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都是人精,先有晋王的百般推脱,后有晏凌的咄咄逼人,要是再看不出什么端倪,那就都算白活了。 “皇上,”永定伯朗声道:“防万民之口甚于防川,大楚皇室的声威不允许任何人抹杀辱没,既是宁王妃有法子为宁王正名,何故还要拖拖拉拉?” 建文帝冷着脸望了一眼束手无策的晋王,暗骂一声蠢材,不容置喙道:“老五,让郑午验。” 晋王的脸色越发难看,郑午早已汗流浃背,眼风朝那两具棺椁一扫,他的瞳孔猛然缩了缩,双手都不自觉颤抖起来。 “老五!”建文帝怒声道:“朕要你交出郑午,你到底长没长耳朵?” 晋王咬咬牙,给郑午递了一记眼色。 郑午定了定神,艰难地捡起步子向案几的方向挪去。 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背部仿佛被什么灼出了数个洞,他知晓,那是睿王警告的目光。 晏凌垂眸睨着面孔苍白、汗如雨浆的郑午,眼底有一线锋利的芒光划过。 她朝邢公公微抬下颌:“有劳了。” 邢公公无声地叹了口气,拿起小刀割破了郑午汗津津的手指。 殷红的血珠啪嗒掉入清水,果不其然,郑午的血和那孩子的血很快融合到了一起。 永定伯抚须,啧啧称奇:“宁王妃博学多识,老夫活到这把岁数,还是第一次听到明矾有此作用。” 晏凌眸色一敛,谦逊道:“伯爷谬赞,只是些不入流的小把戏而已,那些江湖卖艺的杂耍人,也经常利用明矾表演障眼法来迷惑百姓。” 她不动声色地瞟了眼袖手旁观的睿王,暗笑:哪儿有什么明矾验血,不过是她编造出来讹人的罢了,不过瞧睿王这模样,他大概还真有能融合血液的歪门邪道。 正想着,睿王的视线蓦地触上了她,看着那双漆黑冰冷的凤眼,晏凌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晏皇后折腾她,她就折腾晏皇后的两个宝贝儿子。 很公平。 时间渐渐流逝,那只用来验血的琉璃盏依旧不见任何变化,那一团融合的血珠并未分离。 郑午愣愣地站着,鼻翼收缩的幅度越来越大。 他目不错眼地盯着琉璃盏,眸底交织着野兽一般的幽光。 睿王微微眯起眼眸,他不知道明矾有没有融血的作用,可他在萧凤卿验血的水中加了南疆的东乌草,所以萧凤卿的血才能跟那孩子的融合,他明知晏凌用了诡计,可他又不能捅破,这毕竟是欺君之罪,其中罪罚纵使他是亲王也无法幸免。 又等了一会儿,那大团血珠还是没分开。 建文帝冷眼瞅着晏凌:“宁王妃,你莫非是在戏耍我们?” 晏凌泰然自若:“父皇,儿臣不敢欺君,明矾的效果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显现,是因为这两颗血珠原就不必用刀明矾来胶着。” 太子百思不得其解:“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晏凌弯唇,尔后侧目瞥向如芒在背的郑午:“郑午本来就是这孩子的亲爹!” 第93章 一女,曾许二夫 随着晏凌的话音落地,周遭一片死寂,在场人皆是面面相觑,满目愕然。 这事情的逆转来得猝不及防,明明之前还传言宋婉婉和宁王有染,怎么只是验了一次血,宁王的外室就和晋王的随从扯上关系了? 一时间,众人纷纷将眸光落定在晋王身上,脑补了一出出兄长利用美人计坑害弟弟的伦理大戏。 郑午额头的汗珠越来越多,挂满了他神情惊慌的脸庞?,他眸中的惧意一闪而过。 “宁王妃,你在说什么?我……我听不懂,也不认识什么宋婉婉……” 晏凌的唇畔?浮现浅浅笑意,她没急着戳穿郑午苍白无力的辩解,徐步安行,闲适地拂了拂裙摆,眼角淡淡扫过眸色冷冽的睿王、神色局促的睿王、面色微凝的建文帝还有气息陡然凌厉的晏皇后,红唇轻启: “郑午,我原先让你出来验血,你十分不情愿,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另外,自从你进了这座帐篷以后,你总是不自觉地看着那一大一小的两具棺材,我可不认为你是在悲天悯人,显而易见,你认识宋婉婉。” 郑午没想到晏凌的洞察力如此厉害,他分明没看过宋氏母子几眼,勉强镇定心神,他面上流露一抹苦笑:“宁王妃,因为属下的身份卑贱如蝼蚁,能用来替宁王顶罪,所以你才咬定属下与宋婉婉有纠葛吗?” 晏凌菱唇一翘:“郑午,事到如今你就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就算你说本妃故意冤枉你,为什么张三李四我都不挑,偏生挑中了你?” 郑午咬了咬牙,脸色忽青忽白,他借着余光看向晋王,晋王却没有看他,双眼的焦距落在脚尖上,一副明哲保身的样子。 他攥紧手,只能硬撑:“这便要问宁王妃了。” “本妃不是说了吗?因为你是那孩子的亲爹,我才指证你。”晏凌耸耸肩:“这是证据告诉本妃的,绝非本妃血口喷人。” 慕容妤将信将疑:“凭着明矾定罪,真能作数?会不会太轻率了?” 这么一说,众人瞥向晏凌的目光又多了些许深意,建文帝眉心紧拧,不知道在想什么。 永定伯夫人连忙打圆场:“宁王妃只怕还有别的证据吧?” “抱歉,真是愧对了伯夫人对我的看重。”晏凌回答的天经地义:“除了明矾,我还真没其他证据能指向郑午,不过……” 她恰到好处地停住话头,迎着睿王越发沉黑冷冽的眼眸,微微一笑:“我们重新拿没有加过明矾的清水给郑午验血,到那时,一切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对啊,还需要什么证据?直接滴血就对了!”晏衡喜上眉梢:“亲生父子的血绝对能相融,之后再让宁王与那孩子复验一次,孰是孰非自能一目了然!” 永定伯也欣然赞同:“皇上,王妃说的没错,既然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那不如双方一起对质,所有谜题便能迎刃而解。” 建文帝稍微敛眸,他揉揉额心,随意地挥了挥手:“就依宁王妃所言。” 邢公公应是,再次拿了一碗水走近大汗淋漓的郑午:“郑侍卫,请吧。” 郑午盯着那碗水就像在面对一头洪水猛兽,久久不肯抬手,脸色比纸片还白。 晏凌笑吟吟地款步走到郑午身边:“郑侍卫,你为何还不滴血?做贼心虚吗?” 话音落下,晏凌突然捏住郑午的手腕,蛮悍地挤出一颗血珠滴到青花瓷碗中。 郑午却如同被蜜蜂蛰到一般猛力甩开晏凌,晏凌没站稳,险些因为惯性跌倒,萧凤卿眼疾手快地探身扶住了她的腰。 晏凌转头说了声“谢谢”,不知怎的,萧凤卿的神色格外冷淡,看着她的眼神也淡漠如水。 晏凌摸不清萧凤卿又在闹哪门子脾气,索性也懒得再管他,只是转眼和所有人一起望向瓷碗。 “融了,融了!”晏衡大喜过望:“王妃没说错,郑午和这孩子果真是亲父子!” “既然郑午才是孩子的亲生父亲,那么宁王杀害宋婉婉的动力便不存在了,况且,郑午明知自己与此子关系还知情不报,俨然是别有图谋。”永定伯眯起眼眸,锐利似鹰隼的眸光立刻投向郑午:“郑午,其中隐情,你还不快从实招来?你可知陷害皇子是何等大罪?!” 郑午被永定伯这一声厉喝惊得慌了神,本能地瞥向晋王,熟料,迎面却是睿王重重一拳砸过来。 “吃里扒外的混账,你是本王五弟的人,居然敢背着他做下私德不修的丑事,你置本王的五弟于何地?你要五弟如何向父皇交代?” 闻言,一直浑浑噩噩的晋王方如梦初醒地看向了睿王,又有另一道幽深的视线掠过自己头顶,清清凉凉。 晋王循着感觉望去,晏皇后讳莫如深的面庞映入了眼帘,他一愣,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俱是酸涩苦辣,唯独没有丁点甜。 郑午被睿王这一拳打得措手不及,鼻梁骨应声而断,一腔鲜血沿着鼻管淌下来,他捂着鼻子倒退两步,再次看向晋王。 太子唯恐天下不乱,顺着郑午的视线瞟去,在晋王面上顿了顿,又越过晏凌深深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睿王,他意有所指地笑笑:“这可真是奇了怪了,郑午什么身份?无缘无故的,他陷害七弟做甚?凡事都有前因后果,拔出萝卜自然能牵出泥。” 言下之意,郑午也是受人支使。 至于是谁唆使郑午,太子就差没直接点名道姓了,然而众人都已追着他的思路睨向睿王。 睿王不动如山,他一身正气地指着郑午,诘问道:“还不快说实话?你与本王的五弟终归是主仆一场,你难道要让五弟为你的大逆不道收拾残局吗?意图构陷皇子,那是要抄家杀头的大罪!” 说到最后一句话,睿王气势凌人地又冲上来给了郑午一拳。 郑午踉跄地栽倒,浑身发抖,他渐渐煞白了脸,迟疑抬眸,入目的面孔或饱含讥诮或暗藏杀机或幸灾乐祸或冷眼旁观,目光再往后推,赫然是帝后二人寒气瘆人的脸容。 睿王怒不可遏地指着郑午:“快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郑午的喉咙口咯咯作响,半晌,一个字都憋不出来,内心的恐惧无助几欲灭顶,脑中一丝电光闪过,他颤声道:“我跟宋婉婉的确有过几面之缘,也……发生过风月之事,可我并不知道她怀了我的孩子……许是宋婉婉抱着孩子讹诈宁王,宁王恼羞成怒就把她杀了!” “对!肯定就是这样!”郑午越说越顺溜:“属下今日见到宋婉婉,亦是大感意外,吃惊之下才忍不住多看了宋婉婉母子的尸首几眼。” “属下是真的不知情,直到宁王妃提议属下滴血验亲,属下猛然记起自己跟宋婉婉有过私情,属下害怕宁王妃因为滴血验亲的结果将矛头嫁接到属下身上,所以……所以属下才不肯配合的,其他的事,属下一概不知道!” 此言一出,太子面露失望,睿王的唇边勾起了冷弧,晋王也微微松了一口气。 晏凌上前两步,冷冷一笑:“郑午,没想到铁证如山,你仍旧胆敢欺君?真是不知死活!” 郑午梗着脖子:“王妃,该说的属下都已经说了,您还要怎样?” 建文帝佯作疲惫道:“宁王妃,看来宋婉婉之死确实别有蹊跷,你与老七先退下,朕自会派人查明事实,远赴边关的事暂且按下不提。” 晏凌差点笑出来,建文帝这和稀泥的本事还真是叫人叹为观止,怎么一牵扯到晏云裳母子,他昏庸的程度就一次比一次没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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