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见识也不想涨,我只想快些把你的病治好。”那枚荷包就被她压于枕下,比起自由,姜芙更希望让许家翻案。 她相信只要崔枕安肯,许氏一案一定会翻。 将这话掐头去尾的话,听起来倒是温馨,崔枕安轻捏了她下巴未再讲话。 崔枕安这毛病是小时候的药力伤了心脉,毒虽清了,却对心脉损的不轻,若真想治好,可得费上一番工夫。 这毛病姜芙知道以钟元的针法是能治的,只是自己也只与钟元学了个皮毛,远远不如。 其余的药性她尚且未摸透彻,也不敢轻易下药,只能暂施一段时间的针看看。 愁起来全无头绪。 准备了施针一应来到崔枕安书房的时候,他正坐于桌案前看折子。 虽他人不在京,可京中需要他处理的事务一件也不得少。 见她过来,先将手里的东西放下,一旁方柳替崔枕安卷起袖管,仍记得当初钟元治病时也是从手臂开始扎起,姜芙算是接师钟元,手法相差不离。 先用药汁子在他手臂上细细清理一遍,再将针囊展开,依次取出银针自手腕起扎入穴位当中。 给人治病,这是头一回。 一针下去扎得有些偏,崔枕安眉目一皱。 姜芙翻动着手里的医册手抄本,不管不顾地又扎了第二针,这一下好似比先前更疼了,他腕子跟着抽动一下。 记得当初钟元施针时全无痛意,针到痛除,到了姜芙这里,全是皮肉之痛。 某人的视线正投在姜芙发顶,她也只作不见。 终于还是崔枕安忍不住,“你是不是蓄意报复?” 不下毒,手法却不稳不柔,硬生生的往肉里扎。 “我从来没给旁人施针治过病,是你说要让我试的,试了又嫌疼,我能怎么办。” 从来没人敢当着面同崔枕安顶嘴,姜芙全占了。 方柳觉着不对,借着以换茶盏之名溜了出去,仅留两个人在房中。 眼见着他腕上肿起,显然是没扎对地方,崔枕安晃了晃手腕,“重新扎。” 利索将银针拔出,自椅上站起身,这回重定心神,又是一针下去,好像比方才更疼了。 这一下根本没扎入穴位里,硬生生的往里戳,堪比受刑。姜芙忙再次将银针拔出,连续两次出错,她也有些心烦意乱,“你是不是装的?” “既已应了你,我又何苦?”腕上余痛仍在,崔枕安转了转手肘,“当初见你用针倒利索,原来也只是暗算我时才有用,罢了,今日先到这里,你再琢磨琢磨。” 站直身子,姜芙收拾了东西要走,却又被他唤住,“在这里琢磨。” 不放人,她也只能寻了个角落坐下,翻动手里的册子,时不时拿指尖儿在自己手臂上比划两下。 倒真的闹不懂明明都是按着位置扎的,怎的就愣是一针都没扎对。 那头偶有翻动书页的声响传来,崔枕安时不时抬眼朝姜芙瞧看去。 姜芙读书的时候尤其认真,从前在旧府时便是如此,两个人有时各看各的,整日不说话,也不会觉着烦。 失神起来,崔枕安突然意识到,在旧府的那段时光,应是他难得的轻松日子,每日不见人,亦无公事可忙,只与她困于一方小天地里,朝夕相伴。 腕子上的红肿未退,受了那一针好像肿起来了,有隐隐痛楚传来,似在提醒崔枕安现在的处境。 他望着自己手臂有些失神,眼中的温意也跟着散去。 就这样,两个人谁也不讲话,直到未时。 府里上了灯,自打崔枕安下令设宴,府里便一早开始忙叨起来,崔枕安将临州大大小小的官员都集中在此,目的是想探个底,虽仓促,却也无人敢不来。 他急着想看看自己舅舅的爪牙到底都是哪些。 看看临州这些酒囊饭袋到底都是如何看着郑君诚欺压良民而视而不见的。 这种与姜芙无关的宴席她自然不喜参与,也没立场参与,可仍是好奇郑君诚到底是个什么货色,长什么模样。 且着了一身不起眼的素色衣裙,站于宴厅角落,朝一个个人脸望过去。 此刻厅堂正中歌舞起,让人眼花缭乱,姜芙站于屏风后跟本认不出哪个是郑君诚,更无人可问。 放眼看过去,那些人都长得差不多。 听闻温肃皇后是个美人,崔枕安的样貌便是随了她,想是郑家人长的应该也不会太差,可看了半晌也没觉出哪一位与他模样相近。 心下一急,她的头自屏风中探出来,被正位上的人瞧看清楚。 崔枕安似看透了她的心思,只见他唇角中挤出一抹笑意,而后朝姜芙招了招手。 一股被人发现的窘迫,姜芙尴尬的走上前去,好在此刻堂下众人饮酒作乐喝得正欢,无人留意。 行到近前,崔枕安在席下牵了她的手,将她扯到近前,“想看就大大方方出来看,缩在那里做什么。” 这会儿堂上鼓乐吵闹,姜芙只能将身子压低才能听清,她仍旧嘴硬狡辩,“只是路过看一眼罢了,我有什么好瞧的。” 这人不善于撒谎,她若扯起谎来就一如小孩子说大人话,哪里骗得过崔枕安。 他眉梢带笑,也不反驳,只暂松了她的腕子,扭头朝一侧方柳吩咐了句什么。 不多时,堂下一人在席上站起身来,朝这边大步行来。 “殿下,您叫我。”来者恭谨立于崔枕安身侧,低声道。 “舅舅,”崔枕安有意当着姜芙的面唤了一声,“从前就听母后常说您贪酒,方才我看你没少喝,年岁大了,注意身子,若不然回京母后问起,我没法子交待。” 这突如其来的关切让郑君诚有些惶恐,倒也开怀。这两日两方一直互相试探着,一提皇后,倒让他心下稍安。 忙将身子又压低一分,“老臣让殿下操心了。” 立在一旁的姜芙眼珠子立即定在此人身上,稍稍打量,他气质倒是清贵,只是眉眼中不带善意,面相不和,细看下去倒与崔枕安有几分相似,只是中年走形,神态相差太多。 之前在屏风后,姜芙还真将此人过眼几回,皆没认出。 “原来他就是郑君诚。”姜芙心里暗念道。 一想到竟是这么个人将钟元害得家破人亡,她连呼吸都开始急促起来,全身的血气上涌,皆集在头顶。 钟元的仇人便是她的仇人,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姜芙恨不得现在就拿把刀将人杀了。 许是姜芙的眼光太过集中,盯人良久,终引得郑君诚注意。 那老贼目光落在姜芙脸上的刹那有些震惊。 这般容颜与身段让人眼前一亮,未施粉黛却是眉长而秀,一长小巧而立体的脸蛋线条柔和,雪肌通亮,原本玉峰山宅院里的那些便都是他挑出来的佼佼者,与她相比倒变成了庸粉。 老贼不光贪酒而且好色,此刻见着姜芙眼珠子都动不得了,又瞧她穿着简素,站在崔枕安身边,身份成迷。 “这位姑娘看着眼熟......可是太子殿下的......”此次崔枕安来临州,倒没听说她带了女子同行。席上没少饮酒,喝的他有些放肆,也是色胆包天,郑君诚竟敢当着崔枕安的面试探问起。 崔枕安才要发话,且听姜芙先抢话道:“我叫钟芙,是太子殿下的医官。” 声音清冷尾音带颤,与郑君诚初次交锋,她有意将钟字咬得很重,崔枕安脸上的笑意一僵。 一听是医官,郑君诚微微一笑,“太子殿下身旁能人多。” 这会儿崔枕安也变了脸,让郑君诚过来只是为了让姜芙见个脸,却不想听他废话,只道:“舅舅回座吧,少饮些酒。” 本来还想多讨说上两句,这一时倒不敢了,郑君诚只能讪讪一笑,而后退下。 姜芙气得心抖,再一想方才两个人对话,崔枕安分明对那郑君诚礼爱有加,这让她这个旁观者见了便更气了。 直到目视那老贼回到席上,姜芙才平稳下心绪,不管不顾的同崔枕安道:“我回去了。” 也不等人答,扭身便走,带着气,连脚步都重了些。 这会儿崔枕安脸色也阴沉下来,眼前仍旧舞的眼花缭乱。 他却是半杯酒也喝不下去了。 干脆自席上起身,顺着姜芙离开的方向行去。 两个人皆窝了一肚子火,一前一后,相差不远,姜芙没有发现身后有人跟着。 直到行到一处廊下,只觉着腰上一紧,随后被人带到了一侧亭阁中去。 阁中未燃灯,姜芙隐隐闻到一阵酒气,还有熟悉的松香气。 许是喝了些酒的缘故,有些上头,崔枕安将人扳过来,二人面对面,姜芙的后背抵在墙上。 “崔枕安,你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
第56章 狗东西 “你方才同郑君诚说, 你叫什么?”酒气扑散在姜芙的脸上,也不知他到底喝了多少。 明明看着脸色未变,讲话还算清明。 两片朱唇微动, 想说的话又吞了回去,这人大老远的追到这里来,又是要闹事。 她不答, 崔枕安反先声:“你说你叫钟芙?” 在崔枕安眼中,姜芙对钟元的爱意都在细节里,随处可见, 他听不得姜芙与钟元相关半点, 这两个人的名字这般暧昧的挤在一处, 让他心口发堵。 以他之姓冠其之名,可见钟元在她心中份量。 嫉妒的抓狂。 “你是不是时时刻刻都想着他?”这两日两个人连嘴都没吵过, 本来已经趋于平稳, 可一个钟芙, 又将崔枕安的邪火勾起。 姜芙觉着此人不可理喻。 自己也是装了一肚子的火气, 方才分明看到崔枕安对郑君诚讲话有多客气,舅甥情深,就算他做了再大的恶, 也有崔枕安帮着兜底。 “崔枕安, ”想到崔枕安对郑君诚所做所为态度暧昧不明,心中便气得几乎喘不过气, “我现在一句话也不想同你讲,你不要找我的麻烦。” 明明害了钟元全家的人就在眼前,她却除了生气什么都做不了, 甚至连骂他一句都不成。 也是此刻她才懂, 这么多年钟元到底是如何过的。 仇敌逍遥自在, 自己却放弃了一切只能在宫里做一个宦官,单枪匹马面对强大的一切。 崔氏皇权就似一张巨大的网,不见头亦不见尾。 而他们渺小如蝼蚁,想要撼动,如蚍蜉撼树。 越是与这些人相处,便清楚当年钟元的处境,他难的超乎想象。 身子朝前逼近,几乎与她贴着,他似完全没了头脑,“你非要拿他气我是吗?” 崔枕安可以被她扎成筛子,可以容忍她对自己心存怨气,可以容忍她对自己整日没个好脸,唯不能忍她念着钟元。 这几日的风和日丽,皆因一个名字,彻底推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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