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沈羡之抬眼打量着她,眼神有微微的冷意。 “玲珑姑娘,不妨先说一说,你究竟在找什么?” 秦婉默了一默。 在找什么? 她没法回答这个问题。 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东西已经被拿走,继续争论下去也没有意义。她捡起那些符咒和道具,看也不看沈羡之,足尖稍一用劲,便翻上屋脊离开了。 连道别的话都省了。 她走后不久,后面便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苏泽终于追了上来,扶着沈羡之的肩膀,大口喘着粗气道:“羡之兄,你怎么走这么快。” 沈羡之却并不答话,看着秦婉消失的方向,目光微沉。 苏泽等了一会儿,见他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好奇,“羡之兄,你真对那玲珑姑娘有意思?” 沈羡之回过头,凉凉瞥了他一眼,“你觉得呢?” “我觉得不是,你这么多年都不近女色,哪能因为一个花魁就破了戒?” “知道还问?” 苏泽打量着沈羡之的脸色,凑近了些,好奇地问道:“可刚刚在丁府,你为什么不否认?” 沈羡之默了一默,看着秦婉消失的方向,眼神有些戏谑:“难得碰上个聪明人,我倒想知道,她究竟想干什么。” 苏泽听到这话,似是放下了心来,又不免有些愕然:“你的意思是,这玲珑姑娘不简单?” “你见过哪个花魁,不愿意让别人看见自己脸的么?” 苏泽默默点了点头,“那会影响到你的计划么?” 沈羡之听到这话,微微勾了勾唇。 “试试就知道了。” ****** 秦婉熟练地翻过几座屋脊,借着几株大树的掩映,熟练地翻进了黑巷。 她掀开那青色门帘,掏出那布包往桌上一放,便喊道:“青姑,有贵客来了。” “贵客?”青姑笑着走了出来,“我看是不速之客。” “不管什么,反正都是客。”秦婉打趣道,熟门熟路地给自己倒了杯茶。 “怎么,又有事了?”青姑看着桌上的布包,便猜出了她的来意。 “嗯。”秦婉点了点头,言简意赅道:“李三为说的那个道士,我找到了,在他身上搜出了这个。” 青姑打开那布包,看了看那符咒和袈裟,摇头道:“这都是些常见的东西,哪里都能买到,没什么特别的。” “我也这么想,但这里面还有一件很奇怪的东西。” “奇怪?什么东西还能让你觉得奇怪?” “是一个木头小人,”秦婉一边回忆,一边比划道,“大概手掌大小,浑身钉满了很细很细的木头桩子,被烧得碳黑碳黑的。” “钉满木桩的小人?”青姑皱了皱眉,“还有什么?” 秦婉想了一项,拿起布包里的那件袈裟,“还包在这个里面,我一抖就掉出来了。” 青姑看着那袈裟,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语气忽然严肃起来:“那东西呢?” “呃......”秦婉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尖,“发生了点意外,搞丢了。” 青姑拿起那袈裟,仔细看了一看,随即沉默不语。 看着青姑难得严肃的表情,秦婉心里不由得沉了一沉。青姑见多识广,很少会有如此沉重的时候,看来这东西来头不简单。 她收起一贯玩笑的神情,认真问道:“怎么,这东西来头很大?” 青姑默了一默,随即抬眼看向她: “你听说过‘打生桩’么?”
第9章 五年之前 “打生桩?”秦婉不由得有些疑惑,“这是什么说法?” 青姑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以前有种传言,说我们居住的这片地下,住着很多神仙。平时大家相安无事,但要是有人对神仙不敬,惊扰了他们,就会引来一系列责罚。 比如修桥铺路、建造宫殿,这些要动土的事情,就是在惊扰神仙。一旦神仙发怒,就会降下灾难,比如狂风暴雨、比如洪水决堤,总之会让工程进行不下去。 为了平息神仙们的怒火,有人就想出了一个办法——打生桩。 也就......把活人作为地基,硬生生地打进地里去,算是给那些神明的祭祀。” “活人?”秦婉愕然道,“活生生埋进土里?” 青姑点了点头,“有传闻说,这是鲁班传下来的习俗,历朝历代很多有钱有势的人,要开工动土的时候,都会找人来做‘生桩’。” “怎么可能会有人愿意!”秦婉惊讶道,“哪有人愿意被活埋的!” “是没有人愿意。所以后来,有些人就想了个办法—— 找几个干活的工匠,趁他们不注意,一把推下去,然后假装成意外的样子,给那些家属一点赔偿。 这样一来,即便家属想闹,也已经死无对证。一旦家属拿了钱,有了活下去的基础,也便不会继续再闹。 很多人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成了‘生桩’。” 秦婉听到这里,不由得沉默了下来。 那些工匠大多家境贫寒,靠出卖苦力养家糊口。他们兢兢业业干着活,却绝对想不到,自己已经成了刀俎上的鱼肉,早就被人定好了死期。 君独不见长城下,死人骸骨相撑拄。 自古以来,无论是恢弘壮观的宫殿建筑,是王侯将相的传奇霸业,还是兴盛不衰的王朝帝国。 背后都是百姓的累累白骨,都是数不尽的血泪辛酸。 秦婉看向那木头小人,“所以这小人,便是那些被打生桩的工匠?” “是,也不是。”青姑默了一默,“应该说,是代替被‘打生桩’的人。” “代替?” “你看着小人,浑身全是木头桩子,是被一锤一锤打进土里的意思。而它被烧得浑身碳黑,连模样都看不清,明显是为了欺瞒神仙,不让神仙发现换了人。” “你的意思是......”秦婉若有所思,“有人找那道士,做了这小木头人,目的是为了偷梁换柱,免得自己被做成生桩?” 青姑点了点头,“有这个可能。看这上面的木头桩子,成色还很新,应该是才做成没多久。” 秦婉默然不语。 那道士显然不是什么有名的先生,看着也并不靠谱。会找上这样的人的,多半也并不是有权有势的高门大户。 最有可能的,便是那些担心自身安危的工匠。 “所以,只要让李为三打听一下,最近有哪里要动土动工,便能知道这东西是用在哪里了。”秦婉长舒一口气,“多谢青姑,这样我就有方向了。” 青姑顿了一顿,忍不住提醒道:“自己多小心,别让五年前的事......重新发生。” 秦婉看着她,眼神坚定:“放心,我一定会查出那件事的真相,还所有人一个公道。” ****** 天色渐晚。 皇宫外,沈羡之刚走进宫门,便有宫人迎了上来。 “小侯爷来的正好,皇上已经用完膳,回御书房了。” 说话的是司礼监掌印太监陈德广,也是宫里资历最老的公公。 沈羡之点了点头,淡淡一笑,“多谢陈公公。” “小侯爷客气,”陈公公满脸笑容,微躬着身子,“天快黑了,当心脚下。” 沈羡之微一颔首,跟着陈公公的引导,来到御书房。 陈公公通传了一声,见沈羡之正要进入,又提醒道: “皇上今日事务繁多,有些乏了,小侯爷谨慎着些。” 沈羡之微微点头示意,便推门走了进去。 那独居高位之人,正坐在书桌前,不住地揉着额头。 听见开门的声音,那人头也不抬,语气有些疲倦,“听说你今天去丁府了?” “嗯。”沈羡之走近了些,言简意赅道:“东西没找到。” “正常。”那人抬了抬下巴,示意沈羡之随意坐下,继续说道:“他们拿到了工部的实权职位,不怕不露出马脚。” “嗯。”沈羡之找了个位置,倚靠在椅背上。 “这次重修金发塔,对他们来说,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们今天找你去,便是打算拉拢你。”那人一边说着,一边看向沈羡之。 沈羡之没说话,低头把玩着一张空白符咒,不知在想什么。 那人见沈羡之没什么表情,又继续说道:“让他们把持朝政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还回来了。” 沈羡之点了点头,“有侯府在,那些人翻不起波浪。” 皇上打量了他一眼,“但此事毕竟涉及当年,你若觉得为难,便与朕直说。” “无所谓。”沈羡之道,“正好趁这次机会,把他们当年拿走的,都拿回来。” 他看着手中那道符咒,不由得想起了五年前。 五年前......正是朝中最困难的时候。 当时,各地灾害频发,洪涝、瘟疫蔓延,受灾百姓叫苦不迭。 太后忧心国政,每日吃斋礼佛,最后竟因忧思过度而驾崩。 朝廷上下,气氛相当凝重。 于是,在太后头七之日,有人提出修建“金发塔”,专门供奉太后秀发。既是为了纪念太后懿德,也是为了借太后的天人之福,保佑本朝长治久安。 在当时的人眼里,头发是一个人的精血所在,而太后的秀发,更是凝结了本朝的精气。 因此,这个建议一被提出,立时便获得了许多文人推崇。有人甚至算了一卦,说只要修好这金发塔,本朝便能在百年之内风调雨顺,昌盛繁荣。 于是,修建此塔便成了当年朝廷的第一要事。工部尚书亲自挂帅,前后招募上千工匠,拨款上万两黄金,浩浩荡荡开始修建。 半年之后,这塔很快便修建完成。上千百姓进塔祈福,皇上亲自出席庆典,为这塔贺礼剪彩。 可谁能想到,就在这个时候。 塔塌了。 这座花费了朝廷大量人力物力,为了纪念太后、为了国家昌盛而修建的塔。 塌了。 倒塌的房梁重重压下,断肢残臂面目全非,百姓哀嚎声一片。 那景象,实在是人间惨剧。 后来的事便可想而知。 此事震惊朝野,像一场大风暴,席卷了整个朝廷。 工部尚书被满门抄斩,负责建塔的工匠被全部处死,赵家趁机崛起,朝中势力因此大变。 可以说,那一年,几乎成了一个重要转折点。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皇上一句话,将沈羡之的思绪拉了回来。 过去的已经过去,接下来,该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时候了。 “工部在他们手里,梅花卫要想介入,需要找个合适的契机。” “嗯。”皇上看着他,“看来你已经有主意了?” 沈羡之把玩着手里的符咒,脑海里浮现出一双美艳却果敢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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