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又是两声咳,帐内的人再次挥手示意徐和将帐子放下。 原本紧缩的眉目微松,崔枕安唇角浅浅勾起,却是心中宽慰。 “儿臣领命,父皇好好歇息。”身子微微前探,他说道。 就在崔枕安被人抬出殿门的前一刻,晖帝嘶哑的声线幽幽传来,不大,却听得一清二楚,“是朕错了。” 不知为何,这句话使得崔枕安脊背一凛。 再出殿门,小郑后仍跪在那里。 再见崔枕安,她仍旧怒目而视,哪还有往日的慈母模样。 “母后,回去吧。”这便是崔枕安对小郑后说的最后一句话,再无留连,也再无挂念。 行出长安殿许久,方柳环望四周再无旁人,终忍不住同崔枕安道:“太子殿下,黎阳的事,您打算如何?” 事关黎阳,关于姜芙。 冷风拂在崔枕安的脸上,坐高立远,此刻他脑子里回荡的是晖帝同他讲的那句。 温肃皇后是父皇的执念。姜芙又何尝不是他的。 “沣元堂.....”他未答,只是浅念这个名号。 他想,她爱的人,是许岚沣。 这念头一起,崔枕安手足无措,他放不下,却又自知拿不起。 ...... 眼见着年关将至,街上开始热闹起来。 医馆就开在街中,每每见着摆摊的人比往日多了几倍,随着年底一近,街上摊位略显拥挤。 旁处生意皆火爆,反而是医馆略显冷清,谁都不想近前瞧病,怕不吉利,平日几乎不得闲的姜芙这阵子也显见着松闲下来。 时有小货郎从街上走过,姜芙会买些得用的小玩意儿,亦学会了讨价还价。 日日所见的烟火气使得她越发心宽。 想着到年底了,需得盘盘账,再给玉书和小锦多发点工钱,让他们过年回家时能买些东西给家人。 小锦平日记账仔细,姜芙仅稍看便明,明细才拢了一半,突听有人掀了门帘入室,听到动静的姜芙抬眼,却正见着来人是三个壮汉。 见着他们的第一眼,姜芙心里便不舒服,瞧着也不像来瞧病的,可来人却也不能不迎,只笑问道:“几位有什么事?” 领头的络腮胡子环顾一圈儿,声线粗犷,语气凶巴巴的,“谁是这里的郎中!” 玉书和小锦各自放下手中的活计朝这边看来,姜芙暂将手里的笔搁下,回道:“我是。” 作者有话说: 🔒
第79章 命犯小人 络腮胡子上下打量姜芙, “你就是?” 心头预感不妙,但也躲不得,姜芙点头, “阁下有事?” 那络腮胡子扭头便掀了帘子出了门去,其余两人也紧随其后,姜芙正不明所以, 只听门外有人高声唤起:“各位南来的北往的瞧一瞧啊,沣元堂治死人了!” “我老母亲前几日来沣元堂瞧病,被这沣元堂里的钟郎中施了几针便下不了床了!” “没天理了!这是庸医!庸医啊!” 堂内三人立觉不对, 忙放下手中活计出了门去, 姜芙掀开棉帘时, 却正见门外有一木架,上面躺了一位老妇, 面色苍白如纸, 紧紧捂着肚子, 一动也不动。 正值年下, 街上采买的人多,仅凭这几声吆喝不多时沣元堂前便被围的水泄不通。 “你干什么呢你!”小锦忙跳下阶来,急急挡在那络腮胡子面前。 “这黑心的沣元堂, 险些治死了我娘, 现在我娘连路都走不得,”络腮胡子扭过身来指着姜芙道, “你说该怎么办?” 一时被问的懵住,姜芙目光锁在那老妇面上,每日沣元堂的病人来的如流水似的, 姜芙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对这老妇也没什么印象。 玉书瞧着外头看热闹的这一堆人, 觉着扬声了反而不好,见姜芙未动,她便行过来道:“这位大哥,外面天冷,有事咱们屋里谈吧。” “屋里谈?”络腮胡子的眼珠子蹬的比牛还大,一脸的凶相,“进屋做甚,你们要谋害人命不成!老子偏在这里说,老子就是要让黎阳的百姓看看,这沣元堂里的郎中是个什么东西!” “我娘都七十了,之前身子一直没什么大毛病,听人说沣元堂的女郎中病医得好,便来瞧瞧,谁知回去之后就一病不起,整日嚷着肚子疼,起初我们还以为是吃错了东西,后来又寻了个郎中来瞧才知,是这沣元堂的姜郎中给施错了针,用坏了药!” “可怜我老娘一把年纪,现在却要日日受得这般罪!”那络腮胡子此刻声泪俱下,跪到木架旁,“各位父老乡亲,各位老少爷们儿,这钟郎钟她也太不是东西了,手法不灵还开医馆,这不是坑人性命吗!” “各位在此替我做个见证,今日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为我老娘讨个公道!” 他一哭起来,看着倒真是个孝子,这一闹起来,围欢百姓议论纷纷,人多嘴杂,声浪起伏。 有人同情有人怀疑。 “钟大夫在这开了这么久的医馆也没听说出过岔子啊,别再是什么旁的病,冤了钟大夫......” “女人开医馆有几个能行事儿的,又不是师承名家,听说是和兄长学了几年,能精到哪去。” “怪不得银钱收得比旁处少,多了她也不敢收啊......” “施针的手法就同旁的郎中不同,不知在哪学的。” “还是去官府吧,这么冷的天,在这闹什么.....” “人家钟郎中可不是那种人,别是中间有什么误会......” 声声入耳,有人肯说句公道话,却也有人以恶意随意揣度他人,不由让姜芙觉着心寒。 放眼四顾,现在同她站在一起的,也唯有玉书和小锦,可这两个年岁尚小,头一回遇到这样的事儿,一时也傻了眼,不知该如何处置。 其实在此开医馆的头一日起,姜芙便想到类似这种事的发生,毕竟她要价比旁的医馆便宜许多,虽主打妇科,但难免有人视她为眼中钉,有同行来暗害也不无可能。 退一万步讲,若不是同行,或是自己真的给人施错了针也未可知,毕竟先前自己就施错针,将自己扎了个大出血。 外面七嘴八舌,那络腮胡子又演得这般逼真,连给姜芙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一时占了上风,倒让姜芙有些百口莫辩。 她站在阶上,心乱如麻,一时没了主意,却也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若是自己真的乱了,那就会被人牵着鼻子走,到时候就真的说不清了。 招牌砸了不说,说不定还会有旁的祸事。 门口的人越堆越多,为姜芙说话的,和为这络腮胡子说话的人各占一半,玉书急的都快哭了,跑到姜芙身旁扯她衣袖,“芙姐,你说句话啊......” 姜芙朝下迈出一步,才想去探看那木架子上的老妇,便见着珍娘带着刘繁自人堆里挤进来。 珍娘声高且尖,在这街上有一号,不见人面仅闻声便知是她。 “哟,这是闹的哪出啊!” “沣远堂的钟郎中将我老娘治的快死了!”一听人问,络腮胡子站直身子指了姜芙道,“你得给我老娘抵命!今日若是不给老子一个说法,老子砸了你的医馆!” “这位兄弟,你先别急,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这条街上谁不知道钟郎中的名号,看病比旁处便宜,医术也不差.....” 这个节骨眼上,第一个跑出来为姜芙说话的竟然是珍娘,倒真在姜芙的意料之外。 “少他娘的废话,人就在这躺着呢!能有什么误会!今日老子就是要将她医馆给砸了!”那人全然不听,同行的两人亦连连附和,亮出随身带的棍棒在姜芙面前比比划划。 一见动真格的,小锦忙挡在医馆前,把玉书和姜芙护到身后。可他毕竟年纪尚小,不及对面那人高马大的三人,让人拎了衣襟随处一丢,丢出去好远。 玉书忙跑过去扶他。 这节骨眼上,珍娘给刘繁使了个眼色,刘繁大步行上,护在姜芙身前,不比珍娘声线尖高,他不急不缓地说道:“这位兄台,凡事得说个清楚,讲个明白,您母亲病重,这自是谁都不愿的,您上来就又打又砸,钟郎中一个女子如何承受得住。这好歹是她的家业,若就这样毁于一旦太可惜了。” “就是说嘛!”珍娘上前帮腔,“谁都不愿意遇上这么个事儿不是,眼下是年关,闹出人命来对双方都不好,你想要什么你就直说,别上来就打砸的,更别为难一个女子。人有失足马有失蹄,谁又能保证一辈子不出错呢!” 后面亦有人觉着珍娘说的有理,连连称赞。 “哼!她是个郎中,她这一出错,我老娘的命不要了!老子今日非就让她给我老娘抵命!” 这几人一唱一和,姜芙却一下子反应过来不对。 珍娘和刘繁来此一趟,明面上似为她说话,细细品来却更像是坐实了姜芙有错。 那三个壮汉在门口这么一闹,原本还是云里雾里的事儿怎的到了这两个人嘴里就都成了姜芙的错了? 刘繁的心性她不清楚,可珍娘可是个精明的,若是此事落到她自己的头上,她断然不会如此。瞧着这两个人,更像是要将她往阴沟里带。 听了这么半晌,姜芙的心也勉强定了下来,眼前的人非友似敌,就是奔着毁她来的,她可不能也被绕进去。 行过阶下,姜芙终站在络腮胡面前平静开口:“这位大哥,你口口声声说我给你娘治坏了身子,要砸我的店,可容我分辨几句,你再砸也不迟。”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闹这一场,来人似占了上风,全未将她一个小小的女子放在眼中。 姜芙再次细看了木架子上的老妇,觉着此人看着有些眼生,倒是一点印象也无。 “你娘起先是身子出了什么毛病才来找我看病的?” “带下气滞,腹内积食难消!” “你既说我瞧完了之后便下不得床,还请郎中诊治过,可有那郎中诊治的脉案?”按当朝律,郎中若是给人瞧病,脉案要留存三份,一份自留,一份给病者,一份定时交与行会存档,以防扯皮时说不清。 自然也有些行医不守这规矩,可姜芙不同,每医一个人,定要记个详细。 络腮胡一时被问住,眼珠子飘忽两下,随之道:“那是我们村子里的赤脚郎中给瞧的,我娘病发的急来不及写脉案!” 虽仍旧理直气壮,可姜芙已然料定了此事自己无错,这是有心想要讹人。 “既无脉案,又如何能证明那郎中所言是真?”姜芙一顿,“此事暂放一旁,这位大娘我看着眼生,实在是想不起是哪日给她瞧的病。既说她是因为气滞来找我瞧,那你倒说说是哪日的事,我在她身上何处施的针,收了她多少钱,在我这里有没有抓药?我给病人瞧病,脉案都是一式三份的,想必你们也带了,拿出来瞧瞧,我于堂中册上一对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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