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阳公主只好道:“却是我唐突了,只是母后很关心你和武穆王的亲事,如今北境战事平定,就多嘴问了一道。” 拿了宁皇后作伐,仿佛一切突唐与失礼,就变得理直气壮,虞幼窈阖下眼睛:“好叫公主知道,uu看书婚姻大事本由长辈作主,哪有由自己说的道理?但凡懂些规矩的,也不能臊了这脸皮,公主的话委实让我为难,不知该如何作答。” 只差没明说她不懂规矩,不害臊,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竟也明目张胆地说谈婚论嫁上的话来。 饶是骊阳公主修养再好,也不禁黑了脸,叫这话堵得,连后面想好的话,顿时也有些说不出口了。 骊阳公主强笑道:“我打小就不喜欢读女四书,母后总是教训我,说我没规矩,却也一直纵着我,我及笄之后,母后要为我指婚,就问我,想要挑个什么样的夫婿,我就对母后说,就在宗室里挑一个,免得去了旁人家里,总觉得我没规矩,而且殷氏子孙大多都是长情的,我堂堂大周公主,身份何等尊贵,理该配一个一心一意待我的人。” 骊阳公主仿佛在她与闲聊一般,声音吮着笑意,却透着冷意。 虞幼窈浑身凉透,骊阳公主摆明了,要把今儿这场戏唱完,嘴长在她的身上,拦也拦不住的。 骊阳公主转头看着虞幼窈,对着她一字一顿,语气抑扬顿挫地说:“可母后听了这话,却说我太、天、真!” ‘太天真’三个字,咬重了一个音,带着一股子强调的意味,连语速也刻意放慢了一些,仿佛生怕旁人没听清,或是听不懂,不在意。
第1057章 宫中秘辛 明明是宁皇后对骊阳公主说的话。 此时此刻,从骊阳公主嘴里说出,却好似是对虞幼窈说的,是宁皇后通过了骊阳公主的一张嘴,对此时此刻坐在骊阳公主身边的虞幼窈说的。 虞幼窈抬了抬眼睛,迎上了骊阳公主夹杂了试探、审视的目光,淡声笑:“是挺天真的。” 说不出是咐合,还是讽刺的话,令骊阳公主心中一堵,下意识转开了目光:“母后说,男子四妻四妾乃天经地义,你只看到了殷氏子孙长情,却没看到长情的背后,是高祖皇帝与懿德皇后同心同德,却仍然纳了,当时身为统帅之女的华氏为妾。” “不仅如此,高祖皇帝敬华氏如嫡妻,高祖皇帝登基之后,前脚封了原配发妻为后,后脚就封了华氏为穆皇贵妃,皇贵妃在历朝历代都不见有,是在高祖皇帝身上,首开了先例。” 虞幼窈浑身血液,顿时凝固,耳边是骊阳公主刻意,含带了丝丝笑意的声音。 “你只看到了,明宗皇帝独宠御前大宫女,多年不入后宫,可明宗皇帝膝下却有二子五女,无一人是大宫女所出,大宫女却为了这份独宠,喝下绝子药,致身体受损,落下无法根治的病症,不到三十就病逝。” “宪宗皇帝更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可皇后被指不贤、善妒,多年未曾有孕,险些绝了宪宗的皇嗣,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大周朝以孝治国,皇帝无子,不蒂于无德,忤逆孝道,皇后在无奈与绝望之下,对宪宗下了药,让跟前的宫女穿上她的衣饰,画了她常画的妆容,洒了她常用的香粉,亲手将之送到了自己的凤榻,夫妻二人因此产生了隔阂,直到皇后因病去世,宪宗皇帝追随而去。” 虞幼窈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这些宫中秘辛,外人不得而知,只知成帝是宪宗皇帝与皇后所出,却不知道这其中,竟有这样一段秘事。 她浑身发冷,连声音也有些不耐:“我很忙,没时间听你说这些宫中秘辛。” “也对,”骊阳公主笑了笑,也不自讨没趣了:“长郡主是何等聪明,定是个明白人,哪儿轮得到我来多说什么,却是我多嘴了。” 虞幼窈透过她知情懂趣的面容,看到了她眼底势在必得的野心,心中微微一窒。 骊阳公主话锋一转:“武穆王在外征战也有一年,想必长郡主心中也是十分牵挂,眼下梁贼攻破了京兆,武穆王也该大捷归来,今日特地过来,也好叫长郡主知道,武穆王另有要事,还会耽搁一些时日,却因兹事体大,也不便告之郡主,长郡主放宽心,想来过不了多久,自会明白一切。” 虞幼窈觉得好笑,身为殷怀玺的未婚妻,可殷怀玺的消息,却还要旁人来告之,殷怀玺的事,旁人知道的竟比她还要清楚? 甚至还有她不能知道的? 骊阳公主名为温婉大度,实质耀武扬威的态度,让虞幼窈很是腻味,心里也清楚,骊阳公主看似说了很多,其实什么也没有说,看似掌握了主动,实则虚张声势,更清楚,这不过是骊阳公主挑拨的手段罢了。 但就是这种似是非而的挑拨,才是真的高明。 因为,有些事她迟早是要面对的。 骊阳公主只是将她一直深埋在心底,不敢面对的事,摆到了她的面前。 虞幼窈轻笑一声:“梁贼攻破了京兆,在宫里宫外杀了不少人,却始终没有宁皇后的消息传出,想必早在梁贼攻破京兆之前,宁皇后就已经躲在宫中什么地方,毕竟深宫内院,可供躲藏的地方有很多。” 早前她听殷怀玺提过,宫里有不少隐秘的通道,宁皇后身为皇后,不可能一点也不知道。 梁贼攻破了京兆,骊阳公主不见慌张,还有心情过来寻她聊天,说一些有得没得的话题,可见她对宁皇后的处境,是相当清楚。 “如此,也不难猜测,无非是武穆王,借宁皇后对内宫的掌控,在梁贼还没有攻破京兆之际,提前在宫里进行布署,一旦梁贼攻进了京兆,就成了瓮中之鳖,再来个里应外合,梁贼也不足为惧了。” “另有要事”指的应是这个。 骊阳公主有吃惊,好半晌无语。 虞幼窈继续道:“宁皇后将你送往襄平,受殷怀玺庇护,是殷怀玺对宁皇后的诚意,而你也是人质,是殷怀玺挟制宁皇后的棋子,如此看来,宁皇后与殷怀玺之间的合作,无非就是庇护你们,至于旁的,也不过是你二人自己的算计。” 她觉得好笑,就真的笑了。 只是那笑透了一点苍白。 原来骊阳公主所谓的姐妹情深,竟是这样的“姐妹情深”,uu看书怪不得她肯放下身段,频频向她示好,便是遭到了冷遇,仿佛也不在意,还能安份守己,和她井水不犯河水。 这算什么? 被戳穿了心思,骊阳公主脸色有些不大好看:“武穆王大约没有告诉长郡主,先帝曾留下了一纸诏书,这份诏书事关周厉王,从前掌握在宁国公手中,如今却在我母后手中。” 虞幼窈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殷怀玺和宫里的宁皇后干系甚大,没有刻意瞒着她,却也没有刻意提及,她也没有刻意去探究,总归该她知道的,她总会知道。 但她知道,他们绝非普通合作那么简单。 骊阳公主又端起了笑容:“先帝病体不支,曾要立皇五子为太子,但因皇五子没有外家保驾护航,在朝中势弱,又因惠妃娘娘出身低微,一直受人垢病,朝中支持者甚少,先帝重文轻武,行休养之事,得罪了不少武将,惠妃因此早逝,皇五子也数度险遭暗害。” 虞幼窈了然,从前的皇五子,就现在的周厉王。 宁国公手中的诏书,很可能是立储的诏书。 宁国公府祖上有从龙之功,是与镇国侯府一般,从高祖时期就传承下来的老牌勋贵,老牌勋贵世代传承,在朝中的势力很庞大,背后牵扯的利益,更是错综复杂,根深蒂固,往往牵一而发动全身。
第1058章 有你没我 也是因此,皇帝对老勋贵也都十分忌惮,荫萌是有,优待也有,却不会太重用。 老勋贵世代传承,却也代代落没,早已经没了从前的鼎盛。 若没有从龙之功,或是开疆拓土的大功绩,很难再恢复从前的鼎盛。 先帝挑中了宁国公府,盯上了宁国公府背后盘根错节的庞大利益,是打了想扶持宁国公府,为皇五子保驾护航。 宁国公府借势得先帝重用,将来扶持新帝从龙有功,便可保三代兴盛。 这是一场机遇,更是一场豪赌。 骊阳公主见她脸色不好,眼中笑意一深:“先帝有意为皇五子培植党羽,宁国公府就是其一,只世事难料,没过多久,先帝就一病不起,大权旁落,还是皇后娘娘的太后越过了皇上,为皇四子赐婚宁氏女,联合宗亲以及朝中不少勋贵武将发动宫变。” 虞幼窈听出了关键。 先帝既为皇五子培植党羽,就说明,先帝的身体或许并没有达到“病重”的地步,骊阳公主也一直说先帝“病体不支”,没提过病重的话。 一个人生病了,难免精神不济,身体不支,这是很正常的情况。 那么先帝“一病不起”,恐怕另有玄机。 先帝这一病,他一手提拔的宁国公府,成了一招废棋,终究还是为太后娘娘做了嫁衣。 宁国公府没有选择。 先帝的诏书,成了宁国公府的催命符,宁国公府不仅不能透露半分,还要尽心尽力地给当今皇上做一条忠实的狗。 “皇五子没有参与争权,但先帝喜爱皇五子,立皇五子的心思,几乎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今上登基之后,是太后娘娘和宁国公府做保,加之皇五子纨绔,这才没有受到牵连,却并不代表,今上没有对皇五子心生芥蒂,这也为后来宁国公府的覆灭,埋下了祸根。” 虞幼窈心里泛起阵阵凉意,狗皇帝生性多疑,碍于自己刚登基,受制于太后、朝臣,又因皇五子是先帝爱子,不好一登基就赶尽杀绝,便只得放过皇五子。 但是他对皇五子的芥蒂,却日益深重。 对宁国公府的不满与猜忌,也是日益深重。 祸根是从一开始就埋下的。 并非皇五子就藩,在北境立下赫赫战功,成了名震下的幽王殿下后才有的。 骊阳公主轻叹一声:“今上其位不正,又受制于太后,始终患得患失,怀疑自己龙位不稳,怀疑先帝留了后手,但凡与皇五子有干系者,都受今上猜忌,宁国公府因着先帝的诏书,在朝中也是如履薄冰。” 德不配位,所以患得患失。 “今上要亲征北伐,宁国公府原可以拒绝出征,可宁国公府为了打消皇上的猜忌,重获今上的信任,不得不支持皇上御驾亲征,更因今上对宁国公府的猜忌,才有了宁国公府满门忠烈,却蒙受不白之冤的下场。” 支持亲征北伐,是无奈之举,不仅仅是为了宁国公府,更是为了宫里的皇后,还有才出生不久的皇长子。 倘若宁国公府拒绝出征,皇上对宁国公府的猜忌和不满会更深,皇后在宫中的处境可见一斑,失了圣心的皇长子,做为嫡长子,也将成为众矢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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