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张淡了。 透过掌心传达的体温与力量,驱散了紧张。 余下来的,留在心田里的,是坚定与欢悦。 在她的身边,赵繁的那份紧张亦散开了,他真真切切地握住了阿鸾的手。 都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们两人,离老还有很多很多年,离领悟这句话,确实缺了些年老后的真切感想。 但也有很多情绪,是现在的赵繁能感受得到的。 勇气、坚定,安然。 人生有很多困境,亦有很多起伏,会面对层层磨难,但只要身边有阿鸾在,那些艰难险阻,都能冲开、越过去,步步向前。 他的这两年时光,也因着阿鸾,才能柳暗花明。 微微偏过头,赵繁轻轻笑了笑,压着声与秦鸾道:“走吧。” 礼乐声中,赵繁引着秦鸾,一直走到丹陛之前。 在礼官的示意中,秦鸾的盖头去了,露出耀目的凤冠。 适应了下光线,她看向赵繁。 四目相对,秦鸾在赵繁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满满的。 从礼官手中接过金册,秦鸾与赵繁一起沿着台阶而上,而后站在殿外,接受底下群臣拜贺。 秦鸾不是第一次站在这里。 那天,大军逼宫时,她也来过,当时从高往下看,心中感受,自与现在不同。 她轻声与赵繁道:“你这些章程,改得可真多。” 赵繁听了,忍俊不禁:“余大人好说话。” 秦鸾抿着唇忍笑。 余尚书能不好说话吗? 受了百官大礼,两人才又往后宫方向去。 凤宫里,张灯结彩。 大床上铺着鸳鸯锦被。 礼官捧了两盏温酒。 秦鸾取过一杯,面朝着赵繁。 手腕扣手腕,这下子,谁也忍不住笑了,酒未至唇边,唇边满是笑意。 礼官一板一眼地,说着他该说的话,做他该做的事。 至于皇上、皇后此刻能不能笑出声来,他不敢管,也管不了。 酒入口,沁了心。 笑意盈盈中,叮叮当当地,碰着的不止酒杯,还有她的凤冠,他的皇冠,珠摇玉响着。 以至于,该直起身分开时,才发现已然是分不开了,勾缠在了一块。 礼官这时候也端不住了,偏笑得说不出一个词来,只能用手势示意。 让皇上、皇后头挨头做好了,又招手叫了几个宫女嬷嬷来。 头冠不好戴,更不好摘,只能继续戴在头上,让宫人们小心翼翼地把缠在一起的珠钗解开。 两人挨得格外近,又不能随意动,眼睛瞪着眼睛,又是一通笑。 好不容易解开,秦鸾直起脖子。 不得不说,挺沉的,也挺酸。 正想着,赵繁的手掌落在了她的后脖颈上,不轻也不重,替她按压几下。 “沉得慌,”赵繁一遍按,一遍说,“我的也沉。你还说我改章程,真要一步不改,照着老规矩行事,脖子更加受罪。” 这还真是句实话。 赵繁又道:“等下我还得回前头去,宴请百官。明日清早,我们得去奉先殿拜祭,再去延庆宫拜母后,之后外命妇进宫拜贺、设宴。” 秦鸾笑着道:“事情真多。” “是多,”赵繁嘀咕着,“好在这辈子就这么一回。辛苦完了,就能偷懒时就偷懒。” 秦鸾笑得不行。 依赵繁心愿,他去前头宴请时,秦鸾就在后宫里偷了懒。 换下沉重的凤冠霞帔,着一身轻便衣裳,在嬷嬷们的欲言又止中,秦鸾道:“还是道袍自在,这一点,我和母后志同道合。” 嬷嬷们哭笑不得。 罢了、罢了。 这宫里最尊贵的两位女子都爱着道袍,皇上又由着,那还说道什么? 晚霞淡了,夜色降临,上弦月缀空。 赵繁匆匆回来。 他没喝几口酒,朝臣谁也不敢催他的酒,只有黄逸能笑眯眯地敬他两盏。 多了也不行,倒不是赵繁不能喝,是黄逸会被黄太师的眼神剐出一身伤来。 秦鸾示意宫人摆桌。 一碗热腾腾的粥,配了点清口小菜。 “平江楼的虾粥,”秦鸾道,“方天好本事,让人东家下午开工,熬好了送进来,我让厨房里温着。” 赵繁一听,笑了起来:“就这些事情,他数一数二的机灵。” 一碗温热的粥,入口绵软,舒服熨帖。 身边伴着饮粥的人,莞尔温和,情真意切。 赵繁放下了碗,一手拿勺,另一手,握住了秦鸾的手。 这是他的阿鸾,是他的凤凰。 碧梧栖老凤凰枝。 凤凰落下的地方,才是凤凰枝头。 “阿鸾……”赵繁唤了一声。 他有很多的话,想要与秦鸾说,他的心境,他的欢喜,他的追求与抱负。 那些话,足够他与她说上一辈子。 可是,今夜很短,哪里能说那么多呢? 不过,有一句话是他万分想说的。 “宫里很乏味,也很拘束,”赵繁缓缓地,说得很认真,“这种乏味与拘束,与山上的生活又不一样。 你不用去担心那些,想怎样就只管怎样,想画符就画符,想练功就练功。 我娶你,又不是为了把你困在凤宫里。” 鸾鸟有她的翅膀,有她的天地,会飞,也会落。 而他,得茁壮着,枝繁叶茂,能让鸾鸟有一番天地,也能让她想要落下时,一眼就能看到摇曳着的枝头。 “不用管老大人们念叨什么,”赵繁笑了,笑得很得意,“他们事儿多,顾不上这些琐事。” 秦鸾闻言,忍不住笑。 确实顾不上。 有个不让他们空下来的皇帝呢。 “哪个敢有那等空?烦都要被烦死了。”秦鸾道。 “他们以前在背后说我烦,现在当面说了,越说,每日精神越好,我看他们各个容光焕发,”赵繁笑着,道,“所以啊,让他们说,我反正不烦。” 秦鸾弯了弯眼,看着他道:“我也不烦。” 乏味也好,拘束也罢,她看得并不重。 山上有山上的快乐,因着师父的关心与母后的陪伴,她那几年,回忆起来,很是幸福。 将来,亦是如此。 只要身边有爱恋之人相伴,与他一起,皇宫也好、市井也罢,终有她的乐趣。 她选择了这里,甘之如饴。
第439章 番外1 迟早要打的 嘉平二年。 积雪还未散尽,京中的学子便日渐多了起来。 今年朝廷开了恩科,为的就是选拔更多的官员。 人才提拔,这是赵繁登基后,极其重要的几件事情之一。 从赵隶手中夺得皇位时,已近年末了,哪怕有心,也无法在两三个月后便开恩科,不止朝中来不及,更因为考生、尤其是偏远些的考生,根本无法赶到京城。 因此,不得不延缓一年。 这一年的主考定了徐太傅,礼部右侍郎为副,眼看着考期临近,考题自然也都定了下来。 “外头都在猜,”黄逸坐在御书房里,一面咬着芸豆糕,一面与赵繁说道,“老太傅当主考,此前也有五六次,照着他往常出题的习惯,猜今年策论的方向。” 一旁,甘公公见他吃得有滋有味,轻手轻脚退出去,让人再去备一盘。 黄逸看在眼里,不说穿,也不停嘴,依旧吃他的。 从一道吃饭喝酒的好兄弟,到君臣相别,关于“与赵繁之间该如何相处”,黄逸思考了很多。 恪守规矩、一板一眼,固然是没有什么错,但是,很没有意思。 赵繁的登基路,走得颇为与众不同。 而在成功达成之前,他的经历也与寻常的勋贵子弟对不上。 别家公子哥,不说多么前呼后拥,也有许多同龄的好友、玩伴,哪怕是表面兄弟,也能听个热闹的响。 赵繁没有。 他在不做京城小霸王之后,就闭门练武、念书,等再出仕,哪里还有几个好兄弟? 黄逸与赵繁熟,一来他们小时候关系就好,二来,亦是沾了同为御前侍卫的光。 等赵繁去了赤衣卫当指挥使,成天与一群大小官员“勾心斗角”,以至于怕烦的都绕着他走,最后能称作好友的,也就只黄逸一人了。 当然,都说皇帝是“孤家寡人”,高处不胜寒,可黄逸觉得,真孤零零的,连个能坐下来自在喝酒的好友都没有,日子就少了很多滋味了。 于是,思来想去,黄逸还是选择了站在“好友”的位子上。 他们黄家,朝堂拚搏的担子,落不到他脑袋上;若要出征,他也就想当个被指挥着的兵,对指挥别人没什么兴趣。 如此“胸无大志”,与皇帝相处,自是能自在些。 赵繁正批摺子。 闻言,他看了黄逸一眼。 不得不说,如今这状态,与前几年倒也差不多。 彼时他在赤衣卫翻看案卷,黄逸得空了来坐会儿,随口交谈几句,也不影响事儿。 “都往哪儿猜?”他问。 “猜变化不大的多些,”黄逸道,“但也有新说法。 以老太傅的精力,这应是他最后一届主考了,未必不会求变。 再者,这是新帝登基后的第一届,选题上兴许会更多参照您的想法。 而您,显然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 赵繁笑出了声,不置可否。 黄逸说这个,也不是求一个答案。 科举有科举的规矩,连他祖父那样的身份,也不会去向徐太傅询问,就是在家自己猜一猜,出了门就打哈哈了。 不过,黄太师毕竟是黄太师,处在他的位子上,更能看清楚赵繁与徐太傅的想法。 黄逸说了会儿恩科,又说边关状况。 去年,毛固安一点没闲着。 风季结束之后,他持续给西凉施压,让本就人心涣散的西凉王庭里,越发得混乱、动荡。 “等今年风沙小些后,该继续西进了吧?”黄逸道,“我是请缨去打西凉,还是去南境防备南蜀好?” 这个问题,赵繁给了个答案:“南境未必打得起来。” 南蜀几次想动,都被压制住了。 一鼓作气,没成功,再而衰,三而竭,使得他们犹犹豫豫的墙头草脾气就冒了出来,比大周僵持住了。 “迟早得打他们。”黄逸嘀咕了一句。 赵繁笑了笑。 确实是。 迟早要打的。 这一点,不止他清楚,三公也很清楚。 亦是因此,徐太傅与他商量之后,策论定的是方向偏向了边城发展。 大周不缺有能力的官员、学士,废帝的程皇后返回程家之前,也与赵繁讨论过人才问题。 她说得很直白。 她出手援助赵繁争位,除了反对赵隶继续当皇帝,更大的缘由是,她想让程家子弟更多地参与到官场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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