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衡不敢置信地睁大眼:“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刚还能融合的血珠这会儿又……” 人群中,晏凌蓦地站起身,她疾步冲到案几前,凝眸打量琉璃盏片霎,又嗅了嗅,思索一会儿,正色道:“父皇,这验血的水有问题!” 一言出,众人皆是面面相觑、震惊万分! 睿王眸光一紧,双眼迸发利光直直射向晏凌。 晏凌怎么也会知道那个古方? 晋王不露痕迹地折起了眉,面露隐忧。 建文帝面色一沉,立刻目光阴郁地望着晏凌,寒声说:“此话怎讲?圣驾在前,不得妄言!” 晏凌不慌不忙地行了一礼:“父皇,儿臣没有撒谎,验血的清水加了明矾,所以任何人的血都能相融,可明矾的药效并不长久,时间一长,理所当然就损了药效,这才露出破绽。” “明矾?”建文帝眸含狐疑:“这是何物?” 睿王不由得冷讽,亏这女人想得出来。 晏凌淡声:“是农家人为了过滤井水的污垢,从矿山内采取的。” 邢公公忙解释道:“宁王妃,这水是奴才亲自端来的,可奴才绝无胆子诬陷宁王。” 太子眯眼审视晏凌:“七弟妹真是见多识广,不过明矾这物件儿出自你口中,我们都不辨真伪,所以还不是由你说了算?” 晏凌从容不迫:“我自然有证据。” 沈淑妃一喜。 建文帝的神色依旧冷厉:“哦?如若你的证据不能说服我们呢?” 晏凌淡淡地看着建文帝,莫名想起萧凤卿困在梦魇时那声声泣血的爹、娘,这一刻,她由衷为萧凤卿感到悲哀。 儿时的萧凤卿应该也极为依赖建文帝这个父亲的,可惜建文帝从没给过应给的父爱,哪怕是此时,比起洗脱儿子的罪名,他表现得更盼望儿子承受不白之冤,最好就此远走。 多年以后,晏凌再回忆起这一幕,她都会不可抑制地嘲笑自己的自作多情,然而这一瞬,她只是笃定地望着建文帝,浑身都散发着决然。 “若无法说服大家,届时儿臣任凭父皇处置。” “阿凌……”萧凤卿轻轻唤了一声晏凌。 晏凌侧眸凝着萧凤卿,倏地嫣然浅笑:“方才是妾身关心则乱犯了糊涂,所以行事无端,还请王爷恕罪。既然妾身也冤枉了王爷,王爷就给我个向你道歉的机会吧,当是将功折罪。” 萧凤卿怔怔地盯着晏凌巧笑倩兮的模样,有那么一刹那,他恍惚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并非是萧凤卿的美梦。 梦里,他不是他,晏凌仍是晏凌。 在他遭受世人诽谤诋毁的时候,唯有她,坚定不移地守候身侧,用轻缓却有力的语气告诉他,她会替他扫清身上的蒙尘,予他清白。 她像春日的光,但她比光更加温暖明澈。 萧凤卿的心都不自觉地颤了。 在她面前,他陡然意识到了前所未有的自卑。 她如此明朗坦荡,他却如此阴暗卑鄙。 但是,戏已开锣了,他不可能再摘除面具。 晏凌不知萧凤卿心中所想,她漫步走近邢公公:“劳烦邢公公替我取一些明矾,厨房大概能找到。” 邢公公看向建文帝,建文帝沉沉颔首。 趁着邢公公去取明矾的空当,晏凌换掉先前验血的水又用不同的琉璃盏装了三杯清水。 太子不解其意:“七弟妹,这是做什么?” 晏凌面色清淡:“我要重新滴血验亲。” “呵,”睿王冷嗤:“七弟妹曾经是捕快,想必懂的密事胜出我们多矣。” 晏凌听出了睿王的暗示,笑道:“二皇兄,你是认为我在做手脚吗?” 睿王勾唇:“本王可没这么说。” “但你心里就是做此想法。”晏凌同样勾起嘴角:“我要做的实验十分简单,动不了手脚。” 睿王不置可否,余光在晋王身后的某人脸上略略一顿,随后若无其事地移开。 晏皇后的凤眸锁定了晏凌的纤影,戴护甲的手指来回抚弄着冰凉的宝石,心底涌过阵阵杀意。 许是晏凌表现得胜券在握,建文帝都不免起了兴趣:“你果真能证明?” 晏凌淡笑:“请父皇拭目以待。” 晋王眸色闪烁,扭头睃向一旁的睿王。 睿王几不可察地摇摇头,再一侧目,恰好撞上晏凌耐人寻味的目光,睿王一震,不知道自己和晋王的眼神交流,有多少被晏凌捕捉到了。 须臾,邢公公拿来了一小盒明矾。 晏凌稳步上前,熟料,睿王忽道:“七弟妹,你是不是该避嫌?” 晏凌愣住一息后,从善如流:“多谢二皇兄的提醒。” 她转向邢公公:“只能再次劳烦邢公公了。” 邢公公连声称不敢。 晏凌又笑笑:“这水是我准备的,为了以示公正,邢公公再给宋婉婉母子验一次血吧。”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宋婉婉母子的血再度融合,这足以证明晏凌并未在清水里弄虚作假。 眼见邢公公又要取萧凤卿的血,晏凌曼声道:“邢公公,在取王爷的血之前,我还有个实验要做。” 太子挑眉:“什么实验?” 晏凌眨眨眼,透着三分狡黠,七分灵动,她缓慢地踱着步子:“一个能证明明矾可以让不相干的两者的血相互融合的实验。” 她微微转身环顾过面色各异的众人,弯起的凤眸在睿王与晋王身上稍稍一掠,尔后神色如常地绕开:“不是不相信我说的话吗?那就先证明我的猜想,再给宁王与那孩子验血。” 沈淑妃急忙催促:“阿凌,你快点。” 晏皇后不悦:“妹妹,皇上还没发声,你着急什么?” 沈淑妃面色微白,转头看向始终静默的建文帝。 建文帝身形绷直,眉间的折痕越来越深,好半天,他终于挥挥手:“宁王妃,开始吧。” 晏凌精神一振:“儿臣谢父皇。” 邢公公让开了自己的身体,晏凌信步上前,唇角挑起一条浅浅的弧度。 “明矾无需太多,滴血之后,我们等着它的药效过去即可。” 她示意邢公公将取来的明矾悉数放到清水,用竹签搅拌均匀过后,她高深莫测地侧过了身。 转眸的瞬间,她不偏不倚地望向面露忐忑的晋王,对上她洞若观火的双眸,晋王下意识撇开了自己的眼睛,于是晏凌唇畔的浅弧愈加深刻了。 她的眸子故作无意地在晋王后头垂首站着的那人轻巧一顿,凤目的眼尾胸有成竹挑起:“父皇,为了证明儿臣所言非虚,儿臣要在我们这些人中找两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做实验。” 话音落下,晏衡不假思索地撸起了自己的袖管:“用我的血。” 晏凌拒绝了:“您是我的父亲,是王爷的岳丈,同样在该‘避嫌’的名单中。” 永定伯感念萧凤卿救了自己的儿子,遂主动道:“王妃用老臣的,如何?” 没想到晏凌仍旧婉拒了,她立定在案几旁,义正言辞道:“于公,卫国公和永定伯都是国家的肱骨栋梁,身份不容儿戏;于私,你们一位是王爷的泰山,一位又刚蒙受了王爷的恩泽,传出去难免惹人诟病。” “我刚才说过,要用明矾在两个毫无血亲牵系的人之间来做实验,所以父皇与各位王爷自是不必的,国公夫人还有伯夫人是女子,自然不能做这等事,我是一早便被排除在外的,母后与母妃就更别提了,那么……”晏凌的眸子不疾不徐地逡巡过全场,在扫到晋王跟睿王时着重滞留了一息,然后又飞快地掠过去,最终定格在邢公公面上,欲言又止。 邢公公以为晏凌要他的血,冲晏凌恭声道:“能为王爷、王妃效劳,老奴很荣幸。” 谁知,晏凌却言笑晏晏:“邢公公是父皇身边的老人,从潜邸就服侍父皇,我哪儿能让你做这样的事?太不敬了。” 太子没了耐心:“这个不行那个不行,你到底要谁来?” 晏凌又笑了,她径直走向睿王,满意地看到睿王背后的郭浩紧紧抿住的唇,结果,在她离睿王只有四五步的时候,她脚步倏然一转,竟站到了晋王跟前。 晋王一呆:“七弟妹?” 晏凌看向他身后:“五皇兄,我要是没记错,你这位亲随应该叫郑午?” 郑午听见晏凌点他的名字,不由自主咽了一口唾沫,浑身的肌肉都绷得格外紧。 晋王勉力镇定:“是啊,不知弟妹有何吩咐?” 晏凌理直气壮:“我要郑午的血。” 闻声,晋王狠狠一愣,他想要回绝晏凌的要求,可他找不到名正言顺的理由。 郑午亦是一脸惊愕,本能地将目光投向为难的晋王。 晏凌疑惑:“五皇兄,我只是想向你借一下郑午,你都不愿意?” “那倒不是。”晋王闪烁其词:“郑午他……” 萧凤卿忽然嗤笑道:“晕血?不至于吧,晕血的人还能当侍卫?” 晋王深感尴尬,他本来就不算多聪明的人,找个借口也是绞尽脑汁。 郑午同样哑口无言, 就在这时,睿王沉声帮腔:“郭浩的也行,七弟妹何必刁难。” “刁难?”晏凌不可思议地扬起声调,骄横道:“二皇兄何出此言?我也是想替我家王爷洗脱罪名而已,更何况,郑午是侍奉皇族中人的侍卫,我身为王妃,要他出一滴血不行吗?” 睿王还没反驳,晏凌柳眉倒竖:“二皇兄,五皇兄,王爷是你们的手足,你们帮我证明王爷的清白,合该是义不容辞,为何推三阻四却说不出所以然?难不成你们也希望王爷流放边关背着黑锅永生不可回京?” 这么一大顶帽子压下来,睿王尚且未做出反应,晋王倒是先沉不住气了。 “七弟妹,我们跟老七是亲兄弟,哪有不盼着他好的道理?你这番话未免有挑唆离间我们几兄弟的嫌疑。” “或许晏凌出言不当,但我也是牵记王爷目前岌岌可危的处境。”晏凌忽然弯腰朝晋王行了一个大礼:“既然五皇兄怜恤幼弟,就请让郑午滴血!” 说完,晏凌又转向睿王,掷地有声道:“当日二皇兄因为玉华公主身陷囹圄,我家王爷四处奔波一心想着给二皇兄洗刷杀人犯的嫌疑,如今换做我家王爷遭难,二皇兄不仅不积极援救,反而处处阻挠,这便是所谓的兄弟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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