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这宅院里不过来了两个女子,一个被带到太子那里,一个被带到路公子那里,想必是说的那位了。 小婢女倒是聪明,直问,“您说的是跟路公子在一起的那一位吧,这两天她一直由路公子派人照顾着呢。” 一听她人还在,姜芙的心一放,直接吩咐道:“我想见她。” 虽说身份不明,但婢女见她倒不像是普通女子,举手投足间倒也有大家风范,保不齐是哪家的贵女,又与太子有牵扯,自是不敢怠慢,只微微福身,“奴婢这就去请。” 不多时,棠意果真就被带到姜芙所居院落来。 乍一见姜芙真容,那棠意倒没有太过意外的神色,两个人相处两个多月,倒是投缘,先前在玉峰山脚那座宅院,倒是棠意处处护着姜芙。 “你还在这儿?”一见旧识,姜芙大喜过望,两个人拉着手坐到了廊下美人靠上。 这会儿身后的银杏树落叶缤纷,每隔一会儿便有金叶子落下来,砸在身旁。 “这两天你都去哪了?被人莫名其妙带到这里,我好担心你。”棠意担心姜芙是真,可她这两天已经将这里浅摸一回。 虽说路行舟有意无意的瞒着这宅院主人的身份,可棠意还是意识到住在这里的人各个儿都不一般,自也包括姜芙。 “我没事的,我倒是想问你,可找好了去处?”姜芙知道棠意是瘦马,为瘦马者皆是自小被卖,有家难回,二人分别,她放心不下。 棠意神色黯,“我没有去处,家人也都不在了,除了先前那座宅院,我真的不知道去哪里。” 若是从前,姜芙一定会带上棠意,可如今她自身难保,也不能将她带回京去。 倒是可以在银钱上帮衬一些,只是不知该怎么开口才显得不那么冒犯。 “对了,那路公子倒是好人,他还想送我回家来着。”提到路行舟,棠意脸上露出些欢喜。 对路行舟印象倒说不上好与不好,只是从前在泽鸾青苑他和沈珊有过那么一场,闹的倒不小,沈珊的小衣别在路行舟的腰际,也是众人亲眼见了的,按高门姻亲来讲,出了那般不体面的事除了成亲再无旁路。只是事发不久姜芙便逃了,此事与她无关,也不曾打听过。 一想到路行舟,便想到沈家,不由让人心里一阵恶寒。 强阻了自己的思路,姜芙说道:“你往后有什么打算?” 棠意摇头,“还没想好,孤身一人在外,那样的日子我想也不敢。” 她垂眸的这副模样,倒是让姜芙越看越觉着似少年旧识,彼时黎阳邻里住的一位姐姐长她近两岁,二人熟好,那姐姐模样艳俏,垂眼时与棠意太像。 后来她便入了京,二人再没见过面,姜芙曾往黎阳写过书信,从未得到过回复,时日一久,也便慢慢淡忘了。 与是与旧人的旧谊引起了姜芙的恻隐之心,姜芙拉过她的手轻声安慰,“没关系,别怕,我会帮你想法子的。” 旁的或顾不上,与崔枕安要些银子他总不会不给。 闲话半晌,天慢慢黑透,崔枕安不知何时会回来,姜芙便先催着棠意离开。 来时她是跟着这院子里的小婢女来的,归时棠意自己顺着原路返回,夜色深重,她手提一盏美人灯在石子铺就的细路上缓行。 今日与姜芙一番谈话,棠意听得出来,姜芙是要帮着她安身立命,她不能就这么走了,好不容易碰到了路家人,她即便是走,也要先将路行舟的性命拿了再走。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美人灯前,她心念道,“路贼,我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过你呢......” “这么晚了你怎么自己在这儿?”身后突然传来声响。 扭过身去,借着美人灯火,棠意才看清,竟是路行舟。 “路公子。”一见他,棠意摆出欣喜的神情,提灯朝他行去,“我出来转转,路上太黑,倒是走得慢了,路公子你呢?” “在屋里待的烦,出来走走,”路行舟朝前一望,此处近水,前路暗黑,倒是怪吓人的,“这段路确实不好走,我送你回去吧。” 正不知该找个什么由头去寻他,没成想他倒送上门来,棠意点头笑笑,“好。” 二人一前一后行着,前后始终保持着半臂距离,灯影将二人的身影拉到一处,一路谁也无话。 路行舟更不知,身后那个温言软语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女子,此刻正是何种仇意目光瞪着他。 夜色一点点深重下来,将整座宅院罩下,略显诡异。 崔枕安收上来的案册一个接一个,近乎看不完,一头扎进去再起来便到了深夜。 没有回自己房间,而是跑去找姜芙。 姜芙喜静,安排给她的婢女她一个未留在房里伺候,崔枕安到时,她已然趴在桌上睡着了,案上胡乱记了几张方子,她闲时就爱琢磨这些。 一盏灯火在前,光晕将她整个人包住,这般看过去小小的一只。 难得,崔枕安在她身边感到了片刻宁静。两个人从前不吵不闹时正是如此。 夜里凉,姜芙梦中微动了肩膀,肩上的披帛滑下。 不过是夜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起来,想着凭记忆拟几张方子,谁知困意压山倒。 崔枕安重新将披帛卷到她身上,而后将人拦腰抱起,朝内室中走去,原本捏在手上的毛笔掉落在地,于砖地上甩出零碎的墨点,姜芙一下子醒了。 借着室内昏黄的灯光,她才看清眼前人。 本以为他不会来了...... “要睡就好好睡,趴在桌子上做甚。”说话间人已被放在了榻上,便觉身子发凉,姜芙打了个滚,扯住锦被将自己包好。 那人转眼间又不知哪去了,姜芙迷迷糊糊揉眼,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是眼花了。 才躺下没多久,又听到外间有声响动,崔枕安再回来时已在侧间由人伺候着洗漱完毕,甚至换了身干净的寝衣。 见这阵势,今日是要睡在这里? 听着床下脚踏上被人闷踩一声,崔枕安大步迈了上来,室空天冷,他入帐时身上带着一股子凉气。 倒是单扯了一条锦被盖上,头才倒在软枕上,侧目瞧看姜芙背影,便道:“我知道你没睡。” 困倦中睁开眼皮,只装未听见,不理。 稍盖了一会儿,身上的寒气已经殆尽,崔枕安这才掀了自己的被子凑过身去,手臂探到姜芙颈下,将人往回一带,那小小的人便又落到了他的怀里。 温香入怀,他好久都没这么安安静静与她同待在一处了。 闻着她发上那股淡淡的香气,心里一热。 “再在临州待上十天就可回京了。”语气淡然温和,似与他妻闲话家常。 姜芙只顾闭着眼,不应,他将人搂得更紧了些,自说自话道:“往后不许再咬我了。” 在他怀里睁眼,姜芙终是忍不住道:“崔枕安,你最好记得你今日同我说的话,应我的事。” 被她直呼其名,崔枕安才要闭上的眼又睁开一条缝隙。 喉结微动,“君子一言,我既答应便不会抵赖。” “你说话算话就好。” 二人像是在谈生意,此言既出,一下子又冷了下来。 姜芙扭过身去,以背对着他。 ...... 秋风浮躁,寒鸦立枝。一轮满月挂于山头。 暗夜难眠之人何止姜芙,庭院深深的郑府内,郑君诚坐于书房中,连灯也没燃。 借着月色光华,隐隐可窥管家的一道影儿正打在郑君诚的脚下。 “大人,若是再这样下去,怕是临州不保。”管家是郑君诚的心腹,许多事也少不得他出谋划策。 自打知道崔枕安来临州那天起,郑君诚便不得安寝,食之无味。 “玉峰山的宅子,烧了也就烧了,随便扔出去几个人顶包就是了。”郑君诚说道。 管家摇头,“大人,只怕这回没那么简单,太子殿下怕是冲您来的,您该早做打算才是。” 虽也有此顾虑,可郑君诚仍道:“他又能拿我怎样,我是他亲舅舅,他若不保我,事情一捅出来,只怕也要闹到他身上,我不信他不怕圣上怪罪。圣上仅有他一子不错,可郑氏是他的母家,出了丑事,他脸上也无光,更没法子同天下百姓交待。” “话是这么说,不怕一万还怕万一,您该提早做打算才是,”管家一顿,“现已有州府的人来报,说最近好像有人在暗查,虽暂不敢确定,可形迹十分可疑,难保不是太子的人。” “旁的倒也不怕,只是怕万一他知道当年那毒.......”管家没有再说下去。 郑君诚肝胆一颤。 若是当真知道了那毒是他下的,只怕连舅舅这层亲情也保不住他了。 正所谓相由心生,郑君诚双眸微眯,似一只奸诈的狐狸,指尖儿有一下没一下的点在桌案上,“若真将我逼到绝路上去,那我也只能推京里那位上位了。” 作者有话说: 🔒
第55章 气 北方多麻雀, 一入了秋便在树上盘了不知几窝,自晨起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偶有人在树下行过,胆小怕事的麻雀便一窝飞起散往各处。 硕大的扫把卷了院子里的落叶, 发出沙沙声响,此院中多栽种银杏,黄叶金灿铺就满地, 看着倒很鲜亮。 洒扫婢女在院中来往不断,却无一人敢高声喧哗,生怕惊扰了房中的贵人。 可姜芙还是被外面的声响给吵醒了, 北方秋日夜里微凉, 睡觉却尤其舒爽, 饱眠一夜之后,姜芙痛快的闭着眼在被子里伸了个懒腰, 不觉翻了个身, 却正摸见身旁还有个人。 崔枕安素来起的很早, 今日倒难得赖床一次, 姜芙睁眼时,他正单手肘撑在枕上盯着眼前的人,不声不响。 二人视线对到一处, 崔枕安眼底带笑, “醒了?” 姜芙未讲话,只是坐起身, 崔枕安扯了她的衣带道:“今日起你得给我施针。” “你就不怕我给你下毒?”稍拢了长发,她侧过头来,黑亮的长发遮了半肩, 身子单薄只着一件碧叶色的寝衣, 未施粉黛的面上挂着一抹淡樱粉, 好看极了。 “你不是那种人,况且你还得留着我圆你心愿。”他轻笑一声。 姜芙的确不是那种人,彼时在船上时恨他恨得极了,下手虽重却也没要他性命。 生性良善,再坏又能坏到哪去。 “你都没问我什么心愿,就敢应下?” 指尖儿绕着她的衣带,“我不想知道。” 话落,他手上力道一紧,将姜芙又拽了回来,“今日我在府上设宴,你得一起。” 姜芙摇头,“我不想去。” “不去也得去。”感到晨起房中微冷,他扯了锦被给姜芙盖上,“是时候加了碳了。在临州也待不上几日,总要涨些见识。”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11 首页 上一页 58 59 60 61 62 6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