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她?容殊明才是她未来的驸马。 把她的过往公之于众?以她眼下的态度还真不知会闹出什么,她看起来也是有恃无恐。 谢珩迟疑了。 他到底要怎么办? “看来世子不解风情,罢了,本宫要歇一会儿,你先下去吧。”姜宝鸾掩唇打了个哈欠道。 谢珩只能冷冷看她一眼,道:“你等着。” 姜宝鸾看着他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来不及冷笑却已是蹙紧了眉头,抽干了力气一般躺在榻上。 她还是怕谢珩,或许是三年前的事情给她打下了永远不会消失的烙印,如附骨之疽,在方才和谢珩的对话中,她好几次都差点要撑不住了。 他回去之后会对她怎么样? 她这样硬撑着装作不识,终也不是长久之计。 等他把事情彻底掀出来,她也要强撑到底吗? 从谢珩发现她的那一刻起,这事就已经收场不了了。 远处隐隐有雷声传来,看来闷了许久的天气终于要落下一场暴雨。 姜宝鸾休整了大约一柱香之后,大长公主便又派人来请,躲也是再躲不过的,姜宝鸾回去,却见谢珩和谢谨成的位置上已经空了,原来父子俩已经走了有一阵了。 她低头轻叹一声,谢珩不在面前,她的神色中便是再也掩饰不住的惶惶和郁结。 * 谢珩阴着脸出了舞阳大长公主府,顺便把谢谨成提溜到了马车上,自己也跟着上去了。 谢谨成正玩到兴起被谢珩叫出来回家去,已是万般不愿意,本想发脾气,可谢珩的脸色不好看,他总以为自家爹爹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平时虽也冷,但那种冷是进退有度,光风霁月的冷,不是这样像要杀人的冷。 他年岁还小,说不出这其中的差别,只晓得眼下不能随便胡闹。 他嘟着嘴,闷闷不乐的样子,但饶是如此,手上还是不肯停下玩着一只小瓦狗。 谢珩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一时没有出声。 今日姜宝鸾的态度着实令他惊讶,他记忆中那个胆小卑微又狡黠的阿鸾,仿佛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他以为她见到他,该是惊慌失措的,可是她却一点都看不出又什么异样,若真说那唯一的一点异样,就是她几乎不曾来看他们一眼,可她是定国长公主,本就该是目中无人,高高在上的。 在宴席上,他也未曾吐露一个字,可是转到人后,姜宝鸾不但不哀求他,亦没有感谢他。 她难道真的不怕? 谢珩觉得荒谬。 他不是没有想过把他们的事情公之于众,然而这样的行径又非君子所为,他还没有低劣到用这种手段去毁掉一个人,强迫一个女子。 他从未强迫过她。 想到这里谢珩的双手又再度攥紧。 在她刚离开的那段时光里,谢谨成每晚都没完没了的哭,哭到李夫人都受不了,一到晚上便把孩子送回退思堂。 站了一屋子的仆妇婢女,他却只能看着襁褓中的谢谨成哭得小脸通红而束手无策。 这不是他强迫她才有的孩子,她怎能如此狠心绝情? 先时她不敢透露身份也是情有可原,可是后来圣驾回了长安,叶家的亲事也已经毁了,若是她向他坦白,二人当即完婚便是。 当初她说走就走,今日又对他们冷眼相待,他从没受过这种屈辱。 容殊明。 谢珩眼神一凛,他不是没见过容殊明和姜宝鸾一起游玩骑射,亦是他带走了姜宝鸾,无论姜宝鸾是真心的还是被容殊明蛊惑,他都不会放过容殊明。 这时那边的谢谨成终于觉得累了,但手上还是抱着小瓦狗,蹭到了谢珩身边来。 谢珩再烦闷不已,但还是对儿子笑了笑。 谢谨成襁褓之中没了生母,已经够可怜的了,他作为父亲还是会尽量对他好一些。 这三年里他也未再说过亲事,有一半原因也是怜谢谨成孤弱,另一半则是因姜宝鸾一事冷了心肠,再也没这个心思了,依附他如她都能走得决绝,那些可娶可不娶的,又会有多少真心? 他天生冷情冷性,倒不觉得有什么。 谢谨成托起瓦狗给他看:“这个狗好可爱,我也想养狗。” 谢珩一愣,忽然便想起那日落雪,他去了北山上,回来后送了姜宝鸾一只小灰兔,姜宝鸾抱了小灰兔来给他看,却不巧撞上谢娆,谢娆罚她跪在风雪中。 姜宝鸾的衣裳都被雪打湿了,他却什么都没有说,更没有在意。 他唯一的施舍与怜悯只是允许她脱下湿衣服在暖阁里歇了一晚。 从前没有放在心里过,分明很容易就会忘记的事,近来却总是一件件跳出来。 谢珩掩饰住脸上的失神,问谢谨成:“谁给你的?” “姜行舟,”谢谨成答道,“就是皇长子。” 谢珩想了想,又问:“是长公主带他来的?” 谢谨成点点头。 谢珩默然,原来她身边的那个孩子只是姜昀的孩子,并不是容殊明的庶子。 谢谨成见谢珩对他的瓦狗兴趣缺缺,便小心翼翼把自己的玩具收起来,一双短腿晃悠了几下,眸子璨璨的,黑玛瑙一般,抬头问他:“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娘啊?” 谢珩没来由地犹豫了一下。 “你娘……”他顿了顿,有那么一瞬竟咬不准要不要和谢谨成说,“今日宴席上的那位长公主就是你娘。” “哦。”谢谨成胖嘟嘟的小脸上闪过一丝茫然,继而又垂下脑袋。他自小便对“娘”这种事物没什么具体印象,追问也只是好奇,真指了一人说是他母亲,便是一个路人,他也不过这般反应罢了。 接着,谢谨成又大声问:“我娘是姜行舟的姑母,那我以后可以经常和姜行舟玩吗?” 谢珩善解百样难题,但面对谢谨成此时的发问,他却头一次不知该从何处回答起。 许久后,他才对谢谨成道:“过几日是太后的千秋宴,长公主虽是你母亲,但你见到她不能鲁莽,也不许称她为母亲。” 谢谨成大大的眼睛中满是迷惑:“为什么?” “因为她暂时还没做好准备。”谢珩摸了摸谢谨成的脑袋,说完后便不再说话,闭目养神起来。 无论这事要如何处理,当众揭发终究不体面,他无法允许自己做出这种事。
第31章 姜宝鸾夜里从舞阳大长公主府中回了宫里之后, 就开始茶饭不思,心神不安。 好在伺候她的何氏等都以为她是中了暑气,请了太医来灌了一剂汤药,便也就让她安歇了。 她躺了几天, 只是昏昏沉沉睡着, 什么事都不愿意去想, 睡睡醒醒之间她总是觉得谢珩已经将他们的事情说了出来, 这会儿徐太后正传召她前去, 等吓醒之后才发现是假的,于是便接着睡。 有时她的脑海中会突然出现一双眸子,和谢珩的长得很像,几乎是一模一样, 她知道那是谢谨成。 她后悔把他生下来,但人一旦活生生站在她面前,愧疚有之,不安亦有之。 可是这些都有什么用? 她注定是不能陪伴在谢谨成身边的, 更不可能为了谢谨成就回到谢珩身边, 若要如此,她当初就不会离开, 而是嫁给谢珩。 谢谨成还小, 能无知无觉地回去范阳, 对于他来说才是最好的。 姜宝鸾到底还是把何氏叫过来问了一回, 问的是楚国公世子可有娶妻。 她一向对这些俗事不甚关心,何氏的诧异很是明显, 但她还是回答了姜宝鸾:“没有, 这也是说来奇怪的事, 听说这楚国公世子如今都已二十有三了, 便是寻常人家都早已娶妻,听说先前倒是和叶家,好像就是前几年陛下赐婚的那位叶家千金结过亲,不知怎的没成,他竟是耽搁到了现在,若不是有一个庶出的儿子在,莫不是要被人取笑……” 何氏说到这里停住,姜宝鸾是公主,又是未出阁的姑娘家,有些事必须要避讳。 姜宝鸾也没放在心上,是怎么回事她心知肚明,只是没想到这三年里他也没娶亲,不知是个什么缘故,不过这样倒对谢谨成比较有利。 她正坐在镜台前梳妆,何氏一下一下地轻轻给她梳着及腰长发,紫檀木的梳子上沾了木樨头油,香远益清,何氏的动作又轻柔,温暖干燥的手掌触碰着那一头青丝,令姜宝鸾感觉极为熨帖又安心。 姜宝鸾看着镜中的乳母,忽然张了张嘴:“嬷嬷……” 才叫了一声,她的声音戛然而止,遍身立刻出了一身冷汗。 她在做什么? 何氏听她叫了自己,先还等着她说话,见姜宝鸾迟迟不语,便耐心问道:“公主想说什么?” 姜宝鸾摇了摇头,垂下眼帘。 这个藏了三年的秘密,随着谢珩父子的出现即将要被打破,而方才有那么一瞬,她竟自己支持不住了,想私下先和最亲近的乳母说出来。 * 徐太后的千秋宴设在了蓬莱宫,蓬莱宫依西边一处坡地高处而建,将宫阙楼台和太液池水尽收眼底,如登仙境。 自三年前仓惶南逃以来,大魏的国库其实一直吃紧,京城千疮百孔,蛮人那里又不得不防,还有卧榻之侧虎视眈眈的谢道昇,再加上眼下更有岭南之旱,所以分外捉襟见肘些。 但这是徐太后四十岁的寿诞,她乃皇帝姜昀亲母,姜昀仁孝,自是要将徐太后的千秋办得风风光光,极尽奢靡。 姜宝鸾先前还劝过一次,但徐太后拦了她,便也只能作罢,她要阻了天子为母尽孝,那就是她的过失了。 今日谢珩带着谢谨成一同在内殿宴饮。 百官都在别殿,连容殊明也是,内殿的便只有皇亲国戚以及几个近臣,照理谢珩不该在这里,若已在此,只能说明谢家名为节度使,实则已非臣子。 姜宝鸾坐在天子和太后近旁,而谢珩和谢谨成亦在不远处。 先前谢道昇尚且对朝廷有所忌惮,又一贯是一副道貌岸然的忠臣样貌,但三年前羯族之乱终究使大魏元气大伤,一直没有缓过劲来,再也无法遏制谢道昇。 姜宝鸾垂眸喝下一口冷酒,又想起三年前她与谢珩初遇时,他仿佛就是在前往朔方运送粮草途中不慎遇到伏击才受的伤,她倒一直以来都没有多在意,如今想来,谢珩心思缜密,怎可能如此轻易就被人所伤? 座下之人皆是言笑晏晏,说着祝酒词与恭贺之言,一派升平景象,可谁都知道大魏已经千疮百孔,风雨飘摇。 如此情景,再加上谢珩和谢谨成在场,姜宝鸾便一言不发,甚至不如姜静徽伶俐。 那边的谢谨成吃着一碗甜腻腻的樱桃酥酪,眼睛时不时的往姜宝鸾那里看去。 三岁的孩子当然不如谢珩那般克制,他又天性比谢珩活泼些,只知道父亲说了长公主是他母亲,他就想多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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