杯:“人老了,眼窝子也浅,不管是高兴了,还是难受了,总要掉一掉眼泪,才觉得好受一些。” 周令怀连忙道:“也只是挂名,隔三岔王去一趟藤文馆……” 虞老夫人连忙道:“这也很了不得了,你到底年岁小,挂了名,在藤文馆待几年名声就显露了,将来还能通过藤文馆参与朝事。” 到时候残病已经不能成为周令怀的阻碍,恶疾,残病不能入仕,但历朝历代却有不少大才,大德之人,都是破格录用。 据她所知,目前参与挂名的人员,不是翰林院的才学出色的臣子,就是致仕的老臣、民间的大德之士。 能在一千多人之中挂上名号,简直太了不得了。 皇上如此恩赏,定是暗中体察了周令怀的人品,才德才做了这一决定。 归根究底还是周令怀自己有才,才有了这样的机遇。 姚氏连忙问:“正式文书大约什么时候能下来?” 周令怀答:“大约就在这几日。” 姚氏一脸喜气洋洋:“那敢情好,等宫里的文书下来了,咱们家就办个家宴,热热闹闹地庆祝一番。” 虞老夫人大力赞同。 一家人喜气洋洋。 周令怀端着茶杯,垂眸。 从前只是借住虞府,平常指点些虞府几个后生,倒也相安无事,若要长居久住,还得有个正经差事。 不然再好的才学,却一直困于内宅,也是无所是事,总会教人心生微词。 小姑娘有了个“像样”的爹,再有个虽然残病,却也有些才名的表哥,到了外头底气也更足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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