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宗慎轻笑了一声:“和离也好,继续做虞二夫人也罢,我尊重你的选择,”他又轻笑了一声:“也会安排你今后的生活,让你生活无忧,孩子你想带走,我也不拦你,不带走,我也会好好教养。” 他在笑,姚氏却毛骨悚然,宛如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止不住地打哆嗦,虞宗慎从来不在意她,甚至也不在意他们的三个儿女。 否则! 他不会轻易说出这样的话。 姚氏软倒在地上,连眼泪也流不出来:“虞宗慎,你到底有哪一点对不起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啊……” 凉薄之人,如何偕老? 虞宗慎倨高临下地看她:“不要惹我,懂?” 姚氏一边流泪,一边摇头,懂什么?她什么也不懂?夫妻十几年啊,就是养一条狗,也养出了感情? 可虞宗慎呢? 不在意她也就算了,可他凭什么连自己的儿女都不在意呢? 虞宗慎淡淡道:“出去!” 姚氏瘫倒在地上没动,她想站起来尖叫,怒骂,可身上就跟抽空了力气一样,只有深深的无力和浓浓的悲哀。 虞宗慎目光泛冷,唇边却含带了笑容:“宗承,送夫人回去。” 守在书房外的宗承心中一颤,低着头走进屋里,唤了一声:“夫人,老爷公务繁忙,我送您回去……” 宗承是虞宗慎的随从,也是正儿八经的虞氏族人。 虞宗慎考中了榜眼,将来前程也大,身边的随从就要慎之又慎,族老们从族里挑了一个祖宗的宗承到了虞宗慎身边,专门为虞宗慎处理一些隐秘又棘手的事。 宗承在府里的地位,仅次于虞宗慎自己。 姚氏还没脸在族叔子跟前闹腾,咬了咬牙,就撑着发软的身体起来,可身子使不上劲,双腿也又软又麻,才一站起来,就有些摇摇欲坠,站在一旁的宗承下意识伸手,就要去扶她,可手还没伸到跟前,就又缩回来了。 姚氏脑袋发晕,支撑着自己软绵绵的身子,摇摇晃晃地出了书房。 宗承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第698章 釜底抽薪 虞宗慎含笑地看着这一幕,轻笑:“西域国有一种云雨香,故名思义,使了此香的人,在与人欢好时,脑中会自觉幻想成最期待的人,”他依然笑着,笑得温雅极了:“跟我一个疯子讲廉耻之心,嗯?” 所以,不要惹我呢~ 我是疯子啊! 虞宗慎又想到了,第一次见到谢柔嘉时,她站在石榴花树下,如火似荼的石榴花,也不如她热烈又明艳。 后来,他时常借口拜访谢府,也终于寻到了认识谢柔嘉的机会。 “为什么皇上钦点你榜眼?我觉得探花比榜眼好。” “探花都长得好看。” “父亲说你才高八斗,那你将来会成为一个好官吗?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祖父说,若你能一心为国为民,大周朝还能昌隆半百之数。” 可是! 一个疯子,怎么能一心为民呢? 他当年不遗余力地襄助朝廷开了海禁,只是想向心悦的女子,证明他会是一个好官,也会一心为国为民,他想立功立德,想娶心悦的女子为妻,与她同心同德,白首不相离。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紧跟着就有禀报:“老爷,老夫人中风了。” 虞宗慎沉默了半晌,才道:“知道了!” 连姚氏都听到了消息,想必虞宗正也知道了,老夫人突然中风,铁定了和虞宗正有关。 虞宗正不相信谢神医,嚷嚷着要请御医。 虞幼窈转头瞧了柳嬷嬷:“我屋里还有一支四百年的老参,嬷嬷跟着我一起过去拿吧!” 柳嬷嬷呼吸一紧,缓缓低下了头。 虞幼窈起身回去屋里,柳嬷嬷跟着一起,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房间,虞幼窈就挥退了下人,让春晓关了门窗。 虞幼窈也不拐弯抹脚:“方才听青袖过来禀报,说大老爷怒气冲冲过来找老夫人,当时在屋里伺候的人,只有嬷嬷一个,不知道父亲对祖母说了什么,惹得祖母怒急攻心,突发了亢症中风了。” 柳嬷嬷连背也弯了,压着头,支唔:“老、老奴在外间守着,也、也没听清楚大老爷和老夫人说、说了什么……” 柳嬷嬷对祖母忠心耿耿,若是旁的事,就不可能不提醒她,除非这件事和她有关。 虞幼窈闭了闭眼睛,也没逼着柳嬷嬷,只道:“李嬷嬷撞了桌角,人没了,父亲方才是打静心居过来的,守后门的马婆子过来禀报说,碧桃姑娘请了二夫人去静心居,这件事跟我有关吧,确切地说,跟我已逝的母亲有关吧!” 柳嬷嬷一听这事儿,都闹到了二房,顿时双腿一软,“扑通”就跪倒在地上:“小姐,老奴……” 虞幼窈弯腰扶起了柳嬷嬷,温声道:“嬷嬷快起来,有什么话慢慢说……” 柳嬷嬷坐到椅子上,沉默了半晌,这才张了嘴…… 她不想说。 可是她也担心,老夫人中风了,连说话也困难,老夫人若是走了,她伺候了老夫人一辈子,是铁定要跟着老夫人一起走的,到时候很多事,就再也没人能说得清楚,小姐在一无所知之下,被人歪曲了身世,遭人害了怎么办? 并不漫长的一个故事。 风流俊雅的少年榜眼,初入翰林,怀着满腔抱负去了泉州,却恋上了一个商户之女。 士农工商,商最末流,士和商中间隔了一道,无法跨越的天堑。 偌若他只是一个天赋普通的世家子,倒也不是不能如愿。 可偏偏他是氏族天骄,今科榜眼,翰林储相,一入朝堂就受了朝廷的培养和重视,他背负了一整个氏族的兴荣,也背负了寡母血与泪的期待。 少年榜眼心悦佳人,却也不敢唐突了佳了,担心闹出了闲言,损了佳人名声。 怀惴了满腹心事的少年榜眼,全力助朝廷开海禁,为谢府请功,让朝廷褒奖谢府,还窜唆少年英才谢三少爷,谢景流去考科举,想要让谢景流入仕。 如果这一切,真能按照少年榜眼的算计去发展,兴许他还真能如愿以偿。 可这个世间没有如果! 谢府襄助朝廷开了海禁,受了朝廷褒奖,佳人随着谢府一起上京,虞府感念谢府鼎力相助,设宴款待。 知子莫若母,少年榜眼的心思藏得再好,也瞒不过母亲。 接下来! 少年榜眼凭借一本《海图策》,为朝廷立功,钦点进了户部,任给事中,给事中官职虽小,但是职权很大,海上贸易后续,也需要忙碌。 正在少年榜眼为了自己的未来,满怀希望和信心时—— 他的母亲却瞒着他,与谢府商定婚事,交换庚贴。 待一切尘埃落定,佳人成了长嫂,少年榜眼才知道了真相,然而这一切,已经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兄弟易娶,是天大的丑事。 谁也没想到当年的事,最终还是留下了祸根! 虞幼窈哆嗦着手,连手里的茶杯也端不稳了,“砰”的一声,砸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在这个故事里。 老夫人为了氏族、家族、儿子的前程,算计了一个无辜的女子,令这个女子婚姻不幸,红颜薄命,是罪魁祸首。 而娶了这位“佳人”的老大,花着原配的钱,享受着原配嫁妆产业带来的一切好处,却瞧不起原配,甚至与上峰之女厮混苟且,害死了原配,是寡廉鲜耻,禽兽不如。 而那位心悦“佳人”的少年榜眼,百无一用是深情,害了“佳人”的,恰好就是他所谓的真情。 这个故事里,所有人都不无辜。 唯一无辜的,却是那位佳人。 而如今,那位佳人香消玉殒了多年,竟然还被人冤枉,与小叔通奸,连唯一的女儿,也被指是孽种…… 虞幼窈想笑,眼泪却簌簌而落:“春晓,准备笔墨。” 既然如此,就不要怪她釜底抽薪。 春晓心惊胆颤地去了偏房,连忙端了笔墨纸砚出来。 虞幼窈铺了一张信纸,沉默着磨好了墨汁,抬眸看了柳嬷嬷:“我来念,由柳嬷嬷你来代笔。” 顶着大小姐清凌凌地目光,柳嬷嬷不觉就执了笔:“要、要写什么?”
第699章 休弃 虞幼窈眼里含着水光,清泠泠地,凉薄如冰—— “今有虞氏大郎宗正,有妻杨氏淑婉——” “吾少不经事,受汝花言巧骗,慕汝之才情、品性,遂三媒六聘,八抬大轿,迎汝入门,以夫妻相待。” “汝本当尽妻之责,敬奉公婆,相夫教子,打理家宅,未曾料汝竟不知其所以,不敬、不孝、不顺、不善、不睦、不德,反生诡戾,多有过失。” “妇有七去,不顺父母,为逆德者去;” “好忌妒,为乱家也去;” “盗窃,为反义者去; “有恶疾,其不可与共粢盛者去;” “不择言而说,犯口舌,其离亲乱家也去!” “《大戴礼记·本命》有五不娶——” “乱家女不取,类不正也;” “逆家女不取,废人伦也!” “种种万般,晰晰在目,每念此,吾焚心彻骨,念及夫妻之情,不忍明言,情愿将其退回本宗,并无异言,是以情愿立此休书。” 写到后面,柳嬷嬷险些握不住笔杆,她是真没想到,大小姐竟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让她代写了休书,将杨氏休弃。 而且! 七出之条,杨淑婉就犯了五条,可每一样掰碎了,揉细了地计较,都是有理有据,不是平白冤枉人。 停妻休离,不是随便一纸休书就了事的,还需要去官府办理停妻消籍的相关事宜。 官府虽然不管休妻,但需要过官府,休书上的内容就要作实,不然容易落人口实,哪个大户人家,都不愿在这事上含糊。 虞幼窈淡声道:“祖母的印鉴可有带在身上?” 柳嬷嬷是祖母的贴身嬷嬷,为了方便行事,身上一般都带了祖母的印鉴。 柳嬷嬷脑子还懵着,冷汗不停地从额头上冒出来:“带、带了。” “盖上吧!”虞幼窈吩咐。 柳嬷嬷一个指令,一个动作,整个人就像着魔了一样,大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心里激不起半点反抗。 休书写完了,虞幼窈拿过来仔细瞧了一遍,没有发现错漏,就交还了柳嬷嬷:“拿去前院,让虞宗正签字,就说老夫人方才醒过来了,逐字逐句口述了,让你代写完成的。” 柳嬷嬷不敢动,冷汗不停地往外面冒,哆嗦着唇儿,这是长辈的事儿,不该由大小姐一个晚辈来决定。 虞幼窈显然也知道她的顾忌,唇畔吮了一丝笑:“祖母病重了,父亲身为男子志在朝堂,家中的一应事宜,也只能由我这个嫡长女越俎代刨,否则这偌大的家里,没一个人能主事,岂非乱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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