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淑婉尖叫一声:“不……” 虞幼窈偏头瞧了柳嬷嬷一眼:“让杨氏在休书上按手印。” “不、不我不按……”杨淑婉疯了一般摇头,双手死死地攥了起来。 就有两个婆子,上前将她按倒在地上,死死地扳开她的手,抓着她的手指,在红色的印泥盒里一按,将手印按到休书上。 手印按完了,柳嬷嬷将休书交给了大小姐。 虞幼窈就看了一眼:“择日不如撞日,就有劳柳嬷嬷走一趟衙门,将停妻消籍的一应事宜办理妥当。” 柳嬷嬷瞧了外面天都黑了,这会儿衙门都关了,要办这事,肯定是要敲开了门,花银子打点一番才行。 虞幼窈又吩咐两个婆子:“去准备一辆马车,简单收拾两身衣裳,并五两银子,等柳嬷嬷回来后,拿了休书,将杨氏送去本家。” 杨家获罪之后,被收没了家财,杨父被流放了,家中其余人,还在京里讨日子,倒也不必麻烦什么,直接送过去一了百了。 处理完了杨淑婉,虞幼窈出了静心居,天已经黑透了:“什么时辰了?” 春晓回答:“戌时过半了。”(二十点) 虞幼窈站在静心居门口,望着前面幽深,仿佛看不到尽头的长廊,仿佛窒息了一般,突然有些透不过气来。 表哥,我快要支撑不住了。 她朝前走了步,眼前灯影晃动、旋转,陡然就被大力扶住,耳边响起了春晓担忧的声音:“小姐,您没事吧!” 虞幼窈这才觉得有些头晕:“我没事,回去吧!” 两个婆子从廊下取了灯笼,走在前面照路。 虞幼窈沿着这一条长廊,慢慢地走,因为快到中秋节,府里挂了许多灯笼,朦胧的灯火照不尽黑夜,一片阑珊景象。 许嬷嬷等在门口,明亮的烛光下,虞幼窈脸色一片惨白,额头上、鼻尖上,冒了密密麻麻的细汗。 虞幼窈屋里的事,向来不会避讳她的。 这一整天,虞府发生了什么,虞幼窈又承受了什么,从她惨白又单薄的身影上可见一斑。 许嬷嬷是既心疼,又难受。 虞幼窈松开了春晓,陡然扑进了许嬷嬷怀里,嚎啕大哭:“姑姑,姑姑,他们怎么能这么坏……” 混淆她的身世,让她成为虞家弃女,并不是虞兼葭的最终目的。 虞兼葭丧心病狂,要像噩梦里一样,将她养成药引,以她的血做引,以她的心入药,喝她的血,吃她的肉,想要她的一条命。 她不怕谢神医。 可是受了噩梦影响,她时常心悸、惶然、甚至是窒息,莫名就感觉胸口针扎了一样刺痛,也不知道是身体出了问题,还是精神上的恐惧…… 许嬷嬷轻抚了小姑娘的头发,放柔了声音:“别怕,表少爷很快就回来了。” 老夫人还撑了一口气,虞宗正不可能对虞幼窈如何。 等表少爷回来了,虞宗正就更不可能对虞幼窈如何了。 杨氏母女是走了一步烂棋。 自以为是地认定,虞幼窈就像普通的世家女子一样,被父亲厌弃了之后,就没了活路,却不知道,虞幼窈最大的倚仗,是那位手握重兵,权倾朝野的武穆王。 许嬷嬷陪了虞幼窈好一会儿,虞幼窈这才止住了眼泪,回到屋里重新梳洗了一番,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裳,人也精神了一些。 想着虞幼窈今儿一整天,都没有吃什么东西,嬷嬷亲自下厨,熬了药膳,虞幼窈没什么胃口,被哄着吃了小碗,就吃不动了,但好歹吃了些东西。 这时,门外响起了夏桃声音:“小姐,老夫人醒过来了,要见小姐。” 虞幼窈半点也不带耽搁,就连忙出了屋,带着春晓一起去了老夫人屋里,在听了柳嬷嬷的故事后,她心里对祖母不是没有一点怨的。 只是祖母疼她是真的。 十几年来,一直护着她的人,是祖母。 一直宠着她的人,还是祖母。 虞老夫人死气沉沉地躺在榻上,一见了孙女儿,就开始流泪:“家、家里怎么样了?” 虞幼窈知道,祖母是想问虞宗正有没有对她怎么样,红着眼睛说:“祖母突然昏迷,父亲吓坏了,什么也没顾上,李嬷嬷撞了桌角,人没了,父亲是受了杨氏挑唆,惹了祖母生气,这才令祖母急火攻心,我让柳嬷嬷代笔写了休书……” 这回答,也是告诉祖母,她没事,家里还是她做主,并且已经在反击了,不会受委屈。 虞老夫人愣了半晌,突然笑了:“好、好,咳、咳好,一个休妇之女,以后还能翻出什么浪?哈哈哈,好啊,这一招釜底抽薪……” 她一边笑,一边哭,眼泪不停外流。
第702章 黑烂了心肠 笑得是,欣慰孙女儿在这样的局面下,还能稳得住大局。 哭得是,今后没人护着孙女儿,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靠孙女儿自己。 虞幼窈连忙抚着祖母的胸口,帮祖母顺气:“杨氏被休弃,三妹妹也不好留在京里,赶明儿送回族里去,四弟年岁也不小了,我听说闲云先生要在幽州办书院,等过一阵子,就送四弟去幽州书院,跟着闲云先生一起读书。” 一个休妇之女,在京里头日子不好过,到了族里,日子更不会好过,将来前程也不会好。 况且,虞兼葭身子也弱,到了族里,也可不像府里这样金娇玉贵的养着。 不管虞兼葭怎么算计,始终都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至于虞善思,这世道总对男儿更宽容一些,将来他到了北境,跟着闲云先生念书,不管怎样都不会差了去,也不会叫人小瞧。 虞老夫人点点头,用力咳了一声:“你、你表、表哥什么时候回来?” 虞幼窈眼眶一红,却强忍着眼泪:“已经在路上了,这几天就该回了。” 虞老夫人有些失望,却又强打了精神:“祖母快不行了,你、你父亲是个六、六亲不认的畜生,听、听祖母的话,你、你表哥回来了,就、就让表哥送、送你去泉州,以、以后,不、不要再回、虞府了,我、我留了书信……” 虞幼窈眼泪往外一冲:“祖母,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虞老夫人也是泪流满门:“你外祖家向来疼你,你去了泉州,再有你表、表哥护着些,我、我也能放心。” 这些日子,吃了谢神医的药,她明显感觉身体在好转了,本以为能多照看些孙女儿。 哪晓得人算不如天算。 报应啊! 这一切,都是报应啊! 好在她一早就做了安排,也不用怕眼睛一闭,双腿一蹬,就这样撒手人寰,孙女儿将来就要由着家里头揉捏。 “祖母,祖母……”虞幼窈想着祖母对她的疼爱,一时间泪如雨下。 虞老夫人握紧了她的手:“以后祖、祖母不能陪着你,你、你一定要好好的,”声音仿佛一下卡在喉咙里一样,她张了张嘴:“你、你娘的事……是祖母对不起你娘,呃,你不、不要怨祖母……” 虞幼窈嚎啕大哭:“祖母,祖母,我不怨您,不怨您……” 谁都有资格怨祖母。 唯独她没有。 祖母前半生是为了虞氏族、虞府和儿子算计了一辈子,连身体也败了。 祖母这往后十几年,都在为孙女儿周全,算计。 祖母算计了一生,却没有一样是为了她自己。 身为晚辈,她没有资格置喙长辈。 这时,青袖过来了:“老夫人,三小姐请过来了。” 虞老夫人一把揪住了被单,一边喘着粗气,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透了一抹狠意:“准、准备笔墨纸砚。” 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还真以为她这个老太婆病狠了不能理事,就在家里胡作非为? 跟她那骚蹄子下贱娘,学了一身哄男人的把戏,仗着老大偏疼着,以为把爹胡弄好了,就能全身而退? 还是打小就享受惯了“我病我无辜”,“我病我可怜”,“我病我有理”,旁人都要让着她,就以为可以借着“病弱”,在府里无往不利,蒙混过关? 聪明是怪聪明。 但是! 就是太聪明了,就把别人都当成了傻子。 以为将赖婆子送出府去,就没了她的干系? 长辈处置一个不孝的孙女儿,还需要什么干系? 虞幼窈眼泪忙低下头,捏了帕子,有乱抹了一眼泪,就吩咐春晓去准备笔墨纸砚。 春晓去得快,来得也快。 笔墨纸砚准备好了,虞老夫人这才吩咐:“叫她、进来!” 不一会儿,虞兼葭就进了屋,穿了一身紫薇花妆花纱衣,白、粉的衣裳,衬着她苍白的脸儿,更显得她柔弱可怜。 虞兼葭走上前,见老夫人死气沉沉地躺在床上,吓了一大跳,眼儿顿时红了:“祖母,您这是怎么了……” 一边说,她一边哭得梨花带雨。 为了避嫌,百叶打听到父亲去了祖母屋里,她就没再打听消息,“病”在院子里,安份地养着。 没想到,这大晚上的,青袖还特地来了嫏还院,说老夫人请她过去。 她察觉了不好,用力咳得嘶心裂肺,百叶说她病得厉害,唯恐把病气过到老夫人身上,青袖依然无动于衷。 虞兼葭不想来,却不得不来。 她也是没有办法。 听说老夫人吃了谢神医的药后,精神一天天地好起来,担心老夫人的身体真养好了,不管什么都算计不成了。 周令怀这几年,频繁往来幽州,府里都是心知肚明,周令怀是得了武穆王的器重,有周令怀护着虞幼窈,她什么也不敢算计了。 趁着周令怀去了幽州,先混淆了虞幼窈的身世,在家从父,到时候等周令怀回了府,也越不过父亲去。 她也知道自己太心急了,老夫人是病了,不是死了。 可是她能等,母亲不能等。 污嫡母名节,混淆虞幼窈身世这种事,她却是不能沾手,只能由母亲来做,而且只有母亲才最了解父亲,知道怎么做,才能让父亲相信。 母亲病得快要不行了,如果不尽快把这件事做完,等母亲去了,就再也没人帮她了。 虞兼葭轻咬了唇儿,心里一片冰凉,若母亲没有关进静心院里,依然是虞府的主母,这件事就好办多好。 如今她是孤掌难鸣,孤立无援,再周全的算计,也有很多疏漏。 虞老夫人直愣着眼睛,瞪她:“黑烂了心肠的狗东西,以为挑唆了你娘,我就不知道,是你在背后闹腾?果然是爬了床的下贱玩意儿,养出来的奸生女,披了一层嫡女的外皮,也掩盖不了骨子里头的下贱。” 原本连话也说不利索的老夫人,这会儿憋着一口气,骂得连气也不带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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