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姜芙回话,便听那李娘子一边整理了有些零散的发髻一边道:“这位是给我瞧病的钟郎中,前阵子我还跟你提过的。” “钟郎中.......”闻县令低声念叨起。 李娘子虽直,却不是吃素的,见自家老爷眼神有些不对,忙道:“钟郎中,你方才不是说你那医馆里不少人等着吗,别耽误了,我让他们用马车送你回去。” “多谢李娘子,”姜芙微微颔首,随即又觉有些失礼,又朝闻县令微微福身道,“草民告退。” 那闻县令未讲话,只是抬步朝里,来到碳炉旁坐下。 待听着房中棉帘又放下,便知人走了。 闻县令却探头自窗外看着姜芙的背影,那眉头始终没放下来过。 瞧他这模样,那李娘子变了脸,一巴掌拍在他的大腿上,“老爷,您眼珠子都快飞出来了,好歹当着我的面儿您收敛些!” 听着她话中的酸意,闻县令当知是她多心,只将目光从窗外收回,反而问道:“你方才说她姓什么?” 作者有话说: 🔒
第77章 “姜芙现在身在黎阳” “姓钟。”李娘子又接着说道。 闻县令又问:“她姓钟, 叫什么?今年多大?” 问得如此详细,李娘子的脸色变了又变,在他腿上用力推了一把, 声量也不由提高,“怎的?这才见了一眼就惦记上了?你是看人家模样好,想要纳她入府吧!” “既如此, 早知方才我就不该将人送走,直接给你留下就好了!” 李娘子脾气急,说起火便起火, 闻县令脸一抽, 紧接着无奈道:“你看看你想哪去了, 我是看她有些眼熟,似从前见过。” “模样好的你都见过, 从前你跟我也是这么说的!”李娘子不依不饶, 随后撅起嘴来, 负气道, “既你想知道那我便告诉你,人家姓钟名芙,年方十八, 那医馆就开在西街, 叫沣元堂!” “钟芙.......钟芙......”这会儿闻县令顾不上一旁这闹事的小娘子,细品了这个名字后才又道, “那这便不是了。” 觉着他这人说话语气不对,李娘子又问:“什么?” “没什么,许是我认错人了。”闻县令这会儿打消了心头的疑惑, 忙着哄自己的心头肉。 马车驶离闻府后不久便回到了西街上, 这会儿街上来往行人不少, 姜芙不愿惹眼,在街头便下了马车,步行回了沣元堂。 回来时又不得不路过珍娘的面摊儿,趁着这会儿人没在外面,姜芙快步行过。 掀了棉帘子入门,这会儿堂中竟然没人。 小锦抬眼一眼是姜芙回来,笑着唤了声:“芙姐回来了!” 放下药箱子,姜芙忙坐到炉旁烤火,一边搓着手一边说道:“我还紧赶慢赶,生怕耽误事儿,竟没想着这会儿医馆没人。” “都去看热闹去啦!”玉书听见动静,自后厨出来,给姜芙端了一碗热茶。 “什么热闹?”姜芙接过,未急着喝,只是捧在手中暖着。 “听说是城中有告示下来,说是京里出了什么事儿。” 一听京里,姜芙心中本能的咯噔一下,“京里出事了?” 玉书弯身拿起立在一旁的铁勾子将炉中的碳火拨动几下,火苗更旺了些,“是,听说事儿还不小,具体是什么就不晓得了。” “我去瞅瞅。”姜芙心里发慌,急将茶碗放在桌上,里面的茶汤被晃了出来。 玉书一见,忙自柜上取了披风过来,“芙姐,外面起风了,你多穿些!” 只一眨眼的工夫,姜芙便头也不回的出了门去。 素日里城中若有告示会贴在城门口,距此倒也不算太远,穿过两条街就是了。 这会儿外面风大,卷着雪堆上的一层起舞,正扑在姜芙脸上,一阵迷蒙。 雪粒子上脸便化成水珠,朝前望去,果真城墙脚下站了许多人。 但凡是有些事这些人准保凑到这里来,不管识不识得字只管往前冲。 原本姜芙从来不会凑这般热闹的,可事关京城,她却也忍不住来了。 告示下人里三层外三层,姜芙转了几圈儿愣是挤不进去,好在不知有谁发现了她,忙高喊了句:“钟郎中!” 姜芙现在在西街有些名气,许多人见了她都十分客气。 才应下一声,紧接着姜芙便不知被谁推到了最前。 怪不好意思的。 站到前面姜芙才发现,这并非是普通的告示,而是用了明黄的浅底,竟是事关皇家。 细细一字一行看过去,原本还挂着余笑的脸上一点点正色下来。 上面字字句句如若千斤之重,朝姜芙砸过来,北风仍旧呼啸而过,吹得她额前的发有些微散,耳畔周围的人议论纷纷。 姜芙心口有一阵阵热血沸腾。 这榜上写了几个人名,最醒目的便是其中两个,一个是郑君诚,一个是许定年。 上面着密写了当年郑君诚如何同温肃皇后一同迫害许家,又写了郑君诚这些年来所做恶事,只待下个月初于京中承阳门前凌迟...... 郑君诚子孙,不满十四的皆流放,其余家人一律斩首....... 这结果,与当年许家的一模一样。 郑君诚此贼人作恶,倚仗皇亲,全无顾忌,实则民间许多人都听过他的恶行,只是求告无门,如今他如一颗千年妖树一朝被砍倒,与他在官场有牵连者也一同问罪,从前不敢张嘴的人也都开始跟着议论。 数罪罗列,桩桩件件写得清楚明白,其中最让人觉着可惜的,便是许家。 而今虽得以证明许家是冤枉的,可毕竟人都已经死了,一个家族也被毁了,郑君诚被凌迟固然解恨,可也显得许氏更是惋惜。 此事牵扯皇家名誉,又牵扯到先皇后,一时炸开,成了百姓首要的谈资。 最后几波人来了又散,散了又聚,唯有姜芙一直站在那榜下,将上面的字一一记在心里。 有差役识得姜芙,见她一直未离开,便也多嘴一问:“钟郎中,你在这儿可看了好久了。不冷吗?” 自风雪中回过神儿,差役才留意到她微红的眼圈儿,“您哭了?” 是的,她是想哭,现在姜芙满腔的热血,几乎就要涌出,连她整个人也想要跟着飞起来。 多久了? 她也不知有多久没这么高兴了,许氏终得以昭雪,许岚沣的在天之灵也得以安息,这不就是他一直想要的结果吗! 热泪就在眼眶中打转,姜芙及时仰起来,笑着道:“是风吹的。” 随即,她将两只手互揣进袖口当中,步子欢快朝家行去。 “小锦,今日早些关门!”人还未入堂中,姜芙便扬起声来,“玉书,你去云中楼订一桌酒菜一会儿让他们送来,今日咱们三个好生的吃喝一顿!” 闻声,小锦自柜上抬起脸,手上还拎着抓药的小秤,“怎么了芙姐,这不年不节的!” “别管了,”姜芙喜不自胜,一张脸在外冻得久了,乍一入室,泛起了红晕,她上前夺过小锦手中的小秤放于柜上,“今天先别干了,快去关门板,给玉书拿些银子,一会儿酒菜送来,咱们就吃饭!” “真的啊芙姐,你今天是怎么了?”玉书上下打量姜芙,平日里少言少语的一个人,情绪连个起伏也没有,怎的今日从外头回来竟似捡了宝贝似的? “你别管了,拿上银子,快去快回!”姜芙催促道。 玉书也不啰嗦,拿了银子就奔出门去,天未黑小锦就开始合门板,对面的珍娘看了也觉着奇怪,“小锦,怎么今日你们关门这么早啊?” 仅听声响小锦就皱了眉,也未回头,只背对着珍娘应了一声:“是啊!” 答了跟没答似的,珍娘在他背后翻了个白眼。 云中楼离得不远,是这附近比较大的酒楼,里面的菜式鲜亮,味道又好,姜芙下了狠心订了一桌,送到家来时,菜还烫着,刚出锅的饭菜飘香,三人围桌而坐,难得姜芙也给他们满上了酒水。 “芙姐,我记得你素日是不喝酒的!”玉书仍旧好奇,“您刚才出去那一会儿是不是碰见什么好事儿了?” “你看到外头贴的告示了吗?是什么事儿啊?” “沣州许家,你们可听过?”如今已经平反,姜芙再说起许氏也没了什么顾忌。 小锦自小学医,因而医行里的名人自也多有了解,沣州许氏当年也是响当当的名号,小锦自是知道,“我听过,不是因为谋害北境的世子满门被斩?” “许氏是冤枉的!”姜芙端起酒盅猛饮一杯,辣酒滚过喉咙,所到之处一片火热,姜芙猛喘几口大气,才将那股子辣意消了些,“今日官府的告示上已经一一写明,许氏被当今太子的亲舅舅和生母所害,那是一桩冤案!” “啊?”这消息来得不轻,小锦年岁不满十七,可听得这种事儿也觉着匪夷所思,在他心里,素来是民不与官斗,小官不与大官斗,大官不与皇亲斗。往往许家这种事儿冤了也便冤了,何以还会给他平反,况且对面还是皇亲。 “这么大的事儿都给平反了?是谁给平的?” “当朝太子。”不知为何,在讲出这几个字的时候,姜芙鼻子一酸,竟也讲不出个五六,只是觉得太过梦幻,崔枕安那样的人......崔枕安那种人,怎的真就还了许氏一个清白?如今他就不顾及那是他亲舅舅了吗?也不顾及那是他的生母了吗? 一筷子菜还未夹到嘴里,玉书惊得下巴都要掉了,“我说今天下午怎么连来看病的都没了,竟出了这种奇事儿,这太子也太大义灭亲了吧!” “可是芙姐你为什么这么高兴啊?可是你认得许家人?” 只听姜芙轻笑一声,而后终于再也绷不住,眼泪一颗接一颗的滚落下来,不哭还好,一哭便再也关不上闸,她将酒盅放下,随即手肘杵在桌上,单手捂了脸。 从未见过这种阵势的两个人面面相觑,两个人又都是懂事的,见她这般,也不忍心打扰,只将筷子暂搁下,坐在那里默声陪着她。 炉中的炭火时而发出燃烧的响声,窗外风声仍旧呼啸,直到最后姜芙的哭声也止了。 情绪稍稳之后,玉书将温帕子递到她的面前。 好生擦了脸又利用缓了一下,姜芙终拿起筷子,“你们吃菜。” 虽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但是显然,她哭过之后好像是好多了。玉书和小锦仍旧没敢多嘴,只当无事发生。 告示贴到各城各县已是多日之后,京城百姓是最早知晓此事的,这件事以极其迅猛的速度不段朝外扩散,没多久便一片沸然。 那页告示亦落到了钟元手里一张,是崔枕安命人送下去的,在拿到这东西的那日,钟元望着故乡的方向跪了良久。 压抑了多年的情绪在此时如数尽放,素来温声温气的钟元独在房中仰天长啸,沉玉阁楼下看守之人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儿,又听他在房中不是嚎啕大哭就是放声大笑,竟像疯癫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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