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婳倚在裴玄卿臂弯上,憋不住笑了:“你半夜不睡,命人将贵妃榻搬到墙边,就是为了看热闹?” “不然呢?”他的食指划过小美人流畅的下颌线,停在下巴处,稍稍用力便抬起她香娇玉嫩的脸,轻轻啄了一口:“五百只蜘蛛,一次捉不完的。接下来半年,那小王八蛋掀开被子有蜘蛛,茶壶里头有蜘蛛。没准用膳时,房梁都有蜘蛛掉进碗里。” 江婳脑补了一下场景,手上立马浮起一大片鸡皮疙瘩,犹疑道:“会不会太狠了,他才放了一只耶……” 裴玄卿伸手,揉捏了一番她的鼻尖,嗤笑道:“现在可怜起别人了,回家那会儿,不知谁哭得梨花带雨,央求我保护她呢。” 她笑盈盈地将胳膊环紧了些,用额头亲昵地在他侧脸蹭了蹭,娇声道:“对呀,谁让我有人撑腰,这么好命呢。” ---- 作者有话要说: ……我似乎、好像、是不是写了危险用语?发出来不会全是口口吧!
第18章 真假神医(1) 沉亭香在瑞兽状香炉内静悄悄地燃着,稀薄烟气由兽嘴溢出,于帘后远望,如吞云吐雾般,别有一番仙府风貌。 生平首次进昭仁殿,江婳挑了件月白色流光锦绣裙,墨发一半挽成百合髻,一半柔顺地垂在身后。发上簪了整套紫玉银头面,两侧流苏延伸到耳旁,与纯色珍珠耳坠相得益彰。 入宫前,江婳本想挑些质朴的衣衫饰物,以免让皇上以为裴玄卿府上用度奢靡。然而翻遍衣柜妆奁,都寻不着一件能称得上“朴素”的。正发愁呢,他却宽慰说,皇上不怕他挥霍,就怕他什么都不肯用,因而不必刻意节俭。 她听完,尴尬地笑着应和点头。心中暗道:这等客套之话,听听就罢了,你怎么还当真呢! 于是,江婳只能挑了“看起来”最为平平无奇的素色裙,希望皇上久居宫廷,瞧不出此物一匹二十金。 没承想,面圣这么一小会儿,皇上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她三次,盯得她浑身不自在。似欲言又止,终忍不住开口:“你这衣衫……” 坏了,宫内也用流光锦? “你这衣衫也太素了,朕瞧着,安阳公主的伴读贵女们,多喜欢穿些明艳的,钗环似乎是金丝织造。医者虽大多淡泊名利,你也不必过于苛待自己。” 江婳:“……” 没被责备便好,江婳因紧张而久绷的肩颈终于松开来,轻轻地吐了口气。裴玄卿并立在旁,将这小小的动作捕捉到,侧眼瞥见她将唇圆起的模样,心中觉得甚是可爱。连自己都没察觉地、嘴角微微扬起。 浅笑一瞬,皇上骤然出神。 上一回见到他由衷的欢喜,该是何时了? 蓦然想到些什么,皇上花白的须发随下颚微微晃动。 那时,他与兄长间,夺嫡之争到了千钧一发的境地。人人都知晓燕王生母微贱,是用尽法子讨了皇后侄女的欢心,而皇后又无所出,才在后族扶持下走到今天这一步。 并非蓝氏女嫁给他才成了太子妃,而是谁娶了她,谁便是东宫太子。 最后一次见月娘时,幼子正坐在桌前念书。听见推门声,便知是爹爹回家了,光着脚丫“哒哒哒”跑过冰凉的泥地,一双莲藕似的小手高高举起:“爹爹抱,爹爹抱。” 那日,他再没心思向往常那样同小儿逗乐,而是惴惴不安地拉着月娘关门进屋,将幼子拦在屋外,语气充满疲态:“五郎乖,爹娘有话要说。” 裴玄卿抓抓头发,不知爹娘有什么秘密,便在院中呆立着。察觉到爹爹的反常,年幼的他不知怎得,就知晓有什么大事要发生,连蛐蛐儿蹦到脚边,都不想捉了。 后来,爹爹推门而出,眼眶红红的。而在他身后,娘亲早日哭成泪人。他抱住爹爹的腿,死也不肯撒手。就预感着,这一撒手,就再也没有爹爹了。 岁月缅邈,歉疚悔意萦回不绝,纵使皇上借着立功这个由头,没完没了地赏赐,也无法自欺欺人地称:亏欠他母子二人的,已尽数弥补。 这样好的笑颜,出现在裴玄卿那张冰冷凛冽的脸上,比任何稀罕物件都让他珍视。而他绞尽脑汁也无法令之欢喜片刻,这小娘子只一个表情,就让裴玄卿心悦神漾。 恰似他与月娘少年时。 皇上朝內监颔首后,內监双手递上原稿。他略翻了几页,眉梢几乎快拧成“川”字。 江婳状起胆,平声道:“想必皇上也觉出似曾相识,此乃《疫病杂症论》原手稿,正是民女于南楚瘟疫时所著。周世仁窃取民女心血,且胡乱医治导致平民伤亡过重,清皇上重重处置!” 她盈盈一拜,裴玄卿伸手扶起,补充道:“周太医自称此书著作者,乃是欺君。若天下医者皆为了名利而走歪门邪道,谁还会苦心钻研医术,悬壶济世?” 皇上面色难堪,指尖碾着手稿边缘,用力之大几乎快把纸张揉破。不知在想些什么,微微出了神。內监温声提醒,他才清咳一声,温声道:“只是,周世仁为朕调理多年……天下医理相通,治瘟疫的法子,许是相似之故。” * “自然相似,伤寒该用什么、肺热该用什么,都有定律。难不成天底下就许她配得出药?” 安阳听了线人送来的口信,又摔碎了一枚蓝田玉盏,娇美的面孔氲上薄怒,狠狠踹在婢女肩上:“傻跪着做什么,梳妆啊!本宫要去昭仁殿,别让那乡野村妇冤枉了周太医。” 上回安阳险些害死那女子,已与裴玄卿撕破脸皮。这些日子正愁护得太好,找不着法子收拾。如今若能治上一个诬告之罪,看她怎么逃! 婢女慌忙挪动膝盖,跪到她跟前,怯声道:“公主,您这会儿去为难她,会与裴大人闹得更僵。不如……暂且候着,若适时能帮上些忙,兴许他会对您改观。” “改观?呵呵,然后呢?”她纤细的足掌踩上婢女肩颈,逐渐发力,婢女的头很快碰到了地:“改观,便会回心转意,爱慕本宫了?” 婢女哪敢否认,也不愿欺着哄着主子,便咬紧牙关不言语。脖子越发下沉,几乎都听见了骨骼“咯吱”地错位声。安阳横眉冷目,樱唇轻启:“说啊,会,还是不会!” 窒息感席卷而来,她脸憋得通红,觉得自己即刻就要被踩死了,喉间含糊不清地发出声音。安阳并不能听清她说的话,许想起这个婢女是母后所赐、自小伴着她,便抬起脚,冷声道:“滚去备晚膳,再敢多话,本宫打烂你的嘴。” * 忆起裴玄卿曾说过,皇上不会听信一面之词,须得二人对簿御前,再由太医院众太医一起比对手稿与书籍。江婳虽心有不甘,却也不能蛮横地逼着皇上立马给出说法。 皇上将手稿递给內监,左右思量,温声道:“不过,悉闻江氏两次救护重臣有功。大监,传朕旨意,赏……” “且慢!” 朱门被来者推开,安阳迈着急匆匆的步伐走到殿前,行了一礼,又走到父皇身侧,乖顺地倚上:“父皇,此事尚未分辨真假。若他们冤枉了周太医,便是居心不良。现在赏赐,为时过早呢。” 她的心思,皇上从前不知,可裴玄卿求药那日后,便一清二楚。这些时日,常有不利于她的流言传出,皇上本就头疼,此刻不再像往日那般偏宠她,而是拂开她的手,正襟危坐:“朕召见臣下,你私自闯进来。皇后平日便是这样教你规矩?回你的启元宫去。” 江婳只知道她曾授意楚千荀掳走自己,却不知刺杀一事是她所为,疑惑地看向裴玄卿,伸手拽了拽他的袖袍,用极小的声音问:“我与她并不相识,为何总是使绊子?” 这种阴暗、阴沟淤泥般的喜爱,裴玄卿甚恶,也不愿启齿。唇畔张了又合,最终只是摇摇头,无奈地说:“天底下活人这么多,难免碰上疯子。” 瞥见二人眉目相对,手上小动作又亲昵自然,安阳怒火中烧,冷笑着提醒:“听南楚世子提起,你们曾是旧相识。江姑娘,他不会被美色冲昏头脑,替你做伪证吧?” 新月似的两弯细眉蹙起,巧笑僵在江婳面颊上。她的确想过,若到了难以分辨时,请楚千荀来为她作证。可安阳先行揭了交情,若再求助于他,在皇上面前的可信度便下降了许多。 再者,一句“被美色冲昏头脑”,真真能叫一个弱女子择不开自个儿。 显然,皇上也注意到此话,凌声道:“哦?你与南楚世子,是如何相识?” 安阳的小心思起了作用,更加得意,不住的煽风点火。嘴上夸着江婳“杏面桃腮如朝霞映雪”、“我见犹怜”,实则一再将重心往“得见美人情难自抑”、“早有情愫”上挪,句句冲着裴玄卿心上插刀。 “我没有……”江婳手心出了薄汗,攥着他袖角的手又用力了些。鼻尖一泛酸,圆圆的黑瞳周边迅速漫上红。她抿着唇,水汪汪的眼睛半垂着,委屈更甚。 只一个示弱,裴玄卿便心疼了,微微颔首:“我知道。”又拱手敷衍地朝安阳行了个礼:“殿下贵为公主,竟会热心于探知民间女子的私事。且探得半真半假,不知是探子办事不力,还是公主有意误导圣意?” “你胡说!”安阳气不可遏地指着他:“父皇,此人侮辱儿臣名誉,您应该重重罚他。” 皇上疲倦地闭上眼,指关节不断揉着额侧,安阳仍不依不饶,他忍无可忍,重重挥开手:“好了!你父皇一把年纪,要摇散了这把骨头不成?” 察觉出父皇是真的不悦,安阳也不敢继续胡闹,冷着脸退到一侧。皇上将手稿交给內监,吩咐道:“朕今日乏了,将这些好好封存,不许任何人查阅。明日传周世仁进宫,你二人再分辨个究竟罢。” 等了这么久,不在于一日,江婳千恩万谢地与裴玄卿退下。安阳发了小性子,仗着宠爱胡搅蛮缠起来,哭闹着说周太医劳苦功高,不许父皇处置。 走出许多阶,江婳都能听见里边女子的哭声,犯了愁:“她是皇上的独女,皇上会不会因着她的话,当真不管?” “不会,你且安心。”裴玄卿忆起旧仇,故作漠视,脚下步子加快了些,拐过宫门才开口:“安阳嘴里说的那些,该不会有真的吧?” 被他甩到后头,江婳懵懵地追上去,忙解释:“在殿上你还替我说话呢,怎地现在疑心起来了!” 他忽地停下脚步,江婳来不及刹住,额头”咚“地撞上。罪魁祸首不仅没个好脸色,还像审犯人似的,一字一句:“不知谁有幸能做世子妃呢?” “什么?” “在回京官船上,你说的。” 裴玄卿长身玉立,将刺眼的夕阳挡在肩后,江婳才能堪堪睁开眼。金色柔光顺着他每一根发丝滑落,厄命阎王都像有了神性似的,沐浴在暖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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