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这连闻会明也没想到的。北境军来路皆堵得严实,近乎将黎阳城团团围住,可谁成想竟然还有援军。 虽迟好歹到了,这便说明,至少黎阳城还能再撑一阵子! 一时间众人喜不自胜,之前的暗恹稍稍散去一些。 似应了那句天无绝人之路。 同样的消息亦在第一时间落到了崔枕安的耳中。 他强撑着单薄的身子坐起,这几日折腾下来,他人瘦的快没了形,这毒太猛,勾了他好久没犯的心疾,可是能解黎阳围困,就算是丢了半条命,他也仍觉着得是值得的。 一切都在向好的地方发展,只是向来乐观的路行舟脸色不太好。 崔枕安素来心细,难得见他这般心神不宁,便问:“你怎么了?一进了这门你就不太说话。”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正说着话呢,路行舟的眼皮就开始跳动起来,他抬手轻按一下,“这两天眼皮总是跳,心里似有事儿似的。” 出门在外,不便往家寄家书,如今被困在这里,更是收不到来信。 可左思右想,家中也不会出什么事儿,唯一让人放心不下的,便是棠意了。 可出门时他千叮万嘱一定要等着他回来。 她那么乖,一定会好好听话的,路行舟如此宽慰自己。 崔枕安稍缓了一口气,掀了被子,路行舟见他要下地,忙将人拦住,“这是做什么?” “替我更衣,我出去看看。”这个节骨眼上,崔枕安各处都放心不下,无论是这一箭之仇,还是反军之仇,他都急着去同崔初白清算。 “你算了吧,”也顾不得自己眼皮跳不跳,路行舟将人按住,“你这身子骨,好好在榻上养几日。” “养?”苍白的唇微微动起,崔枕安苦涩一笑,“现在不是养的时候,虽一时拿不好刀剑,可是站立行走还是没问题的,我不能让那猪狗不如的崔初白小看了我。” 他撑着胳膊自榻上站起,这几日病重,一站起,他身子有些摇晃。 不过很快,他凭着一口气便站稳了。 “没事儿,死不了。”身上大病小伤无数,连他自己都早已见怪不怪。 他自觉命硬。 没有还清所欠的东西之前,他不会死的。 路行舟自然知道他的脾气,他打定的主意,旁人插手不得,亦劝说不了,只能依了他的话,替他更衣。 身上有伤,暂穿不得沉重的甲胄,而是换了一身素利的长衫。 起床后稍用了些饭食,便直奔黎阳城楼而去,原本是要在此处等待援军,谁成想,竟见到姜芙亦在此。 这人即便是铁打的身子也撑不得大病才去便出门吹风,可崔枕安还是做到了,这边姜芙也震惊不已。 他到城楼下时,受人跪拜,可城楼上的人一双眼却惊惊的定在他身上。 崔枕安仰着脸,目光正遥遥与姜芙对上。 不同两个人以往相见时剑拔弩张,这时再见,两个人的目光中竟有一丝细察才可见的温意在内。 作者有话说: 🔒
第103章 此乃季氏女 那人所到之处, 所有人皆跪拜,唯有姜芙不会。 她不跪,他也不介意。 本来以为她回医馆去了, 谁知道竟来了这里,对于崔枕安来讲,当真是意外。 而他才醒过来便出门, 这对姜芙来说也是意外。 虽他装得极好,可是在姜芙这个医者的眼中不难看出,他走起路来很是吃力, 虽然已经掩得极好。 她明白, 这人是最擅于打肿脸充胖子的, 就算内里已经千疮百孔了,却仍可以作出一副无伤无痛的样子来迷惑任何人。 从前他就是这样, 迷惑了先帝, 迷惑了京中所有人, 亦包括她。 她能这般, 闻会明也没想到,只是稍稍侧目看了她的裙摆。 能这般无礼,可崔枕安都不生气, 不动怒, 这着实也在闻会明的意料之外。 一切好似自然的没有发生,崔枕安命人起身。 他此一来, 就是为了鼓舞仕气。 他受了伤这么些天,外面诸多猜测,只有让他们众眼看着他们的太子殿下好端端的还站在这里, 就能安定军心。 闻会明是聪明人, 他知道, 这两个人,并非似姜芙先前所讲的那般,果真断了。 这样看来,怕是断不了。 闻会明很有眼色,带着人以查防布图的借口离了此地,且让给他们两个人一处空楼。 这会儿日头正午,两个人于城楼之上立了出两个影儿。 崔枕安有些体力不支,单手扶住城墙,身子重心也都压在上头。 不难看出他在死撑,姜芙朝前行去,手掌亦盖于城墙砖石之上,这砖石已被午时日头烤得灼热,有些烫手。 她环目四周,守军离得远,于是才道:“若是撑不住就回去吧,何苦来的?” 见当真瞒不住她,崔枕安轻轻一笑,鹤目微眯,“我若走了,他们就都以为我死了,崔初白若看不到我,说不定会大肆放手进攻。援军未到之时,我如何能躲。” “夜里援军一到,来日我定将崔初白杀得片甲不留。” 提到崔初白,他目中狠厉再现,这样的崔枕安,漫身的杀气,讲实话,这才是真正的他。 “当初他在京中,你们谁也没发现他的狼子野心,现在到了这个地步,才恍然,”姜芙有些幸灾乐祸,“被人欺骗的滋味不好受吧。” 她意有所指,崔枕安当然明白,下巴微收,高挺的鼻梁被阳光照成了通透色,“若再有一次,我不会再骗了,至少不会再骗你。” “若是这次我战败,我死在崔初白的刀下,你心里会高兴吗?” 他明知故问。 即便他们二人是陌生人,姜芙也不愿意当朝太子死于小人刀下的。 “欠我的东西都没还清,你凭什么说死就死?”轻捏粉拳,姜芙目光朝前,望着前方一片黄沙。 这话让人不免欣喜,崔枕安干涸的唇角勾起灿笑,望向她的侧脸,这些年他容颜未变,似姜芙又不似。 “好,”有些话不必言说,他已懂得其中深意,只要他不死,该还的就都会还给她,她想要什么,就给什么,哪怕是这条命,“你不让我死之前,我不死。” 轻抿唇角,姜芙竟笑了,那笑意似春花,甜到崔枕安的心里。 崔初白与崔枕安很像,却又不完全像。 崔枕安攻于心计,而崔初白同样,却更爱酒色。 从前在人前伪装压抑自己的本性,一回到北境,独掌大军,他便露了本来面目。 季玉禾原本已经认命了,跟不得崔枕安,跟了崔初白也算是对她的一个补偿,可谁知,表面光风霁月的人,竟是这样一个伪君子。 对她没有半分爱惜,甚至万分嫌弃羞辱。 自打上次之后,她整日食难下咽,忧心不已,夜不能寐,为自己来日愁苦。 随嫁的奶娘着实看不下眼,亲自下厨给她做了家乡菜,只盼着她好歹能吃上一口。 可这回仍旧是如此,季玉禾一口也不肯用,只是愣坐在窗前望天。 这几日奶娘愁的也白了头,只能一遍一遍的劝道:“小姐好歹吃一些,你这样折腾下去,身子受不了,肚子里的孩子也受不了啊。” 奶娘急的直掉眼泪。 不提孩子还好,一提孩子,季玉禾心悸惶动。 她的手轻轻抚在肚皮之上,悲从心中来。 她知道,崔初白对她的厌恶最多是来自于对崔枕安的仇恨,可是她不怨恨崔枕安,因为季玉禾知道,崔枕安从来没有想要娶她的意思,先前在北境是如此,后来到京城亦是,更多时候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 起初让她嫁给崔初白,亦是想着他位高权重,会给她高贵的身份和安宁的一生,事实呢,事实是连崔枕安也被这个小人给骗了。 自打那日从他的殿中出来,季玉禾便意识到了,他说的不是气话,更不是醉话,这一生他都不会让自己好过! 季玉禾虽是闺阁女子,但是不代表她蠢。 去母留子一说自古有之。 她若这次生下的是个儿子,崔初白会杀了她留下孩子,若是女儿,怕是她们母女要一起死! 做了母亲的人,便再不是为自己活着,她亦是如此。 她要为自己想个后路。 这个念头一起,肚子里的孩子打了个滚儿,母子连心,似是也感受到了季玉禾的深思。 这一下,更让她坚定了念头。 挺起身子,目光重炬,“奶娘,现在前方战事如何了?” 这一问将奶娘问了一愣,奶娘在她身边侍候了近二十年,她何时关心过战事。 她虽不懂,不过还是将自外面闲言碎语听来的一一讲与季玉禾听,“只听外头人传,说是太子殿下被人重伤,生死未明,又说现在太子身在黎阳,被北境军困住,不过这些老奴觉得虚无缥缈,不像是真的。” 连奶娘都想到的事,季玉禾自也能想到。若是崔枕安真的出事,崔初白早就举军一路上京,哪里还能被一个小小的黎阳城困住。 她猜测,现如今崔枕安应该尚在黎阳,且崔初白不敢与他对峙,正在僵持之中。 这此行崔初白亦是报了必胜的决心,他只能进,不会退。 沉默片刻,季玉禾突然又问道:“奶娘,你觉得咱们还能回京吗?” 这一问当真给奶娘问愣了,她只当是季玉禾伤心糊涂了,明明知道她心里委屈,却也不得不劝道:“小姐,咱们生为女子,就是出嫁从夫,你既已经嫁到这里来,往后便再回不得京了。” “那日王爷只不过是喝多了,与你说了几句醉话,好歹他还会顾念你母家的颜面,等孩子生下来,王爷就会想通了,您好歹还是名正言顺的王妃.....” 这些话或是先前季玉禾还会听上一听,可是如今,她便再也不敢信了。 崔初白那人的本性就是残暴无情,哪里会对她有一分情义。 与其把性命绑在别人身上,倒不如自己做主。 “奶娘,我饿了,要吃东西。”话落,她自椅上站起身来,一改先前的消沉。 “好,好,我这就去将菜重新给你热了!”见她肯吃东西,奶娘还以为自己的劝说有效。 实则不然,季玉禾心中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吃饱了才有力气。 不多时,饭菜重新热上,香气袭人。 因她在孕中,饮食清淡,才坐到桌旁,季玉禾便又道:“想来王爷也许久没有吃到京城的菜式了。” “他虽生长于北境,但他说过,京城的菜式更合他胃口,”季玉禾一顿,“奶娘,劳烦你再去做两道京城的菜,一会儿我端去给王爷下酒。” 季玉禾素来心高气傲,这些日子可谓是与崔初白硬碰硬,难得有和软的意思,奶娘不敢耽搁,连连应下,做饭去了。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11 首页 上一页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