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批是贡酒,一般人绝不敢接手,那些人若想尽快卖出去,只能走黑巷的路子了。” 刚刚在茶水铺,秦婉便已经想到了这一层。 黑巷里卖的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这一点大家都心知肚明。所以,这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无论是什么东西,都不问出处,不问来历。 看中了便交易,结清就离开。就算日后出了事,也只能自认倒霉,很有种赌场里买定离手的味道。 因此,对于那些来路不明的物件,黑巷是最适合脱手的。而像贡酒这样棘手又危险的东西,若想短时间找到买主,也只有通过这里了。 “黑巷有间酒铺,开了有些年头了。”青姑一边思索,一边说道:“那酒家有些路子,经常会弄到些市面上见不到的酒,你不若去那里问问。” “行。”秦婉点了点头,“酒铺在哪个位置?” “沿街走到头便是。”青姑说道,“酒香不怕巷子深,那铺子一直开在黑巷最靠里的地方。” 秦婉应了一声,起身便要离开,青姑又叮嘱了一句:“这黑巷不像市集,买卖有不少规矩,你须小心些。” “放心吧。”秦婉粲然一笑,“在外混迹这么久,这些规矩还是懂的。”说罢,便摆了摆手,迅速离开了。 同京城里热闹的集市不一样,即便是白天,这黑巷也是死气沉沉,没多少客人来往。 街边的铺子没有招牌,且无一例外都遮着帘子,从外面看起来,和普通人家没什么两样。若不是熟知的人,绝不会知道里面是如何别有洞天。 秦婉一路向前走,按照青姑的指点,没费多少功夫便找到了那家酒铺。 但她没有急着进去,反而是在外观察了一阵,随后抬起手,在门框上“笃笃笃”敲了三声。 这是黑巷的规矩,若是想做买卖,先得叩门示意,三声表示想买,四声表示想卖。店家只消一听,便知来人目的为何,是不是常客。 果不其然,里面传出来一句沙哑的声音:“晌午了,客人可是要用膳?” “不用膳,只喝汤。” “要点什么汤?” “一碗蘑菇汤。” 这是江湖黑话,表面上听着像点菜,实际上却有别的含义。用膳是订购,喝汤便是要买现成货。 而秦婉说的蘑菇汤,则是要买最新鲜、最上等的酒——大概因为蘑菇汤鲜美,所以就有了这个说法。 秦婉进出黑巷的次数不少,加上又有青姑的指点,对于这些行话了然于心。 果不其然,里面那人轻轻咳了一声,随后便道:“客官请进吧。” 秦婉掀开帘子,便见到一位年迈的老妇。看秦婉进来,那老妇没有什么表情,只打量了她一眼,便向铺子后边走去。 这铺子虽然看着小,里面却藏得很深。秦婉跟着老妇人的脚步一路往前走,竟来到了一间隐蔽的耳房。 四周弥漫着浓重的酒味,秦婉扫了一眼,只见那耳房里堆满了木箱,应当是各式各样来路不明的酒。 “客官,你要的蘑菇汤在这里。”那老妇人走到几个木箱子前,指了指里面的几个坛子。 秦婉仔细看了看。这些酒都用坛子装着,并用泥封了口,保存得很是严实。坛子上的标识已经被撕去,看不出来路。 秦婉想了想,将坛子侧过身来,对着日光仔细一看。果不其然,坛底刻着一个浅浅的“工”字。 这是工部的标识,一般人可能不认识,但秦婉却熟悉得很。 工部掌管一切交通运输,凡是要运到朝中的物件,都会由工部审核签发,并刻上工部的印记。以前父亲还在世的时候,秦婉经常在家中见到这样的标识。 没猜错的话,这批便是漕帮丢失的贡酒了。 黑巷做生意有个规矩,便是不能讲价。秦婉也不含糊,直接拿出两枚金叶子,递给了那老妇人。 “店家,这批酒先帮我存着,三日后我派人来取。” 那老妇人接过,点了点头,用黑布将那些酒遮了起来,再从黑布上裁下一小块,交给了秦婉。 这便是取货的凭证了。黑巷交易从不留字据,这样一来,就算被抓到,也很难找到证据。 秦婉懂这个规矩,只道了声谢,便匆匆走了。 酒既然已经有了着落,自己便有了去见漕帮的依仗,至于找人这件事,就得靠李为三了。 * 李为三没有固定住处,但他每天都会到青姑这里来一趟。秦婉回到青姑的铺子时,李为三已经在了。 “婉婉,你是不知道,自从你走了以后,那燕春楼一落千丈,如今只靠那眉姨自己撑着了。” 李为三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跟秦婉说着打听来的消息。 秦婉听到“燕春楼”三个字,恍惚间有种隔世的感觉。她转头看向李为三,“陈宠还没回去么?” “回了,挨了三十大板,正躺着休养呢。听说那陈宠自经历了这一遭,整个性格就变了,整个人恍恍惚惚的,再没有以前的嚣张跋扈了。” 秦婉听了这话,心里不由得叹了口气。 虽然偷盗造册一事,陈宠是被诬陷的,但她有心害人,挨一顿板子实属不亏。只希望此后她好好生活,别再走那歪门邪道的路子便是。 秦婉没继续往下想,对着李为三道:“漕帮丢的酒已经找到了,能找到那几个押运的伙计么?” 秦婉知道,青姑一定会将漕帮的事告诉李为三,因此也不解释,直截了当便发起了问。 “恐怕有点难。”李为三果然接了下去,“你不是不知道,黑巷这地方,买卖从不留下任何痕迹。就算把那酒家抓起来问,估计也问不出什么。” 别碰黑巷的人。”秦婉摇了摇头,“别看那酒家是个老婆婆,可是能在这里扎下根的,有谁是没点本事的?” 听到这话,青姑和李为三对视了一眼。 “那便只有从渡口开始查了,我尽快。可是婉婉,”李为三像是想起了什么,“如今你身在侯府,若是查到了什么线索,如何联系你?” 秦婉听到这话,不由得皱了皱眉。 以前她在燕春楼,李为三若有事,便会直接用一枚袖箭射到她的房间,有事还会扮作恩客,来与她传递消息。可那侯府戒备森严,别说袖箭了,估计连一只鸟都飞不进来。 更何况,侯府还有个沈羡之。 面对这个人,秦婉的情绪很是复杂,对于他俩的关系,也有种很微妙的感觉。 说是合作搭档吧,秦婉并不坦诚,沈羡之也从不交心。可说毫无瓜葛吧,两人又联手将丁诚拉下了马,秦婉还以小厮的身份,借住在侯府。 而且不知怎的,秦婉总觉得沈羡之看她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秦婉摇了摇头,将那些纷繁的思绪放到一边,对李为三道:“安全起见,这段时间你别出现,有什么线索便交给青姑。我们都从黑巷传消息。” “行。”李为三应得很爽快。 李为三没耽搁多久,很快便去查线索了。秦婉留了一会儿,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也匆匆离开了黑巷。 在她没注意到的角落,一道黑影迅速闪了过去。
第30章 过分要求 已经是第三天了。 秦婉很早便来了黑巷,等着李三为的消息。 没过多久,李三为风尘仆仆地来了。见到秦婉的瞬间,他表情一愣,随即嘴唇紧抿。 秦婉只看了他一眼,便知道事情没成。 按李三为的说法,他从渡口开始查,已经摸清了那几个伙计的住处,可赶过去的时候,却一个人影也没见到。 他又马不停蹄地跟踪了那些人的亲朋好友,可那几人就像人间蒸发似的,哪里也找不到。 没时间了。秦婉拍了拍李三为的肩膀,示意他不必过于自责,随即径直去了那茶水铺子。 她原本想去找沈羡之,可想起前几日那人说的话,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反正这人也不打算出手,还不如自己想想办法。 她到的时候,那道士早已等在了那里。 见秦婉终于来了,他忙不迭迎了上来,伸长脖子往秦婉身后张望。可她身后一个人也没有,更别提那些丢失的酒了。 见秦婉两手空空,那道士很是惊讶:“女侠,你咋什么都没带?” “这你就别管了。”秦婉瞥了他一眼,“你只管带我们进去,剩下的我自有分寸。” 那道士狐疑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旁边的沈羡之,不情不愿地敲响了合院的门。 门很快就打开了,一个身型壮硕的黝黑汉子挡在门前,不耐烦地看着眼前两人。 那道士见状,赶紧迎上前去,“这位壮士,你们不是让老道找那水怪么?人已经找到了,东西也拿回来了。” 那壮汉听见这话,狐疑地打量了一眼秦婉,语气相当不信任:“哪里有人?就这个?” “壮士有所不知。”那道士走到秦婉身边,堆着笑道:“这位女侠可不是一般人,你们要找的人,只有她知道在哪儿。” 说着,他拉了拉秦婉的衣袖,示意她赶紧说几句应和应和。 秦婉却并不答话,反而往合院里看了看。 大约是最近没有活干,合院里聚集了不少人,正围坐一圈赌牌九,吆喝和下注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些人里,谁才是领头的张黑九? 秦婉懒得猜,索性直截了当地问道:“张黑九在么?你们要的东西,我只能告诉他。” 这话一出,里面的人突然齐刷刷看了过来。那道士吓得脸都白了,赶紧拉住秦婉的衣袖,压低了声音道:“姑奶奶,你找张老大做什么?赶紧跟这些人讲完就走吧。” 秦婉却摇了摇头,直视那壮汉道:“这笔生意,我只跟张黑九做。” 那壮汉听到这话,嘲讽地盯着秦婉:“你以为你是谁?还敢直呼张老大名号?” 秦婉双手抱臂,从容应道:“既是做生意,当然要坦诚,若是连名字都不说,又如何算坦诚?” 那壮汉啐了一口,狠狠说道:“敢来漕帮闹事,胆子不小!” 秦婉丝毫不怵,反而轻扬起嘴角,“怎么,这便是漕帮的待客之道么?” 那壮汉听到这话,脸色明显难看了起来,后面的人也集体站起了身,直直盯着这里。 那道士吓得连连后退,却秦婉却站在原地不动,似乎早已对眼前的场景见怪不怪。 这几年,她一个人混迹在外,为了寻找线索,各式各样的人都接触过,其中自然不乏各种帮派。 她心里很清楚,这些帮派虽然看起来凶狠,实际却很讲原则,绝不会随便招惹是非。 果不其然,合院内间走出一个壮年男子,身形孔武有力,一双眸子漆黑而精明。 见他出来,原先围城一圈的人纷纷起身,让出一条道来。那开门的壮汉也退到一旁,让出身前的空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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