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幼窈眼睛一亮:“就挑这匹月白云锦。” 月白色,并非纯白,带着浅浅淡淡的蓝,蓝中又透了一抹极淡的天青,似白非真白,似蓝非真蓝,是极好看的颜色。 接着,虞幼窈又挑了两匹青色,一匹石青,一匹鸦青,都是表哥屋里没有的颜色,又挑了一匹青花蓝,与一匹玄纁黑。 每一样颜色都挑得十分精心。 虞幼窈便把尺寸写下来,一并交给了冬梅:“让孙掌柜替表哥做几身衣裳,月白色的做常服,在家里头穿着舒适简单,玄纁黑色的要庄重一些,合适一些比较庄重的场合,石青的做成外出的款式,剩下的便做成京里头最时兴的款式。” 冬梅一一记下,让小丫鬟抱着匹料,去寻孙掌柜了。 虞幼窈回到小书房里给外祖父写信。 先表达了对外祖父一家的想念与问候,然后写了虞府的近况,又提了几句京里头的时事,隐晦地提及了“约定门生”的事,最后便问了孙伯提及的那种奇虫。 足足写了五页纸,这才停罢! 待信笺上的笔墨干透了,虞幼窈便取了信封,用蜡漆封,喊来春晓:“将这封信使人快马加鞭送去泉州谢府。” 表哥的身体要紧,五百里加急,要十来日便能送到祖父手里,到了月底大概便能收到祖父的回信了。
第93章 如鲠在喉 虞幼窈在练字,府里头各人也都收到了虞幼窈送的匹料。 精贵又时兴的料子谁不喜欢,便虞清宁也欢喜地抚着柔滑又鲜亮的料子,已经想着要做什么样的衣裳,才能出挑又漂亮,在府里头一枝独秀。 虞老夫人乐得都合不拢嘴了:“这丫头,可是又做了散童子。” 柳嬷嬷笑眯眯地咐和:“便是散财童子,也是正当口上,方才大老爷还赞了大姐儿,越发有嫡长风范呢。” 虞老夫人听了这话,哪还有不高兴的:“他哪还有不满意的,养伤的这些天,窈窈可没少往他屋里头送东西,吃的用的倒不必说,许多都是窈窈亲手做的,光这份心意,府里头谁也比不上,更别说一些赏玩的古董字画,似是生怕老大搁家里养伤,养得心烦意躁,便投其所好,处处精心又周到,便是个傻的,也能感受到这其中的用心。” 柳嬷嬷深以为然。 虞老夫人正说着,便拉下了脸:“窈窈从来都是个大方的,府里头都没少得了她的好处,便还是有些人,手上收着幼窈儿的东西,嘴上说着好听的话子,心里头却不念着窈窈的好,真正是没脸没皮。” 秋杏将精心包的匹料送到杨淑婉手里头。 杨淑婉也不禁喜笑颜开:“便是让大姐儿破费了,快替我谢谢大姐儿。” 待木槿将秋杏送出了门,杨淑婉迫不及待地剥了包封,瞧到里头几匹贵重又稀罕的料子时,险些扯烂了手中的帕子。 锭蓝色、紫灰色、赭石、黑金莲纹,全是顶好的名料,虽然都是深色,但瞧着富贵又大方,并不显得老气。 可她一向不喜欢深色,更喜欢明艳鲜妍一些的。 老爷往常也喜欢她打扮得妩媚艳美一些。 老夫人寻常穿的,也大多都是这几样颜色,便是再好的料子,也不好做成衣裳,与家里头的老夫人撞了裳。 杨淑婉气急败坏:“肠穿肚烂的小贱人,一准就是故意的。” 李嬷嬷心里也觉得可惜,这么贵重又好看的料子做成不衣裳不说,也不好转送出去做人情,却只能压箱底里去。 杨淑婉心里头膈应得慌,便让李嬷嬷将匹料收起来,眼不见为净。 李嬷嬷点头应下,便问:“夫人可是打算送哪样回礼?” 回礼!杨淑婉也是气狠了,所以一时就忘了这事。 让李嬷嬷一提,杨淑婉更是气都不打一处来:“她就拿了这几匹乌漆八黑,只有老太婆才穿得上身的匹料,便要换我手上的回礼……” 李嬷嬷心说,这是端庄持重的料子,最适合当家主母穿上身,倒是可以做几身衣裳,去别家走动的时候穿,瞧着既气派又富贵,也是极有面子的。 女儿送母亲料子,也不能太轻浮了去。 可夫人喜欢艳色,就是在外头也要往艳上打扮着,让自己压上旁人一头。 夫人是庶出,又是继室,出身矮了旁人一头,自然就底气不足,到了外头便越是想张扬些,显摆一下自己。 杨淑婉气了一阵,便是冷静下来了:“将我箱拢里那支赤金点翠镶红璎珞钗子送过去。” 继女送的东西,便是再不喜欢,也要表现得欢欢喜喜,回礼也要挑最好的送,价值还不能输了继女送的礼,不然叫人知道了,便是落人口实,觉得她占继女便宜,对她一惯贤惠大度的名声有损。 老爷还在府里头养伤,她便更要表现得大度。 李嬷嬷也是一惊:“夫人,您不是打算留着给三小姐吗?” 点翠可是好东西,将金、银制成薄片,这工艺已经是极不简单,只有少数极厉害的老匠人能做。 跟着,从活着的翠鸟身上拔取羽毛,将羽毛粘到金片、银片之上,将之做成各种样式的首饰,一只翠鸟身上最多只能拔取二十八根羽毛,这其中又以宝蓝与翠蓝最佳,尤其是宝蓝,一支小小的簪子便是价值不菲。 而夫人这支点翠,便是宝蓝色的。 缠枝牡丹花叶纹,花上停驻着一只宝蓝蝴蝶,轻轻一晃,蝴蝶薄薄的蝶翼,便跟活过了似的,轻轻地颤动,可算是灵动又鲜亮。 还是前两年,夫人使人捉了翠鸟,寻了老匠人做的。 提起这个,杨淑婉心中也是一恼:“不送那个,还能送哪个?虞幼窈的匹料不光送了我一个人,是在满府里头做人情呢,老夫人还能亏了她?恨不得把悌已都掏弄出来,全给了虞幼窈,二房的姚氏惯会做好人,定是又要借着回礼,在老夫人跟前出一把风头。” 李嬷嬷一听,便明白了。 杨淑婉却是银牙直咬:“老爷还在府里头,我这个继母送的回礼,差了老夫人还能说得过去,若是差了姚氏,那就真真是没脸了,这是要落人口实的,老爷知道了,他还能高兴?” 只是一想到,早前送了虞幼窈一对翡翠玉镯,这会子又送了一支点翠,真正是在她心里头割肉呢。 她从前是家中的庶女,手里头是一干二净,连嫁妆也是凑合着抬进了虞府。 也是嫁进了虞府,从公中捞了好些,才存了一些家当,这些年置办了私产,营利也都不错,手头也才宽裕了起来,可论起底蕴,到底不如大家人户的嫡女,有大笔嫁妆傍身,好东西也多。 李嬷嬷便道:“夫人可真是周全,点翠贵重不说,还精巧、稀罕,便有一样出挑了,旁人就挑不去错了。” “这样好的东西,白送了虞幼窈,真是平白糟蹋了,”杨淑婉却是越想越气,忍不住骂道:“贱东西,身边有了个厉害的嬷嬷指点着,便是算计到我头上来了。” 可她就算是再憋屈,再气恼,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且不说虞幼窈有老夫人护着,她这个继母等闲也插不上手,便是二房那边,对虞幼窈也是十分照顾。 族里头有不少生意,都与泉州谢府有往来,待虞幼窈也十分维护。 还有泉州谢府,每季运往京里头的商船,其中有一条便是送给虞幼窈的。
第94章 作威作福 匹料,香料,首饰,顽物等,全是市面上最时兴的,连杨淑婉也怵了这手笔,意识到泉州谢府的不一般,绝非一般商户。 虞兼葭收到了匹料后,只淡淡瞧了一眼,便让茴香收了起来。 茴香有些不高兴,便直言道:“明知道小姐往常喜欢素色,衣裳也大多素雅,这样鲜妍娇艳的花色,却是不曾穿过,大小姐却还送这样的颜色,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虞兼葭柔声道:“便是送东西,也不好送得太素,免得沾了晦气,不吉利。” 送礼也是极的讲究的。 茴香愤声道:“小姐,你就是善良了,所以大小姐才不将你放在眼里头,不仅在家学里抢你的风头,还在大老爷面前装腔作势,最近连叶女先生在课堂上,也不大点小姐问答,下了家学,也不怎么留小姐考校课业了,大老爷也对她赞不绝口,竟然还让小姐你与她多学一学!” 提起这些,虞兼葭心中便又是一堵,忍不住轻咳了几声。 她既没有虞幼窈的大手笔,好东西层出不穷地往父亲跟前送,身边也没有许嬷嬷这样厉害嬷嬷,会做各种香料、药茶来孝敬父亲。 便只能眼睁睁看着,虞幼窈一天一天地讨了父亲的欢心,让原本不大喜欢虞幼窈的父亲,对虞幼窈越发满意看重。 茴香仿佛没听到小姐的咳嗽,还是一脸气愤:“不过是身边多了一个厉害的嬷嬷,还指不定那些孝顺大老爷的东西是谁做的。” 虞兼葭喝了一口茶,有些不悦:“你少说两句,大姐姐如今肯用功勤学,这也是好事,她是家中的嫡长女,父亲多看重一些,也是理所当然,叶女先生自然也要更尽心一些。” 茴香一跺脚:“小姐,往常这府里头的风头,可都叫你全占了,她一个丧妇长女,没个教养,是何德何能,竟爬到小姐头上作威作福。” 虞兼葭眉目间淡淡的轻愁,更显得苍白病弱:“可别再说了。” 茴香有些不甘心。 虞兼葭白着小脸道:“将花房里那盆茶梅给大姐姐送去。” 茴香陡然瞪大了眼睛:“那盆茶梅是极稀罕的,平白送了大小姐怎使得,不如换盆春兰吧!” 茶梅叶似茶,花如梅,倒不是什么名贵的山茶花品种。 但小姐这一株茶梅,不仅体态秀丽、叶形雅致,其花红白相间,交相辉映,却是娇艳艳贵气,一直是小姐的心头好。 虞兼葭蹙眉:“大姐姐送来的匹料,也是价值不菲,十分名贵,我怎好以普通的春兰做为回礼,也赁地小家子气,你可别自作主张,就按照我的话来做。” 茴香张了张嘴,心道:怎就小家子气了?小姐喜欢花木,大夫人就在嫏还院里给小姐搭了一个小花房,花房里的花木,可都是小姐自个儿侍弄的,便是寻常的春兰,那也不一般,小姐花了心思亲手侍弄的花草,哪比不得几匹布料贵重? 虞兼葭又翻了两页书,却是心烦意乱,倏然问道:“四妹妹跟着钱嬷嬷学了也有一阵子规矩,可是怎么样了?” 茴香也没想到她突然提起了四小姐,便道:“让钱嬷嬷拘在院子里学规矩,却是连门子也不让出了。” 府里头少了虞清宁,便总觉得虞幼窈日子过得更舒坦了,虞兼葭蹙了一下眉,便道:“四妹妹之前挨了罚,又要学规矩,丫鬟婆子们少不得要怠慢了去,你让牛婆子悄悄拿些银两,去含露院打点些,让她们照顾四妹妹更尽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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