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也曾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挡在他身前抵御着刺客保护他,那夜的摘星台遇刺,她做出的第一个本能反应便是推开他。 萧凤卿觉得胸腔爆开了剜心剔骨的疼,他面色白得比鬼还吓人,轻声笑了:“那你更应该留着我的命好好折磨,把你想过的那千百种死法都用到我身上,看看哪种能让我比你当初更痛不欲生。” 他突然用蛮力将没入骨头的银魄拔出来,鲜血飞溅上脖颈,他却浑然不在意,一攲月光掠过他双眸,晕染点点晶莹。 “这暗器用来对付我,还是不够,难消你心头之恨,你看,我还能笑着和你说话。” 晏凌抬首,冷眼看着萧凤卿,面无波澜。 人心大概就是在周而复始的撕扯中麻木的,以前的她哪怕明知萧凤卿装模作样,她都会不自觉为他牵动心绪。 而今,却不会了。 萧凤卿稳步走到晏凌床前,在距离她两步远的位置单膝跪地,将缠在手里的银魄擦干净送回了她戴着的金钏。 “阿凌,别让我的血把你弄脏了。” 他嗓音很低哑,明明她的手近在咫尺,却碰都不敢碰,也不敢去检查她的伤腿:“我能感受到你有多恨我,因为在过去的四个月里,我也恨不得粉身碎骨的人是我……” 头顶的视线犹如冻结的冰壳笼罩着萧凤卿,他颤声开口:“我故意诱骗你去摘星台,是想安排你假死……你体内的千丝蛊不能再拖了,我没想到朱桓会在澜江投放火药……” 晏凌毫无触动,她的凤眸忽然柔和下来:“你以为本宫只是恨你吗?” 萧凤卿缓缓抬眸,凉风在相对的四目穿过。 晏凌漆睫闪动,望进萧凤卿含着沉痛的双眼,凑到他耳畔吐气如兰:“本宫是希望你从来没有在这世上存在过,本宫偶尔回想在骊京的那一年也很奇怪,你这种男人,到底哪里值得本宫付出真心呢?本宫真是见了鬼才会看上你,你们不是很喜欢用蛊毒操纵人?该不会你提早给本宫种了什么蛊吧?” 萧凤卿的身形猛然一僵,薄唇煞白,那双粲然生辉的桃花眼早已宛若被焚烧后的灰烬。 再没有什么能比她当面否定他们之间发生的种种过往而愈加锥心的了,她甚至把他们的感情归咎于蛊毒。 晏凌斜乜着他的眸光蕴满讥诮,不轻不重地又补上一刀:“萧凤卿,你猜本宫为何不喊人进来也没杀你?那是本宫盼着你如愿以偿能当上大楚的皇帝,此后,做一辈子的孤家寡人。像你这样的人,活该日夜都活在手足相残、骨肉相杀、夫妻相疑、君臣相忌的恐惧中永不安宁。” 第390章 好,我滚 寝房落针可闻,乌云蔽月,风雨欲来。 微弱的月光似乎被这双年轻男女之间的暗涌给冲刷得烟消云散,一星残月黯淡无光。 萧凤卿定眸凝视着晏凌,她妩媚天成,凤目琼鼻,比一年前长开了许多,气质也妖娆不少。 这么美的人,却说出了世上最残酷绝情的话。 “这是对我的诅咒?”他的眼眶微微泛红,猩红湿润的眼眸倒映着晏凌漠然的表情。 晏凌漫不经心抚了抚铺在背后的青丝,樱唇轻启:“你素来喜欢玩弄人心,自以为能把错综复杂的人性拿捏于股掌为你牟利,本宫不过是表达一下对你的殷切期盼罢了。本宫倒想看看,几十年如一日地困守在权力的漩涡中心,你能不能得善终。” 萧凤卿挺拔的身躯几不可察地晃了晃,沉默片刻,哑然失笑:“我会不得善终,但绝不是因为你说的那个原因,而是我要偿还亏欠你的债,我也必定会夫妻和睦,骨肉相亲。阿凌,我不允许你这么诅咒自己,你我夫妻情分未尽,鸳盟犹在,没有人能够拆散我们。” 晏凌水波不兴的面孔终于起了点微澜,她似是看疯子一样地看着萧凤卿,唇角轻蔑一斜。 “本宫说的是人话,你一个字都听不懂?” “也对,”晏凌若有所悟地颔首:“能做出那么多恬不知耻的事,你同禽兽又有何不同?” 萧凤卿从善如流,染着红光的深眸盯着晏凌,幽幽道:“我本来是禽兽,活在不见天日的深渊,可我遇到了你,我想做个人了。” 晏凌嗤笑,笑声渐渐放大,她指着萧凤卿笑得花枝乱颤:“你真是本宫见过的最好笑的戏子了,你戏唱的这么好,那天宫宴怎么不见你露一手呢?当着全天下人的面展露你宁王的拿手绝活,你不觉得很有成就感,很刺激很好玩很有趣?你在本宫面前唱戏是没用的,这些戏码陈词滥调,本宫早就听腻了。” 如同利刃横贯胸膛,肩膀疼,心也快麻痹了。 这个女人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那夜他在摘星台拿来羞辱她的,如今她以牙还牙地抛回来,他才知道被自己至爱之人践踏有多痛。 跪得太久,腿脚都有些发麻,萧凤卿压下阵阵心痛,贪婪地仰视着自己魂牵梦绕的娇颜。 “我之所以来西秦,一开始,只是想亲眼瞧瞧你过得好不好,我明白你多恨我,我也没想过打扰你,可我眼下却改变主意了。” 他的语气格外郑重,夹杂着虔诚与乞求。 晏凌的眉尖不露痕迹一拢,心情阴郁更甚。 萧凤卿暗色朦胧的眸子陡然迸发出明明灭灭的光彩:“欠你的,我会加倍补偿给你,当我亏欠你的债清算之后,我带你回大楚。” “从今天起,我的命,是你的,只要你别推开我,你想要我如何,我都会去做。” 晏凌攥紧手指,脸又白了一分,她清澈的水眸深深看向萧凤卿:“本宫要你的命做什么?嫌脏。本宫现在只想要你滚,有多远滚多远!” 萧凤卿被她眼里的厉光蛰了下,他勉强笑笑,哑如沙砾的嗓音带着温柔:“好,我滚。” 晏凌偏过头,连一丝余光都不屑施舍。 萧凤卿最后看了晏凌一眼,撑着自己酸麻的膝盖站起来,大概真的跪得太久,起身都险些身子歪倒。 他在澜江泡了好几天,饶是底子再好,寒气也无孔不入地钻进了体肤。 现在每逢阴雨天气,骨骼就会隐隐作痛。 失去晏凌音讯的几个月,他甚至还很享受这种骨头里的酸痛,那是他和晏凌共有的东西。 缓步走到窗口,明知不该有所奢望,他还是顿住了,身后静悄悄的。 半晌,他苦涩地勾起唇,单手压在窗台准备翻身跃下。 “你说想补偿我?” 女人柔婉的声音像天赐的甘泉滋润了他焦渴的心田,萧凤卿迫不及待地转过头:“是。” 晏凌笑笑,笑容没有丝毫温度,她沉吟一会儿,轻声道:“想要我原谅你,并非不行。” 萧凤卿心口猛缩,有种青天白日梦的错觉。 晏凌瞥着萧凤卿,眸色阴冷:“把我十八年的人生还给我,把我和生身父母分离的时光还给我,把从前那个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晏凌还给我,还有……” 她满意地笑晲着萧凤卿慌乱无措的模样,歪了歪头,一字一顿:“把我健康的身体还给我,让我余生再不必以废人的身份坐木轮车度日。” 第391章 你没有对不起谁 翌日傍晚,贺兰徵去了公主府。 云霞将天边染的绯红,屋顶都落下了淡淡的粉色,飞鸟贴着地平线再倏忽振翅掠过高空。 晏凌躺在贵妃榻上,百无聊赖地摸着怀里的橘猫,眼睛盯着某一处怔然出神。 “这只猫哪儿来的?”贺兰徵在晏凌身侧坐下。 橘猫盘着尾巴卧在晏凌膝头,舒服得半眯起眼,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 晏凌看了眼橘猫,笑笑,在它下巴挠痒:“是菖蒲捡的。” 贺兰徵也跟着揉了揉橘猫毛茸茸的小脑袋,唇畔含着笑:“早知道你喜欢猫,孤就去和母后讨一只小猫仔给你,她养的老猫生了一窝小猫,宫人每天都照顾不过来。” 晏凌笑了笑:“皇后娘娘心善,那些猫被她养着一定很有福气。” “这话你可别让母后听到,不然她尾巴得翘到天上。”贺兰徵亮如曜石的眼眸深了深:“皇廷寂寞,母后也是用来打发时间。” 晏凌深以为然:“是啊,皇廷再富贵,人的心要是冷的,就算富可敌国又有何用?皇后娘娘是难得的通透女子,从不把自己的喜怒哀乐寄托在这些外物上。” 贺兰徵敛眸,端起手边的茶盏:“你也很通透,所以母后才那般喜欢你。” 晏凌微微一笑:“我可不敢跟皇后娘娘做比。” 贺兰徵打量晏凌,忽道:“他昨晚来过了?” 末了,似乎怕晏凌误会,又解释道:“四方馆有孤的人,况且他好像也没隐藏行踪的意思,他昨天来找过孤,让孤放你走,孤没答应。” “说了些废话而已。”晏凌并不在意公主府有没有贺兰徵的眼线,纤睫轻颤,在眼睑处打下半圆的剪影:“在腿伤没治好之前,我是不会离开西秦的。” 贺兰徵心头一动,看着晏凌清冷的侧脸眸光轻转:“孤说过了,西秦就是你的家,何况你已经做了西秦的公主,孤会好好照顾你。” 晏凌笑而不语,转而提起另一个话题:“听说平南王回来了?” 贺兰徵点点头,坦言:“今早到的皇城,父皇不甚欢喜,中午还安排群臣一起用膳了。” 晏凌眼波微动,想起司芊芊,眉宇间萦绕一抹忧色:“司芊芊的脸是你弄伤的,平南王会不会对你怀恨在心?” 贺兰徵不以为意地勾起唇,神情鄙薄:“孤与他早就结下了梁子,有没有司芊芊这一茬都改变不了什么,孤最讨厌被那些自以为是的人控制,你不用担心,孤自有对策。” 平南王同信国公狼狈为奸,他们一个是贺兰徵的姨父,一个是贺兰徵的大舅,可惜一家人根本不齐心,他们都想扶持贺兰谆上位。 晏凌垂下眸子:“话虽如此,可倘若没有司芊芊的事,兴许你们的冲突能少一些,抱歉,我好像给你添麻烦了。” 贺兰徵喝茶的动作一滞,放下茶碗,定睛望着晏凌,语声柔和:“安阳,抬起头看着我。” 晏凌狐疑,闻声抬起双眼,撞入了贺兰徵深沉似海的眸子,他淡笑:“你对孤抱歉,谁又曾对你抱歉呢?你总为别人着想,谁又真的设身处地为你想过?你没有对不起谁,你也不需要因为谁而感到抱歉。” 贺兰徵俊眉微扬,嘴边的笑容越发温暖宁静。 “安阳,我们是家人,也是朋友,你不必这么有负担的,谁欺负了你,咱们就欺负回去。孤是储君,你是公主,西秦多的是人来讨好迁就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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