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桓似笑非笑地打量过萧凤卿:“彼此彼此。” 说完,朱桓又耐人寻味地睇了眼晏凌,越过萧凤卿身旁而去。 萧凤卿并未挪步,他在原地顿了片霎,忽然转身朝朱桓的背影喊:“朱督主,这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的,就不担心鬼魅横行吗?本王奉劝督主还是抽空为自己点一盏长明灯,省得将来孽障太多,找不到黄泉的出路。” 朱桓脚步未停,单薄寒冽的声音透过风声传来:“几只小鬼罢了,不碍事,本座生来就在地狱鬼沼中,又有何惧?倒是宁王,该善自珍重。” 第145章 还给她下蛊吗? 萧凤卿跟晏凌进了盛乾宫的内殿。 内殿寥寥几人,无关人等都被打发走。 浓郁的药味扑鼻而来,建文帝脸色蜡黄地躺在龙榻上,王院使正在给他针灸,他满脑门都是闪着银光的针,灯火下诡异莫名。 “萧胤……萧胤……朕不后悔!” 昏睡中的建文帝一直翻来覆去地念叨着这句话,王院使是建文帝身边多年的老人,对建文帝的呓语充耳不闻,他很明白,要想活的久,就得在适当的时候装聋作哑。 晏皇后面色淡淡地站在一边,听见脚步声,她漫不经心地挑起眼稍掠来一眼,那目光极冷。 “母后。” 萧凤卿行礼,晏凌也在他身边朝她施礼。 晏皇后红唇冷峭地扯了扯:“皇上膝下有四位皇子,一个在挖宝藏,一个在禁足,一个即将远赴边关,剩下的一个倒是孝心可嘉,皇上晕倒的消息刚传出去,夤夜就赶到了皇宫。” 萧凤卿并没有被晏皇后嘲讽的尴尬,他从善如流:“应该的,父皇身边而今只有儿臣一个儿子,父子连心,儿臣倘若不前来探望父皇,想必父皇也会失望,为了不让父皇失望,莫说三更半夜,就算风霜刀剑赴汤蹈火,儿臣也得承欢父皇膝下,敬一敬做儿子的孝道。” 晏皇后嘴角的冷弧更深了:“宁王巧舌如簧的工夫又精进了,画皮也做的无懈可击,难怪纵使是历经大风大浪的本宫,也着了你的道。” “好说好说,常言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倘若母后事事都立于不败之地,又何来长江后浪推前浪的道理?”萧凤卿笑得意味深长:“母后当了这么久的王母娘娘,也该下凡沾一沾人世间的烟火气了。” 晏皇后冷笑一声,挑着斜红的凤眸越发凌厉,眼底有锋锐的寒光散射:“是烟火气或鬼气,为未可知,既然知道本宫是王母娘娘,就该明白没什么小鬼能在本宫眼里蹦哒。” 言罢,晏皇后倨傲地仰着下巴自萧凤卿身边擦肩而过,再没回头看过萧凤卿。 她的态度满是轻慢,似乎萧凤卿对她而言真的无足轻重。 萧凤卿也没在意,除了晏凌,他从来就没和女人在嘴皮子上论高低的癖好,他拉着晏凌的手走入屏风后。 绕过屏风,晏凌见到了沈淑妃。 沈淑妃坐在建文帝的榻边,面容疲倦。 晏凌这才想起,自从建文帝对晏皇后生出了嫌隙以后,他就开始抬举沈淑妃。 说白了,也只是在利用沈淑妃牵制晏皇后,谁让沈淑妃有个扮猪吃老虎的儿子呢? 萧凤卿也看到了沈淑妃,眸光略微一跳,恭声道:“母妃。” 沈淑妃点点头,表情如常。 母子两人的视线交汇不过短促的一瞬,尔后若无其事地撇开。 仿佛上次的不欢而散根本没发生过。 “萧胤!朕不怕你……你死不足惜……” 床榻上的建文帝似乎又陷入了新的梦魇,比金纸还黄的脸孔汗流满面,面肌剧烈颤抖。 沈淑妃探身给建文帝拭净汗珠,垂落的眼睫遮住了眼底的晦涩暗芒。 萧凤卿面无表情地盯着建文帝,幽深的双眸映着跳跃的烛火,像一头嗜血吞骨的凶兽。 晏凌看了眼病恹恹的建文帝,又下意识侧眸瞥向萧凤卿,萧凤卿察觉到她的打量,从容自若地扭过头,对上她眼睛的双眸清亮漆黑。 王院使起身向萧凤卿见礼,萧凤卿问王院使建文帝病情如何。 “皇上心绪不宁,忧思过度,以致于情绪不稳定。”王院使答得委婉:“想来是秋天闷躁的缘故,微臣已经给皇上施针过了,皇上稍微休息就能好转。” 闻言,萧凤卿嘴角微动,面上掠过了一丝讽刺:“父皇为国操劳多年,落下不少旧疾,有劳王院使了,还请您费心为他调养。” 王院使连道不敢。 “皇上,您醒了?”沈淑妃惊喜的声音倏忽响起,她转眸看着萧凤卿:“小七,快过来,你们的父皇终于醒了。” 萧凤卿的眸子偏转,建文帝发黄的脸庞犹如枯枝败叶,只剩一双浑浊的眼睛是深幽的。 晏凌暗自心惊,建文帝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一天天地衰败,偏他本人还不自知。 晏云裳给建文帝下的毒已经把他身子掏空了,看到面前老态龙钟的建文帝,晏凌无比清晰地感知到,大楚要变天了。 如今睿王马上就要去边关,萧凤卿没了最大的对手,太子根本不足为惧。 正想着,耳畔衣袂簌簌,是萧凤卿动了。 熟料,萧凤卿等人尚未走近,神志不清的建文帝突然一把掐住了沈淑妃的脖子! “萧胤,你到底要纠缠朕到何时?啊?!” 建文帝面目狰狞地钳制着沈淑妃:“沈缨,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和萧胤那点破事!你根本就不是心甘情愿进宫承宠!你接近朕是不是想替萧胤那个狗贼报仇?朕对你皇恩浩荡,不计较你是萧胤的破鞋,你怎么就不知好歹?” 沈淑妃在建文帝的蒲掌中呼吸艰难,美目翻白。 “母妃!” 萧凤卿勃然变色,大步流星冲上前。 建文帝额头青筋直冒,眼球凸起,疯了一般抓着沈淑妃的脖颈摇晃:“朕掐死你!掐死你!掐死你了看你还敢怎么缠着朕!” 这一幕太惊悚,王院使骇得半晌没有言语。 萧凤卿疾步跑到龙榻边,也不规劝,径自竖手为刀砍在了建文帝后颈。 建文帝吃痛,闷哼一声向后仰倒,双手总算松开了沈淑妃,劫后余生的沈淑妃无力地滑落,晏凌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王爷,这……”王院使看着昏迷的建文帝,脸色惊疑不定:“皇上身体虚弱,您这样他会受不住的!” 萧凤卿冷冷抬眸,睇着王院使:“难道要任由他杀了本王的母妃?父皇此刻神志不清,倘若任其施为,造成什么祸事,父皇清醒后,你让他如何自处?” 王院使语塞,竟有些不敢直视萧凤卿。 萧凤卿瞥向晏凌:“你扶母妃出去休息一会儿,我在这儿守着父皇。” 晏凌点头,沈淑妃深深凝了眼萧凤卿,又望着龙榻上的建文帝叹了口气,声音嘶哑道:“小七,好好照顾你父皇。” 晏凌搀着沈淑妃以后,萧凤卿顺势坐到了榻沿,他挽起衣袖在沈淑妃端来的铜盆中拧了一把湿毛巾,细心地覆在建文帝额头。 见状,王院使心目中方才一闪而逝的异样一扫而空,缓步走到一侧开药方。 邢公公悄然走进来,看到萧凤卿为建文帝侍疾的孝顺模样,他不禁暗暗点了点头。 入秋了,夜风微微,拂过人面带来些许凉意。 邢公公怕建文帝着凉,走到琉璃窗边关窗。 无论是王院使还是邢公公,他们都背对着萧凤卿,是以根本看不到萧凤卿转冷的眸光。 萧凤卿身姿如松地坐着,帮建文帝拭汗的动作逐渐变慢,他眸底的光芒越来越深暗,修长的手指一翻,一点银星在指间闪烁。 他面色如常,余光徐徐扫过王院使跟邢公公,眯了眯眸,将手中四寸长的银针对准建文帝头顶的百会穴,缓慢又坚定地刺了进去。 百会穴有镇静安神的作用,反之,如若在百会穴上动手脚,也会加速其人的癫狂。 针芒折射在萧凤卿双眸,沉冷一片。 昏睡中的建文帝不适地皱起眉,萧凤卿视若无睹,直到最后一星银芒没入建文帝的发丛,萧凤卿才悠然收了手。 建文帝的四肢抽搐了一下,然后,再无动静。 风太大,邢公公依次把窗扉合上,最后一缕风透过窗缝灌进殿里,吹动了桌上的烛火。 烛光晃动,像婆娑花影流转在萧凤卿脸上。 萧凤卿目不转睛地冷晲着建文帝,一双静黑的桃花眼沉陷在阴影下,散发着冷酷的寒气。 当邢公公折身时,看到的便是萧凤卿低头帮建文帝做手部按摩的画面。 …… 晏凌陪着沈淑妃回到了景仁宫。 “母妃,您可好些了?”晏凌关切地检查着沈淑妃的脖颈,但见白皙的颈部有一圈青紫色。 沈淑妃摇摇头,音色依旧沙哑:“本宫无碍。” 胡嬷嬷找来药箱给沈淑妃上药,瞧着沈淑妃淤青的伤痕,双眼盛满了心疼。 “我来吧。”晏凌接过医药箱。 胡嬷嬷转向沈淑妃,沈淑妃的头往下压了压。 药箱中的药种类齐全,每一瓶都价格不菲。 沈淑妃瞥着用竹签挑药膏的晏凌:“是为了小七才对本宫这么好吗?” 晏凌不假思索:“有他的原因。” 婆媳两都是聪明人,话中深意皆不言而喻。 沈淑妃沉默片刻,沉声道:“本宫不是个好母亲,小七因为本宫受了很多磨难,而本宫能帮到他的地方也实在太少。” “恰恰相反,”晏凌将竹签上的药膏轻缓地涂在沈淑妃的伤处:“王爷说过,您是他最重要的人,正因有了您不计付出的守护,他才能长得这么好,这么优秀。他敬重您,也心疼您,只是他不善言辞,从未当面对您表达过。” “那孩子心事重。”沈淑妃眼波微动:“看来他和你说了不少往事?这倒是难得,小七现如今已经很少重提旧事了。” 晏凌意味深长地笑笑:“人都是要往前走的,老活在过去,于己并无多少益处。” 沈淑妃也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喟叹道:“这人啊,假若越活越有劲儿,昔年故事自然能烟消云散或压在心底,在某个风轻云淡的日子拿来缅怀,可假如活得一天不如一天,回忆往昔就成了活下去的动力。” 晏凌眸色略深,突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母妃很喜欢镇北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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