茴香点头:“奴婢知道了。” 牛婆子是个嘴碎的,等闲就喜欢说三道四,可头些年,小姐惊了马车,是牛婆子一把力气,扯住了马缰救了小姐,小姐便记住了牛婆子的好,一些杂七杂八的小事,就都交给牛婆子去做了。 虞幼窈练了半个时辰的字,便停了笔,揉了揉自己发酸的手腕。 冬梅走进来:“小姐,老夫人、大老爷他们,都使人给小姐送了回礼,小姐可要去看看看?” 虞幼窈点头:“去看看!” 房里头堆了不少礼物,虞幼窈一一看来,以祖母送的“剔红漆雕莲凤纹七宝妆盒”最为名贵。 妆盒是四角塔形状,四面五层,四角檐上挂着璎珞、碧玺做的流苏,上头还镶了名贵的珠玉,瞧着珠光宝气,华丽贵重。 冬梅瞧了也忍不住惊叹:“老夫人可真疼小姐。” 漆雕工艺比点翠更要繁杂,小件的漆雕,制作简单一些,却也要少则一两个月,多则半年才能做成,这样大件又精巧的,等闲都要一两年,甚至是两三年,使是四五年也是使得,却是一件难求,寻常一点的人家也得不了几件。 虞幼窈拿着杨淑婉送的点翠发钗,多半猜到杨淑婉又要肉疼了,一个没忍住就“扑哧”笑了下,若有所思地问:“京里头,仿佛好些年都不见点翠手艺了。” 许嬷嬷目光闪了闪:“便是宫里这几年也不见有。” 虞幼窈弯着嘴角:“明儿就戴这支点翠,母亲的心意,可不能辜负了去。” 说完,便拿起了二婶娘送来的字帖,仔细一瞧,便高兴道:“是王曦之早期时的行书字帖,虽不是名帖,却也是十分难得。” 冬梅一边笑着,就插了一言:“二夫人跟前的人说,这本字帖是二老爷的收藏,宝贵着呢,早前大少爷想要都没给他,二老爷也是知道,您在跟表哥学行书,才特意送了这个。” 二老爷待小姐却是十分疼爱,处处都想着小姐,什么东西也都是紧最好的送,所以大小姐与二房那边也是十分亲近。 “二叔一向疼我。”虞幼窈更开心了,让冬梅将字帖收好,又拿起父亲送来的画轴,小心翼翼地展开,却是一幅《石涧兰》。 以淡墨绘了怪石嶙峋,嶙石间一株墨兰,墨叶狭长秀美,叶间一朵墨兰幽然绽放,虽然简单,用墨却不错,瞧着还是有几分意境。 应是父亲比较得意的画作。
第95章 不鸣则已 不过,虞幼窈见惯了好东西,眼光自是练出来了。 父亲的书法刚健有力,画作便逊色了许多,这一幅画比之表哥却是差之甚远。 难得之处,便在于一个“亲手”二字上。 除了长辈,虞霜白几个也送了回礼,虽不甚出奇,却也都全了姐妹情谊。 第二日早上,虞幼窈与许嬷嬷学完仪礼,梳洗之后,许嬷嬷帮她挑了一身素锦。 淡雅的衣裙,衣领、袖口、裙边处,都绣了宝蓝色的缠枝斓边,再搭上杨淑婉送的点翠,淡雅又灵秀,十分漂亮。 姐儿们陆陆续续上了家学,因收了虞幼窈的匹料,过来向她道谢,都忍不住多瞧了几眼她头上的点翠,流露出羡慕的神情。 虞兼葭也注意到了,便道:“大姐姐今儿戴的点翠却是十分别致,”说到这里,她轻咬了一下唇,又继续说:“听说点翠手艺,是要活取翠鸟羽毛,翠鸟是珍禽,本就十分稀少,几乎是捉一只少一只,这样一支钗,却是需要几十,甚至是上百只翠鸟的羽毛才做得成,市面上好些年也不见有点翠首饰,却是十分稀罕了。” 话里话外都是在说,这支点翠如何稀罕、名贵、精致,任谁听了,都认为是在夸赞虞幼窈。 可虞霜白几人却流露出不忍的神情,觉得点翠手艺美则美,一支钗,便要扼杀上百只翠鸟,却是过于残忍了些,便是不戴也罢。 虞幼窈轻笑了声:“是母亲昨儿送我的呢,我想着总不能辜负了母亲的心意,今儿便戴上了,却是不知道点翠工艺竟是这般难得,叫你这样一说,我往后可不敢再戴了,免得让人觉得我残忍。” 虞兼葭喉咙一哽,脸色倏地一白,连忙道:“大姐姐可别误会,我就是觉得点翠太稀罕了些……” 她却是没想到,这支点翠是母亲送的,现下残忍的人,也成了母亲。 虞幼窈点头:“原来如此,我原以为三妹妹心性良善,见了这支点翠,自是少不得要心生几分怜悯、不忍,才说了那话,倒是我误会了三妹妹。” 这话更是戳了虞兼葭的心窝子,让虞兼葭却是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能怎么办? 她若觉得点翠工艺残忍,可点翠却是出自母亲之手,如此一来,岂不是觉得母亲残忍了。 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虞霜白眼珠子一转,便道:“便是这支点翠是大伯娘送的,也不一定是大伯娘自己使人捉了翠鸟做的,也有可能是大伯娘打别人手上得来的,可别说什么残不残忍的话。” 虞莲玉也跟着附合:“大伯娘向来温和贤良,自是不会做这样的事。” 本是极好的话,可这会子“温和贤良”四个字儿,落在虞兼葭耳里,似是透了讽刺似的,令她胸口一闷,张了张嘴便咳了起来。 茴香气得要死,怨恨大小姐总跟自家小姐过不去,却是没得法子,只好帮小姐顺背。 虞幼窈让春晓帮着倒了一杯热茶,拿给了虞兼葭身边的二等丫鬟艾叶,艾叶连忙喂虞兼葭喝。 这样一来,点翠这事也算岔过去,大家也各自回了座位。 春晓轻声问虞幼窈:“小姐,可要重新换一个钗子带?” 她却是没想到,一支钗子便能惹出这事。 虞幼窈轻抚了一下头上的点翠,摇摇头:“就戴着吧,总归是母亲送给我的,今儿就戴一天,也算全了母亲的心意。” 春晓点头,这点翠戴了没一会便取下来了,传进大夫人耳里,也确实不大好,没得惹大夫人不满,便没再劝了。 虞霜白却凑到她跟前来:“可别多想,一个钗子,戴了也就戴了,要说残忍,三妹妹的象牙镂雕镇纸,是用大象的牙齿做的,还有我父亲前儿送了我一套骨瓷,却是用动物的骨头做的,哪家没得这样的东西?” 也就虞兼葭会来事,却是搬了石头砸了自个儿的脚,将自个儿的母亲牵扯了进去。 她这话声音不高不低,虞兼葭除非是耳朵聋了,哪还能听不见,一时间握着手中的象牙镇纸,也觉得烫手了。 虞幼窈点头:“我可不在意这些,你赶紧回座位上去,先生就该过来了上课了。” 今儿叶女先生讲了《礼记》·《学记》,便是强调了“勤学”的重要性,与尊师重教等。 之后,叶女先生讲了《大学》:“女子虽不考科举,建功立业,但需知女子亦要明德、亲民、止于至善,以达到道德修养之根本,亦要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虞霜白忍不住问:“先生,女子安于后宅,也需要治国、平天下的吗?” 虞幼窈也是十分好奇。 叶女先生答道:“男儿志在大国,便是要心怀治国,平天下之报负,女儿身在宅院,便亦要有治家、平家宅之胸襟,家和万事兴,家平而祸少,治国先治家,治家便如治国,故而大户人家,除了让女子学《女戒》这等教条规范,亦要学《四书五经》之经纶。” 下了家学后,叶女先生又留了虞幼窈。 见此情形,虞霜白几个便忍不住凑到了一起。 “叶女先生每天下了家学,都要留大姐姐一盏茶,课堂上也时常点大姐姐问答,大姐姐每回都对答如流,让先生十分满意,便是以前三姐姐也不曾这样过。” “叶女先生是不是将大姐姐当成了得意门生在培养?” “我看多半就是了,大姐姐让许嬷嬷带了一阵子,就跟脱胎换骨,换了一个人似的,可是连三姐姐也比不下去了,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下了家学后,虞兼葭又温习了一遍《大学》,觉得有些累了,才让茴香扶着去侧室,刚走到门口,便听到里头说话的声音。 字字句句都是逢高踩低,将她和虞幼窈搁一块儿比较,踩着她去捧虞幼窈。 虞兼葭一时僵在原地,纤细瘦弱的身段子也忍不住颤抖着打着摆子,眼瞅着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要晕过去,栽倒在地上似的。
第96章 垫脚的石头 她却是不曾想到,什么时候开始,虞幼窈在虞府里头已经真正有了嫡长女的尊荣与风范。 她这个最出色的三小姐,竟也成了虞幼窈垫脚的石头。 虞兼葭狠咬着唇儿,苍白唇间迅间充血,红艳,淡淡的鲜血沿着唇间细腻的纹理蔓延,将她的唇衬得一片娇红,有一种难言的凄艳。 茴香气得脸都青了,担心地望着小姐,小声音唤了一声:“小姐……” 虞兼葭刚要说话,便又听到里面有人在说—— “从前叶女先生先紧着三姐姐教,我还能听得懂些,回屋里再温习两遍,也能学个六七分,可现在叶女先生上课,比从前快了许多,我却是一头雾水。” “我也是,五经我还能学一些,到了四书却是一窍不通了,这可怎么办啊!” “我也听不懂了……” 这话听在耳朵里,无疑是戳她的心窝子,虞兼葭再也抑止不住喉咙里的痒意,低着头,捏着帕子,捂着嘴轻咳了起来。 这一声咳,宛如平地惊雷一般,令大家都愣住,瞧见了站在门口的虞兼葭,露出了不安尴尬的神情。 屋里头顿时静得落针可闻。 茴香扶着虞兼葭进屋里坐下,艾叶机灵地送了一杯热茶。 虞霜白见此情形,便解围道:“三妹妹课业学得好,若有不懂的地方,也可以向三妹妹请教。” 虞莲玉便瞧向了虞兼葭:“三姐姐,方才叶女先生讲的《大学》,我有许多不懂的地方,能不能把你的笔录借给我抄一抄?” 本是为她解围的话,可落在虞兼葭耳里,却成了莫大的讽刺。 方才先生讲《大学》,实在讲的太快,她也没有完全学透,所以下学之后,便留下来温习了一遍。 这会虞莲玉问她借笔记,她如何能借出去? 二婶娘待虞幼窈更亲近一些,虞霜白也与虞幼窈更亲密,与她也只是面子上的姐妹情份,她甚至怀疑虞霜白是故意针对她。 虞兼葭勉强咽下了嘴里的茶,一时间觉得嘴里头直发苦:“五妹妹,我刚才在外头温习先生讲的《大学》,又有一些新的见解,还没来得及记下,笔录却是没有写全,也不好借了出去,明日再借给你可好?” 等回了院子里,再仔细学一会子,大约也能学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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