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教了大半辈子私塾,周夫子还没见过将孩子扔进书院,就不见人的。于是同两人说教了半晌,直到他们深刻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并保证绝对没有弃养,才嘟囔着离去。 伤好后,又是跟裴玄卿因心意的事闹别扭,又是忙活着写状纸、造伪手稿,忙活得全然忘了自己还有个妹妹,寄养在书院。 直到今日,小女孩想姐姐想得心切,夫子才送她回家。而福宁街只剩下婢女仆人,大坏蛋带着姐姐搬进金玉盘了。 在她眼里,姐姐永远是没有错的。即便没有及时接回她,也定是被大坏蛋胁迫了。这会儿,她眼神愤愤地盯着裴玄卿,坐在中间的凳子上将二人隔开,悄声问:“姐姐,他把你关起来了?” 以裴玄卿的耳力,自然听得清清楚楚地,噗嗤笑出声。对上妹子不悦的眼神,只得强压着收住。 江婳挠挠头,支支吾吾地开口:“阿妁,如果说,你多了个姐夫……” 一口脆糖酥停在嘴边,江妁脖子猛地前伸,咽下满嘴糊糊,瞪着眼问:“你、你们?姐夫?” 在家乡时,隔壁婶子家的妹妹来玩儿,便称呼大叔做“姐夫”。那……是不是意味着姐姐以后像婶子一样,跟这个大恶人住一间屋子、睡一张床! 江妁回身打量着姐姐,唔,头发乌黑发亮、皮肤吹弹可破、唇红齿白,脸颊微微圆润,身上穿着她叫不出名字却一看就昂贵无比的料子。 除了唇上略带红肿,看起来过得极舒心,没半点被欺负的样子。 她好奇地凑近问道:“姐姐,你的嘴巴怎么啦?” 江婳面上的红从侧脸延伸到耳根,艳欲滴血般,掩着唇道:“没事,被狗咬了。” “可是都发肿了,是带毒的野狗么?” 她记不住江婳平日讲的“野狗口水中带哪些有害之物”,总之有毒就对了,嚷嚷着叫姐姐赶紧敷药。“野狗本狗”抱着臂旁观,煽风点火:“不必,反正每日都咬,她早就习惯了。” 闻言,江妁“哇”地一声大哭出来,这府里虽然富庶,却每日都得挨狗咬,姐姐太惨了。 哭起来便难哄,江婳将脚伸到桌下,狠狠地踩了一下,还碾着转了几圈,瞪着他:多大人了,还故意惹哭小女孩。 没成想,这厮微微屈身,修长的手臂一把捞起玉足,锁在自个儿腿上。倚着靠背,笑容得意。 猫儿敢反扑,得狠狠挫了锐气才好。 指尖在脚踝打圈按捏,酥酥麻麻的,即舒爽,又极尽暧昧。小动作藏在铺桌绸缎下,他不断挑衅着江婳“一身正气”的形象。 一贯知晓他强硬又脸皮厚,江婳哄着怀里妹妹,抿起唇,下巴那处的窝儿更加明显,浅浅惹人怜。一双水灵灵小鹿似的眼睛眨巴,扑簌着睫毛,眼神恳求:裴大人手下留情。 软娇必杀技专克铁面人儿,裴玄卿心满意足地松开手,她才能哄着江妁多用了些糕点,又带回房去睡午觉。 五月底的太阳初露毒辣之象,好在院里头有山有水有风吹过,江婳用纸和竹熏过郁金香、制了风车,放在窗前。当风穿堂过,便会带动风车,将夹杂着芳香的微风送进屋里。舒适惬意、沁人心脾。 省了手扇的功夫,哄睡便轻松许多。江婳在她软乎乎地面颊上亲了一口,掖了被子,掩好门离去。 回廊转身,远远便看见熟悉的紫衣身影在闭目小憩。裴玄卿今日也不知怎地,早起一丝不苟地梳了个高马尾,足足照小半个时辰镜子。一下子满意、一下子面有愠色。恼着拆了,恢复了从前墨发披散的模样,又耍性子似的再挽起一半。 最终,成果就是现在这般,半高马尾、半散着。 江婳脚步轻悄,坐在廊下一处,撑着下巴欣赏着独属自己一个人的美男子。 他在马尾上坠了两条银绳,穿着薄薄的碧玉髓,少年感十足。但颈后的黑发顺着肩,散了些到身前,又颇有画卷上仙家道长的模样。 细细碎碎的日光穿过回廊上的紫藤花架,斑影洒在他发上。江婳忽地觉着,厄命阎王周身竟染上了一丝神性。 一朵小花摇曳着、落到裴玄卿额前,顺着光洁的山根滑下。染上花粉,他耸了耸鼻,打了个喷嚏,听见不远处女子偷掩的轻笑声。 小睡将醒,他抬手,慵懒地眯起眼:“江婳,过来。” 清脆如山涧活泉淌过,悦耳叮咚。 江婳蹦跳着靠近,轻轻坐到他身侧,伏进怀中,沾沾自喜:“她入睡得很快,我就说吧,这个风车很有用的。” 他颔首默认,薄唇轻轻贴在心上人的额前,笑中隐隐有狡黠之意。 “别光想着哄她睡觉,也得补上功课才是。我方才翻了她书袋里的课业,简直一塌糊涂。” “怎么会!”一提起妹妹,江婳浑身的娇怯模样就散得干净,双手叉着腰来回踱步,匪夷所思:“从前虽没有女子私塾,我得空时也有教过她习字。不至于会……一塌糊涂吧?” 裴玄卿摇摇头:“能识字远远不够,遣词造句全无章法,比不得同龄人。江婳,如今周夫子那边课业太轻松。我想着,再请个女夫子,下学后加课,如何?” 江婳还在考虑呢,他补充道:“况且,于长姐同住一屋,没得助长了怯懦之气。日后出嫁,恐撑不住一家主母的位置,还是住到隔壁院为好。” 这下,她敏锐地嗅到了什么。 占用下学时间、挪到别院居住。这家伙,居然借着为阿妁好的名义,假公济私! ---- 作者有话要说: 江妁:啊对对对我学习差,妨碍你谈恋爱啦。我没事就补补课你别管我啦
第23章 连环剖尸案(1) 入了暑,屋里便如火炉灼烤,连空气都弥漫上水雾似的,闷湿了后衫。 从门庭走到女眷所居后院,要过八道宅门。江婳将男丁调到外院,便能脱了鞋袜,穿着薄衫在亭下纳凉。 丫鬟自个儿也热得不轻,仍穿得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摇扇,任江婳劝也不肯坐下休息。 “姑娘,天变得快,主子走时置的冰化完了,咱们寻常仆婢买不着。您且忍忍,待会儿用井水再冰些瓜果降温罢。” 江婳踩着冰过的大鹅卵石,恹恹地点了点头。盛京锻织炊建业发达,自然温度比偏远山村高。她们姐妹俩无拘无束,能光着脚丫都算幸事。那些高门闺秀、后宫娘娘们,还得穿着厚重的服制,一天得沐浴换衣三四次,才能保持洁净。 这不,皇上带着皇后和有头有脸的妃子们去到北苑避暑。为护圣体安康,御林军在明,监察司在暗,裴玄卿也受命在北苑巡察,顾不上府中。 “去,知会夫子一声,今儿阿妁遭了暑气,卧床不醒。接下来几日,不能受学了。” 丫鬟扇子一怔,刚要问什么,忽而明白过来,垂眼一笑:“是,奴婢这就去,您真是宠爱二姑娘。” “慢。”江婳从荷包摸出一锭碎银子,稳稳抛落到丫鬟手心:“路上买碗果饮喝,带把伞,别晕在路边儿了。” “欸,奴婢谢姑娘疼惜!” 正在奋笔疾书补课业的江妁听见,从窗口探出小脑袋瓜,大声喊:“姐姐,他回来不会罚我抄书吧?” 江婳扑哧笑出声,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从前静下心来写字,跟要她命似的。如今被裴玄卿吓唬着,倒兢兢业业起来。 只是……这回北苑之行,会去多久呢。 如他所言,那地方位于从前的北境与中州交界处。自打北境被太后收复,彻底并入大周,便不再需要边防之城。连绵数十里的城墙内,都改造成了皇家避暑别苑。打盛京出发,光是路上便要耗去十日,如此,她得有两月才能见着裴玄卿呢…… 蓦地,江婳从榻上腾的坐起,拍拍脸。争气点!他才走了八日,就这么想念,太沉不住气啦! 掌灯时分,去见夫子的婢女还未归来,江婳还当她是年纪小贪玩儿。没成想入了夜,一丫鬟急匆匆地跑进来,大呼:“姑娘,姑娘!不好了,小莲她……她死了!” “什么!”江婳惊了半晌,周边丫鬟们也不由得害怕起来。炎炎夏日,肌肤上却泛起一层寒意。 “可是路上不舍得买饮子受了暑,救治不及时?” 丫鬟抹了把眼泪,泣不成声:“不是的,小莲她、她是被天狗挖了心,尸身就停在门房。若不是带着府上腰牌,就得当孤魂野鬼……姑娘,您别去看!” 江婳穿上鞋子,胡乱披了件披风便往门房跑。隔老远,便看见一堆下人提着灯笼围在周边,不敢靠近。有个罩着白布的榻子,由中间起、绵延往外,被染得鲜红。江婳缓缓走到跟前,伸手揭开布面。 “啊——” 一个年轻丫鬟经不住吓,失了规矩地喊出声,被管家呵斥着退下。其余人战战兢兢,唯见江婳沉着地蹲在榻边,细细观察尸身状貌,不由得捏了把冷汗。 姑娘她……似乎不像主子说的那般,纤弱娇柔。 小莲嘴角涌出大量血迹,半干半湿,死亡时间没过太久。双目瞪大,而面上表情却并不狰狞可怖。 若是瞧见了什么妖异怪兽,一个弱女子怎么也会害怕大呼才合理。 再将布往下拉些,便看得到致命伤——胸口那个血乎乎的大洞。心脏被掏走,连的血肉还断在外头,粘腻腥臭。 江婳默默替她覆上布,叹了口气,问道:“什么天狗,我怎么从没听过?” 管家抹了把泪:“姑娘,前些日子,盛京里就有女子遇害。民间不知何处传出天狗一说,奴才怕惹您无故忧心,便没有告知。” 这么说,若不是她派小莲去告知夫子…… 怨不得管家、也怨不得她,都怪背后借天狗名义作乱的贼人。既伤人伤到了她府上,便非得把那只恶狗揪出来不可。 与小莲最为要好的佩儿泣不成声,伏在尸身边啼哭:“今日还是她的生辰,可怜小莲得了姑娘赏赐,欢天喜地出了门。没想到,就是天人永隔啊!” 江婳眼角有热珠滚落,于心不忍,便吩咐管家,先将人抬去衙门由仵作验尸,再挑处好地方厚葬。若家中还有人,再多给些银钱好生安慰。 伤处可怖,又闻见腥气,江婳没胃口,都吃不下晚膳。夜里,胃里饿得发疼,才传了冰碗。 送膳的是府中掌事大丫鬟紫苏,年逾二十五,到底比小丫头们沉稳。发生了这事,大伙儿都怕小莲的鬼魂在院中游荡,不敢夜行。唯她端着冰碗在若大的裴府进进出出也不害怕,江婳不得不对她多了几分青眼。 紫苏放下冰碗,唇畔微张,看着姑娘,似乎想说什么。见姑娘用得香,又没出言打扰,只恭敬地侯在一边。 “你有何事,不妨直说。” 欲言又止的模样被尽收眼底,既是姑娘开口,紫苏也不再犹豫,开门见山:“奴婢得主子信任,掌管内院事务,便不敢懈怠。初入府时,就一一核查过大家的籍贯生辰。小莲记载的生辰八字是丁亥年八月二十七,今儿才六月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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