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想到呢,眼前这个次次在她危难关头都护着她的男人,会在她最意想不到的时候夺她性命,亲手将她推进万劫不复的境地。 晏凌失魂落魄地低笑,笑自己的愚不可及。 她信誓旦旦不走苏眠的老路,也不步慕容妤的后尘,但目下走投无路的她同她们又有何区别? 她曾斩钉截铁地说要坚守住自己的心,结果萧凤卿真正想要的,反而是她的命! 最悲哀的是,她没守住心,连命都保不住。 转念一想,她也并非一无所有,她还有傲骨。 晏凌逼回眼眶里的泪水,眸光愈加冷彻决然。 在现场的有将近二十个人之多,他们全站在了晏凌的对立面,他们欣赏着晏凌的狼狈,也快意于大仇即将得报。 随着沈淑妃等人的出现,摘星台上点亮了一盏盏烛火,烛架上灯火摇晃,拉长了晏凌孤寂的身影,斜斜地投射在地上,孑然而傲气。 从外看,摘星台彷如晶莹剔透的琉璃罩,夜空撒下了鹅毛大雪,轻盈空灵的雪花一片片飘入摘星台的窗口在半空旋转,映着五色斑斓的琉璃,格外华美而圣洁。 晏凌置身其中,方才弯曲的脊梁已然抻直,她冷笑着注视萧凤卿,即便红裳染血依旧风华无双,分明遍体鳞伤还要维持最后的骄傲。 灯影从后方掠来,萧凤卿静立在明暗交界处,阴影深重,掩盖了他半边晦暗的侧颜。 第252章 偷了别人的嫁衣穿 人群中,赤鹄抿唇看向像变了个人似的的晏凌,眼底闪过一道若有所思的流光。 温月吟淡淡地看着晏凌,视线下滑,看清晏凌穿的衣裙之后,她蹙眉又扫了眼同样一身红衣的萧凤卿,秋水明眸忽然变得暗沉阴鸷。 这时,秋眉突然指着晏凌高声质问:“这衣裙的料子是淑妃娘娘专门留给月吟做嫁衣的,你鸠占鹊巢就罢了,怎么还有脸穿月吟的嫁衣?难不成你还真的把自己当成世子妃了?” 话音落地,无数双眼睛皆不约而同转向晏凌。 他们眼神各异,难掩鄙视。 就好像……在看一个恬不知耻的小偷。 她偷了温月吟的正妃之位,偷了温月吟的男人和幸福,现在连一件普通的嫁衣,都要偷。 萧凤卿眉心微拢,抬眸瞥向被孤立在中间的晏凌,犹如暗夜深海的黑眸起了一星涟漪。 晏凌一滞,怔了怔,下意识垂眸,红裙如火,布料是极好的,哪怕沾了血依然流转着点点金光,熠熠生辉。 嫁衣? 晏凌一阵恍惚,她不晓得这是嫁衣。 几个月前,她也穿过嫁衣,在骊京百姓的面前,她坐着大红花轿手捧如意宝瓶半是忐忑半是不安地嫁进了宁王府。 等着她的,不是举案齐眉的良人,是一场又一场鸡飞狗跳的闹剧,是一次又一次被玩弄于鼓掌的阴谋! 萧凤卿果真很恨她,恨她入骨,他委曲求全地陪她做了这么久的戏,一定很厌恶吧? 所以在决定杀死她的这个晚上,他还故意用嫁衣来令她出丑,让她成为众人唾弃的笑话。 心头绞痛,晏凌的面孔白得惊人,几乎脱力。 她好不容易积攒的那口硬气就这么散了,左手死死攥住裙摆,因着衣料稀有,裙摆并没起褶皱,然而晏凌的身心却已是千疮百孔。 见状,萧凤卿的双眸宛若被风浪刮开了平静海面的大海,逐渐露出下方汹涌的暗流。 白枫抿了抿唇,面露忧色。 沈淑妃睇了眼眸色沉沉的萧凤卿,沉吟片刻,适时开口:“晏凌,你快把璇玑钗交出来。” 萧凤卿眼皮一跳,抬眼看向晏凌。 秋眉冷笑:“少主,您还不知情吧?这个女人早就找到璇玑钗了,她明知您需要璇玑钗救淑妃娘娘还有月吟,可是她故意瞒而不报!除此之外,她在骊京还有一批前朝的暗卫势力!她隐藏得这么深,摆明了居心叵测,根本不是往日里看上去的无害,您可别被她骗了!” 晏凌冷瞳一敛,锋利的目光顿时直直剜向秋眉,寒声道:“你动绿荞了?” 秋眉被她冰寒的眼神震慑住,醒觉到自己对她的惧意,秋眉懊恼地咬唇,冷哼:“那丫头倒是对你忠心耿耿,是我拿她娘的性命威胁她,她才肯和盘托出,真看不出来,你这种人还值得别人以死效忠!” 最后一个字刚出口,晏凌就已腾身跃起,手腕翻转,手中长刀一往无前地劈向秋眉头顶。 秋眉没料到晏凌会忽然发难,失了先机,加上武功不如晏凌,惊诧之下忘了躲避,她惊呼,被晏凌眼底的腾腾杀气骇住。 萧凤卿波澜不惊的面色瞬间微变,眼中挣扎之色稍纵即逝,被掌风带起的广袖归于沉寂。 沈淑妃漫不经心地移开眼,瞥向丁鹏,丁鹏沉眸,意味不明地看向晏凌。 那厢,晏凌凌厉的刀锋距离秋眉近在咫尺,秋眉不敢置信地瞪大眼,仲雷来不及救她,千钧一发之际,另一条矫健的人影飞身而去。 众人只见两道白光在空中交汇撞击出火星,火星还未消散,一声闷哼之后,晏凌就被丁鹏一掌击倒在地,右胳膊也多出了一个血口。 半截刀尖钉入地面,她手中的刀被丁鹏震断。 “叔父。”劫后余生的秋眉长舒一口气,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幸亏你及时出手,不然我要被这疯女人杀了!” 晏凌随意擦了把唇畔的血渍,捂着疼痛的胸口爬起来,嘲弄地晲着丁鹏:“你们是叔侄?” “不是你说自己无亲无故吗?原来你连这个都骗了我,是觉得这样就能更快打消我的警惕心吧?”晏凌笑笑,目中盈泪:“教会徒弟饿死师父,这话确实没说错,我到今天才发现,你的功力远在我之上,这就是你所谓的倾囊相授?你早防着我恼羞成怒下会对你动杀念。” 第253章 我何错之有? 丁鹏的左手仍然拿着刀,他默了默,面无表情道:“我的家人全被朱桓杀了,仲雷两兄妹是漏网之鱼,你不要怪我待你残忍,要怪,只怪你自己投错了胎。” 晏凌吸吸鼻子,抖着唇,满腔悲怆地说:“这怎么会是我的错?我难道还没出生就能选择自己的父母吗?我什么都没做,何错之有?” 丁鹏微微一震,他目光复杂地凝着晏凌。 晏凌很少哭,懂事起,再没见她伤心地哭过。 透过她水雾弥漫的双眼,他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弱小无助的小女孩,那时,她也是用这种悲恸的口吻问他:“师父,他们说我有娘生没娘教,克死娘亲又克死了嫡姐,我爹爹也不喜欢我,难道我不该出生吗?我错了吗?” 记忆中的泪眼和眼前的泪眸重合到一起,一瞬间击中了他的心脏! 丁鹏心口猛然一撞,心头一蛰,近乎本能地别开了眼。 周遭落针可闻,鸦雀无声。 在晏凌那一声声哀伤的反问出口之后,很多人都不由得面面相觑,一时沉默下来。 江湖上有条规矩,祸不及妻儿。 纵使晏凌是朱桓的女儿,但她是以卫国公府庶女的身份长大的,她被蒙在了鼓里,对一切罪恶都毫不知情。 他们这么多人,真的要围杀一个身受重伤的弱女子吗? 萧凤卿一言不发,似乎在寒风中已冻成一具喜怒全无的雕像,嘴角勾起的笑久久凝固着。 逆光中的沈淑妃面目模糊,垂眼盯着晏凌,长眉轻蹙着,貌似也在思考究竟如何处置晏凌。 晏凌体力不支,软软地瘫坐下去,华美的裙摆层层叠叠散开,像一朵失去了水分,很快就要凋零枯败的虞美人。 温月吟的眸子在她的衣裙上流连不去,间或闪烁着清冷的光,她抿抿唇,递了一记眼色给秋眉,又微垂眼帘,轻声咳嗽了一下。 这声咳嗽在沉静又紧绷的氛围中格外突兀,很多人都忽地如梦初醒,他们心底那点不合时宜的恻隐也立刻烟消云散,好似方才那刹那的动摇,从未有过。 秋眉撇撇唇,冷声道:“我北境死了那么多人,难道他们就该死、就有错吗?父债子还,天经地义!晏凌,你不要再巧舌如簧地拖延时间了,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你先走一步,我们稍后就把你的爹娘送到阎罗殿同你团聚!” “君御。”沈淑妃面色寡淡地扫向萧凤卿,声线四平八稳:“今天是你父母的祭日,他们过世的时候,北境也下了雪,比这还要大,可北境当时血流成河,再大的雪也覆盖不了他们的鲜血,天气寒冷,北境将士的尸体在沙场上亦结了冰。” 沈淑妃三言两语就勾起了死士中许多幸存者的回忆,他们对视一眼,眼中冰冷的杀意比刚才更盛,于是气氛越发凝重肃杀了。 丁鹏眸光一沉,积尸成丘的惨景在脑海浮光掠影地闪现,脸上一晃而过的动容也顷刻间无踪,恢复了冷硬。 “你前几天派人来传话,说与其让萧鹤笙处死晏凌倒不如我们亲自动手,旁人代劳总不比自己下手来得解气,所以本宫才同意了你没叫太子抖出晏凌身世的决定。”沈淑妃转向萧凤卿,淡淡的目光渐深渐冷:“而今她人就在这里,你想好要怎么处置吗?” 闻言,晏凌冷讽一笑,怪不得萧凤卿不肯太子在朝堂上提起她,他这种睚眦必报的人如何能容忍自己的仇人落到别人手里? “为复仇,世子处心积虑这么久,千方百计地设局令我上戏台陪您演戏,您不但是位纵横捭阖、算无遗策的统治者,还是个演技无可挑剔的戏子,那些戏码逼真到连我自己都深信不疑。”晏凌的眼神凝冷欲滴,似笑非笑地晲着萧凤卿:“说吧,世子想如何对付我?我现在是砧板上的鱼肉,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第254章 用她的血来祭奠 萧凤卿抬起冷眸,暗夜波光沉浸在他深邃的眸中,他看了晏凌一眼,目光毫无留恋。 “怎么处理晏凌,儿臣全听母妃的吩咐。” 他的语气很平淡,没有一点起伏,对她的死法漠不关心,俨然不再是曾经温情无限的形象。 晏凌心灰意冷地阖上了双眼,亲人、爱人都是假的,那些温存的记忆仿若迷幻心智的泡沫,看上去美丽,其实都带着见血封喉的剧毒。 触之,毒素日积月累,越陷越深。 破碎,丑陋的真相化作刀片割得人体无完肤。 十八年的人生,她活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 如今的苟延残喘,没有丝毫意义。 萧凤卿侧过身,一个眼角余光都没给晏凌,冷漠决绝的背影像崩塌的天空朝晏凌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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