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宗正深吸一口气,缓下了怒火,沉着脸没说话。 可杨淑婉一听这话,便暗道不好。 照着情形,老爷回府之后,里头还有什么别的内情,是李嬷嬷没打听清楚的? 所以刚才的话,却是弄巧成拙了? 虞幼窈给杨淑婉行了礼,便娓娓道来:“母亲管家多年,却是劳苦功高,此番母亲操劳病重,祖母让我管家,也是为母亲分忧,女儿年岁小,又没经事,从前也没正经管过家,却是诚惶诚恐,不敢有丝毫大意,便是担心做得不好,非但不能替母亲分忧,还要累母亲受累,便是处处小心,不敢有丝毫错漏。” 虞宗正听得直点头,显是这个原因,才发现了大厨房采卖的事,可见是真用心在管家。 杨淑婉僵着脸,笑也不是,哭也不是,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虞幼窈继续道:“我也是觉得庄上的菜都长出来,怎么府里头还在外头采买这么多青菜,便是问了一句,杨妈妈说今年天气冷,庄上青菜没长好,我便想着,其他作物约摸也受了些影响,便见了周管事,商量着要减租的事。” 听到这处,杨淑院陡然捏紧了帕子,张了张嘴,想要插话的—— “哪知周管事带来的人,却在府里头闹事,身为主家哪还能容忍,没想着竟攀扯出了,杨妈妈与周管事内外串通一气,贪昧府里的银钱。” 杨淑婉愕然地瞪大了眼睛,话里话外没提她半句,所以,周管事和杨妈妈没攀扯到她身上? 那虞幼窈带杨妈妈和周管事来主院找她做什么? 虞幼窈满脸羞愧:“女儿年岁小,没经过这样大的事,一时便慌了神,想着母亲是当家主母,女儿也只是帮着管家,家中一些紧要的事,还是要母亲定夺处置才显府中规矩之大,所以便带着周管事与杨妈妈过来寻了母亲,想让母亲拿个主意,没想却让母亲误会了,是女儿做得不对,母亲可不要生气,没得气坏了身子,便是女儿的罪过了。” 杨淑婉一听了话,眼前一黑,险些当场晕了过去,前几天就不疼了的头,这会子又一抽一抽地疼了起来。 这事没攀扯到她身上,那么刚才她一见了大老爷,便说的那些话,就成了“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且“度”的还是继女,并且当着老爷,与府里不少人的面。 如此一来,她这温和大度的慈母名声,怕也要大打折扣了。 名声是一天天儿累起来的。 当年她一个庶女嫁进虞府做继室,又是在原配谢氏百日之内,便是没少受人指摘,叫人戳着脊梁骨,也是她进了虞府之后,拿了不少银钱收卖人心,传出了慈母的名声,然后再一点一点累起了温和大度的名声,这几年才在京里头贵人圈里立了起来。 可这回一闹,便是关着府门,可涉及了庄子上的事,人多嘴杂,外头也该听到一些风声了。 见杨淑婉一直没说话,虞幼窈有些惶恐,连忙道:“叫母亲修养的头天,便又要让母亲为府里头的事操劳,这是女儿的错,请母亲原谅我。” 杨淑婉头疼得厉害,哆嗦着嘴儿,话到了喉咙里…… 却让虞宗正给吼了回去:“杨氏,周管事与杨妈妈贪昧府中的银钱,便是你不知道,可之前这个家是你管的,你也有失职不察、治家不严、管家不力的过错,这事本该由你自己来处置,你少给我拿乔。” “我……”搁这么多人跟前,叫老爷当众教训,杨淑婉身子摇摇欲坠,耳朵里也是一阵轰鸣。 却是想着:完了,完了,这样闹一通,她便是借着养病,交了管家权,老爷待她也何谈愧疚? 怕是更加不满了! 想明白了这些,杨淑婉就知道,这是虞幼窈这胚子,故意挖好了坑,让她跳呢。 她却是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是交了管家权,也没讨来好,反而让虞幼窈个胚子登鼻子上脸,借机使坏。 虞宗正却是越说恼火,陡然拨高了音量:“窈窈儿一个半大的孩子,出了这事,还顾及着你的脸面,不仅没私下处理,也没告了老夫人,便直接将人领到你跟前,让你处置了,便是在替你挽回颜面,让下人瞧了你这当家主母的威严,便不敢因这事而嚼弄你。”
第117章 恩威并重 下人们听了大老爷这话,仔细一想,竟还真是这个道理,一时间看虞幼窈的眼神也不同了。 都说府里的三小姐心性良善。 他们却觉得,大小姐却更是大方得体,不光良善又孝顺。 虞宗正冷笑一声:“窈窈一片好意,你竟然怀疑她故意带着周管事和杨妈妈上门来攀咬你,还用得着攀咬吗?他们犯了错,便是你没管好家,本就是你的错处,你便是想赖也赖不掉。” 杨淑婉哆嗦着嘴,强忍着头疼,连忙道:“是、是妾身不了解实情,误会了窈窈,”说完,就拉住了虞幼窈的手,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柔声道:“窈窈,母亲向你道歉,你可别生母亲的气。” 虞幼窈只觉得杨氏的手又湿又凉,汗渍渍地,握在手上很不舒服,于是便低下头,垂下了眼睛,小声道:“母亲言重了,您身子不舒服,本该好好养着,却是我不懂事,又操劳了母亲。” 两人“母慈女孝”说了几句,虞宗正怒气稍缓。 虞幼窈不动声色拿开了被杨淑婉握着的手,便问:“母亲,您看杨妈妈和周管事都在这儿,要怎么处置呢?” 一提起这个,杨淑婉便是咬紧了牙,怒道:“这些个狗奴才,欺上瞒下,奴大欺主,竟敢贪昧府中的银钱,便是胆大了天去,绝不能轻饶了。” 虞幼窈仔细听着,没说话。 跪在地上的杨妈妈和周管事,却吓得险些晕过去,连忙挣脱了婆子们的挟制,连滚带爬着来到杨淑婉脚下,哭喊着求饶。 “大夫人,饶命啊,老奴知错了,老奴以后再也不敢了,大夫人,求您看到老奴往常为您做事也算尽心的份上,饶了老奴吧,大夫人……” “大夫人,小的对您忠心耿耿,一向是照着你的吩咐办事,求您饶了小的这一回吧,大夫人……” 杨淑婉一听到杨妈妈与周管事的话,心里便是一“咯噔”。 这两个老货,分明是在明目张胆的威胁她,如果不饶了他们,他们便要当着老爷的面真攀咬了她了。 之前不在虞幼窈面前攀咬她,却是故意到了她跟前求活路。 杨淑婉心里一慌,可这会子老爷和府里一干下人都瞧着,她若是轻罚了去,倒显得自己真心虚了,于是把心一横:“一人打五十个板子,送到官府去,由着官府定罪。” 杨妈妈和周管事吓得当场嚎哭。 大周朝背主的奴才,到了官府还要打三十个板子,然后关上十天半个月,还活着,就流放去做苦力,多半人身上伤着,没让郎中治过,又长途跋涉,在路上就熬不住,曝尸荒野了。 便是能走到流放的地方,每日做不完的苦力,也是少有熬得下去的。 八十个板子,便是个人也受不住的,大夫人这是要他们的命啊! 瞧着这两人的惨状,府里其他人也是心有戚戚,也是觉得大夫人太心狠了些。 大家都在府里头做事,哪还能不知道杨妈妈和周管事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贪昧府中银钱,是受了谁的指使? 这钱进了谁的腰包哪还有不清楚的? 好处都让大夫人得了去,可到头来大夫人却过活拆桥,连一条活路都不肯给,便是生生要了人命。 大夫人这心性,往后他们可不敢跟着做事。 虞宗正不耐瞧这个,便皱了皱眉,转头看向了虞幼窈:“窈窈,你觉得这处置如何?” 杨淑婉气得捏紧了帕子。 老爷这是什么意思?当家的可是她,她处置下人,竟还要问一问虞幼窈?难不成还觉得她不如虞幼窈一个半大的孩子会管家吗? 虞幼窈瞧了一眼周管事和杨妈妈,有些于心不忍,迟疑了一下,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虞宗正见她面含难色,也猜到了她是顾及杨氏,便道:“你尽管说!” 周管事和杨妈妈听了这话,连忙爬到大小姐跟前,哭喊求饶:“大小姐,我们都是下人,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儿,也不敢贪昧府中的银钱,奴才(小的)是做错了事,可银子却不是咱们贪了去了,是……” 虞宗正目光一凝,陡然射向了杨淑婉。 杨淑婉骇了一大跳,刚要大声喝止他们继续说下去,便听到虞幼窈声音温软:“父亲,母亲叫周管事和杨妈妈糊弄了去,难免心中恼怒,一时气恼,便要重罚,这也是人之常情,女儿却是觉得,杨妈妈是府中的家生子,有世代服侍的情份在,便是收没了家当,打发到庄子上,继续为府里效力,也算全了主仆情份。” 她却是不能让杨妈妈和周管事真攀咬了杨氏,否则杨氏名声不好了,也会带累虞家名声。 她头一天管家,便办了府里、府外的管事,又攀扯上了杨淑婉,难免会让人觉得是她故意为之,对她名声也不好。 过犹而不及。 眼下父亲对杨淑婉不满之际,又产生了怀疑,也该适可而止。 杨妈妈一听这话,也不攀咬杨淑婉了,顿时感激涕零,不停地对大小姐磕头,“砰砰砰”的声音,每一个都磕得真心实意,没几下,就把额头磕得青紫:“老奴谢谢大小姐恩德,大小姐如老夫人一般仁义又心善,将来一定会有福报的,老奴去了庄子上,一定会好好做事,定不负了大小姐的情谊,以后便是吃着斋,随了老夫人礼佛,每日三柱香为大小姐祈福。” 大夫人要她的命。 可大小姐却愿意帮她,这可是救命的恩情,天大的恩德。 周管事也满含期待地看着大小姐。 虞幼窈也不负他望:“至于周管事,虽然不是府里的奴仆,但女儿听说,周管事的爹,从前也帮着府里做事,这么多年来,小周庄也没出过大的差错,便收没了银钱,解了管事的契,”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话,思虑了一瞬,又道:“我听说小周庄有一大片山林,因土质浅了些,便没花心思伺弄,便让周管事去种松木,松木易成活,到哪里都能长了去,松子仁、松花,是极好的东西,松油可以做蜡,松木能打家具,能薰肉,能当柴烧,用途也是极广的,便将功折过。”
第118章 打一棒,给个甜枣 周永昌想着,种树虽然是苦力活,但是不仅能保着命,往后还能有个活计,日子便能过。 像他们这些犯了错的下人,严重一些的,便如大夫人一样,打一顿板子,送进官府,让官府打了,再流放,连命也难保了。 便是轻一些的,估摸着也要赶出去,这样的经历,轻易便能让人打听得到,往后在外头也找不到活计,用不了多久,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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