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凌言简意赅:“恶心。” 这手和嘴曾经碰过沈若蝶,现在又来揩她的油,能不恶心吗? 萧凤卿的脸色瞬间黑如稠墨,不假思索想起了昨夜晏凌同他在马车中大动干戈的情景。 他觉得自己或许是中了邪,总情不自禁想亲近晏凌,浑然忘了昨夜晏凌是怎么羞辱他的。 萧凤卿顿时兴味索然,身子后倾,歪坐到了另一侧。 晏凌收拢思绪,继续盘问挽姣:“晏云裳在元后的宫里还有其他眼线,她们做了什么事,你可知?” “并不知。”挽姣道:“元后的宫中隐藏了晏云裳的人,但彼此间都互无联系,后来元后临产,她身边的人都是孟家送来的,元后自小体弱,生太子的时候就差点没命,是以孟家非常不放心她这一胎,再加上晏云裳复起,需要小心应对的地方就更多了。” “不过我能肯定,元后的难产不简单,背后有晏云裳与朱桓的毒手,只是那些曾经参与此事的宫人全被晏云裳以各种理由处置了,而我又是个不起眼的二等宫女,因此许多细节,我都无从得知,也无法提供更多的线索给王妃。” 晏凌垂眸不语,沉思一小会儿,瞥向一旁无所事事的萧凤卿:“我要见见孟家昔年伺候过元后的人,挽姣的证词实在帮不上太大的忙,其他人死无对证,她说的这些事也只能归结为一面之词,能令人信服的程度太低了。” 挽姣看了眼神色寡淡的萧凤卿,急忙跪地磕头,泣道:“王妃,我说的都是真话,您千万别不信我啊!我这二十年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就是想亲眼看着晏云裳倒台,您若是不能帮我,那我所遭受的痛苦不白费了吗?” 更重要的是,如果她失去了可榨取的价值,沈家根本不会再管她,凭她一人之力,要如何逃脱晏云裳的爪牙? 晏凌表情淡然,在听挽姣陈情之前,晏凌对挽姣是有几分怜悯的,可在了解事情的原委之后,晏凌觉得挽姣的下场虽谈不上罪有应得,也算咎由自取了。 “你先起来,即便你的供词暂时帮不上忙,日后也许还会有用。挽姣,事情已经过去二十年,人的记忆会随着时间的变迁而发生无意识的缺漏,你回去之后好生回溯一番当年的事,可能有些比较琐碎但很重要的线索你给忘了,过段时间,我会再来湖畔居的。” 挽姣破涕为笑:“是,我一定谨遵王妃的吩咐,多回想当初的事情,一旦有什么重新想起来的,我都会毫无保留巨细无遗地告诉王妃。” …… 出了湖畔居,晏凌的心情依旧很沉闷。 且不提萧凤卿,她手里又多了一个惊天大秘密,而且,后者比前者更加震荡人心。 “想什么?”耳边落下一道熟悉的男声。 晏凌目不斜视:“我还真挺好奇朱桓长得什么模样。” 萧凤卿闻言失笑:“既没有三头六臂也非青面獠牙,放在二十年前,也是玉树临风的翩翩男子。” 晏凌牵起嘴角:“如此听来,堂姑母也不算特别吃亏。” 萧凤卿自她戏谑的口吻中听出了嘲讽的味道,他挑挑眉:“朱桓刚进宫之时,是伺候太后娘娘的,人长得俊,舌灿莲花,兼之有过一次救驾之功,只用四五年便做了东厂的秉笔太监,最后掌印也是被他害死的。” “宦官乱政,自古都是为君者的大忌,可朱桓的位高权重倒也的确是必然。”晏凌叹息:“主强臣弱,反过来,亦然。” 萧凤卿啧啧有声:“我就说嘛,阿凌不是一般的女子,真知灼见真是随口就来。” 晏凌没搭腔,径自朝护城河走。 萧凤卿拔高音调问:“你这是去哪儿啊?” 晏凌转身:“回王府。” 萧凤卿一脸嫌弃,他走到晏凌身边,拽着她衣袖往护城河另一头去:“天色未晚,我们去四处转转。” 第81章 夜游骊京,吐露过往 暮色四合,灯火如昼。 正值晚膳时分,青砖素瓦的民宅鳞次栉比,饭菜的香味从家家户户的窗口飘出,还有锅碗瓢盆叮叮当当的声响,这些和窗纸上摇曳的烛影交相辉映,显得温馨又平实。 “你到底还想去哪儿?”晏凌不解地看着身边闲庭信步的萧凤卿,促狭道:“今儿太阳是打西边升起来的?超然物外的宁王居然也心血来潮下凡见识这人世间的烟火。” 萧凤卿凉凉道:“你个莽妇懂什么?一个成功的统治者,既能高居庙堂运筹帷幄,也能隐遁市井与民同乐。” 晏凌哼笑:“那我不妨碍你体察民情了。” 说完,晏凌掉头就走。 “诶,阿凌。”萧凤卿连忙探手拉住晏凌的袖角:“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这么急着开溜干嘛?会相好的?” 晏凌恼火,反手就是一掌重重击打在萧凤卿的手腕上,寒声道:“我说过,别碰我。” 萧凤卿眼角一抽,甩了甩自己隐隐作痛的手:“我这是为你好,你说你来骊京几个月了,连骊京有多少条阡陌街道都搞不懂,万一哪天有点事,你打算临时抱佛脚吗?” 晏凌转念一想,萧凤卿这话是有几分薄理,她在骊京人生地不熟,倘若真有什么事,届时只能两眼一抹黑了。 更何况…… 晏凌突然想起了当初孙氏交给她的暗卫,借此机会,她也想了解一下那几处据点。 “这么漫无目的地走,要走到什么时候去?” 萧凤卿的指尖飞转着白玉折扇:“东市。” 晏凌挑眉:“东市?” “每月初一十五,东市都很热闹,杂耍的,小吃摊,灯会,应有尽有。”萧凤卿唇角翘起:“我还是小时候偷偷溜出来玩过一回。” 晏凌侧目瞥他,男人笑容盎然,一双桃花眼在夜色下,亮晶晶的,像有谁失手打碎了琉璃瓶,晶莹剔透的碎片在他眼底光芒晕染。 “你和谁偷溜的?” 萧凤卿淡声:“我表哥沈之沛。” 晏凌对沈之沛这人还留有些许印象,瞧着是个正人君子。 “你母妃儿时对你很严厉?” 萧凤卿轻笑一声:“我父皇满心满眼都是晏云裳母子,根本不管其他的皇子,母妃若是再不管我,我只怕就要真的废了。” 晏凌扯扯嘴角:“言过其实吧,你小小年纪就懂得为自己戴上面具,就算淑妃不管束你,你也不会腐烂发臭的。” 萧凤卿转眸扫晏凌一眼,抿抿唇,忽道:“你知道母妃是如何在晏云裳那毒妇手里保住我的吗?” 晏凌还真好奇:“愿闻其详。” 萧凤卿沉沉呼出一口气,说:“那年我不满周岁,宫宴上有人行刺晏云裳,母妃替晏云裳挡了一剑,因此伤了宫床,终生不能再有孕。” “晏云裳还算有点良心,本来都买通了乳母想要我的命,后来暂时大发慈悲放过了我。母妃深知晏云裳根本不可能允许任何皇子威胁到睿王的地位,是以,从小要求我装出游手好闲的样子,我越废柴,晏云裳的杀意就越小。” “有的时候,装着装着,就好像自己给自己戴了无数张面具,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萧凤卿自嘲一笑:“世人都说我是睿王的马屁精,包括你必定也这样想的,不过事实比你们所认为的还要不堪。” 晏凌眸光微动,没有吭声打断萧凤卿。 或许是夜色醺然,或许是身边那人太安静了,萧凤卿下意识想多说一些话。 “睿王儿时可不似现在这般人模狗样,那小子当年可能折腾人了,每回见到我,就让我钻他的裤裆,还逼我吃狗食,动不动就揍我。” 晏凌拧眉:“你真的钻了?” 萧凤卿耸耸肩:“钻,怎么不钻?狗食也吃了。宫内的皇子少,睿王对欺负那些小太监没兴趣,晋王是他胞弟,他自然只能盯上我了。” 晏凌默不作声,她原以为她的童年已经很不幸了,想不到萧凤卿身为建文帝的幼子,居然也饱受欺凌,甚至过得比她还糟糕。 萧凤卿的余光微微掠过晏凌,不以为意道:“韩信受了一次胯下之辱就被记入了史书,我钻了晋王那么多次的裤裆,想来以后也能名留青史,将来史官一定得极尽美言赞许我的卧薪尝胆。” 他哈哈一笑:“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嘛。” 不知为何,眼前这人分明笑容灿烂,晏凌却从中品出一丝酸楚,连带着她都感觉到了若有若无的落寞。 “别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萧凤卿一噎,瞪着晏凌道:“你还有没有一点同情心?” “有啊,”晏凌面无表情:“但我的同情心不是拿来浪费的,尤其是浪费在你这种人身上。” 萧凤卿愤愤不平:“我哪种人?” 晏凌信手拈来:“厚颜无耻,装疯卖傻,两面三刀,口蜜腹剑,老奸巨猾。” 萧凤卿气急败坏:“晏凌,难不成我对你就没半点恩德?” 晏凌作势思考了两息,然后笃定道:“没有。” 萧凤卿顿时哑口无言,他指着晏凌,痛心疾首地斥责:“好一条忘恩负义的美女蛇,你中了相媚欢命悬一线,可是我牺牲了自己的贞操才把你从阎王手下抢回了阳间。” 萧凤卿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起来,晏凌的火气立刻被点燃了,她冷讽:“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你还有贞操?自己睡过多少女人,心里没点数吗?吃亏的是我好不好?再说了,我也没求你救我,是你自己非要‘献身’,能怪谁。” 萧凤卿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他总算领略到一个厚脸皮的女人杀伤力有多大了。 晏凌见他这副俨然无话可说的模样,又觉得快意又觉得膈应,想到萧凤卿对春宫的沉迷,脑子一热,脱口道:“怎么样,我说对了是吧?你是经验老道的‘高手’。” 萧凤卿当然不可能告诉晏凌自己在床笫上只经历过她,那岂非太丢脸了? 男人什么都可以丢,就是不能丢面子。 况且,就算他声称自己洁身自好,总把他当黄鼠狼看待的小毒妇也不会信。 萧凤卿突然移开目光,傲慢地撇撇嘴:“关你屁事,又不用你验身。” 话落,他迈步径自朝东市的门面扬长而去。 晏凌站在原地,目送萧凤卿的背影迅速扎入了人潮,犹如鱼入大海,回想自己刚才问的问题,她懊恼地拍了一下额头:“我真是脑瓜抽筋了,介意那些莫须有的东西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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