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殷予怀就没有说话了。 她感受到自己被抱到了软软的床上,轻薄的被子盖在她的身上,刺眼的光也一点点消散了。 然后,她就睡熟了。 直到醒来,她掀开被子,随后从床帘中出来,才看见正端坐着看书的殷予怀。 梁鹂怔了一瞬,殷予怀身上,有一股与生俱来的矜贵,即便此时只是静静坐在那儿,也能一瞬间,吸引所有人的视线。 梁鹂步子已经很轻了,但殷予怀还是听见了。 他放下手中的手,上前,为她斟了一杯茶水:“是饿了吗?”梁鹂点头,眼睛眨了眨。 殷予怀将茶水放入她手中,随后将人安置在了软榻之上:“那在下现在去做,鹂鹂在这里休息一会,等会做好了,在下来唤鹂鹂,好吗?” 梁鹂摇头:“不要。” 殷予怀轻笑:“那可以麻烦鹂鹂同在下一起去厨房吗?” 梁鹂点头。 殷予怀摸了摸她的头,只觉得自己的心都是软的。 刚刚的两个时辰,他一直在看佛经。 看着看着,心真的平淡了不少。 相较于为什么鹂鹂在颓玉那里没有睡好这件事情,他更想知道的是,今日他为鹂鹂做的花瓣糕,鹂鹂是否会喜欢。 殷予怀将自己的欲望,紧紧地锁进一个透明的盒子中。 他不否认那些欲望,但他,也逐渐感知不到了。 推开小厨房的门,梁鹂就闻到了一股清香。 殷予怀上前,将蒸好的花瓣糕拿了出来。 他小心地用帕子拿起一块,递给鹂鹂:“先填填肚子,再等半个时辰,就能用膳了。” 这时,梁鹂才发现,不远处的小火炉上,已经在熬着她喜欢的小米粥。 她接过殷予怀递过来的花瓣糕,先是咬了一口,眼眸睁大。 待到细细咀嚼,咽下喉,梁鹂看向此时正望着她的殷予怀,眼眸亮晶晶地夸赞道:“殷予怀,这花瓣糕,是你做的吗,比我从前吃的花瓣糕,都要好吃!” 殷予怀点头:“是在下做的。”停顿了一下,殷予怀笑着说道:“不过,比鹂鹂从前吃的花瓣糕都要好吃...” 梁鹂坐下来,轻轻晃着腿:“外面的花瓣糕,都很甜~”说完,梁鹂又轻轻咬了一口:“这个花瓣糕,没有那么甜,我喜欢没有甜又没有那么甜的糕点。” 殷予怀的确控制了一下甜度。之前,他从郁岑那里知道,鹂鹂已经牙疼了许多次了,现在不能吃太甜的东西,否则,隔日可能就会疼上一天。 不想让她牙疼,殷予怀就少放了一些糖。 这花瓣糕,他其实做了好多次了。 今日这是他做的最好的一次。 看着梁鹂一口一口,咬的很开心的模样,殷予怀也开心了起来,他看向已经吃完一块的梁鹂,轻声道:“花瓣糕只能先垫垫肚子,等在下一会,在下简单炒几个菜,就能用膳了。” 梁鹂摊开手,白嫩的掌心向上。 她眨眨眼,意味不言而喻。 殷予怀本来是要摇头拒绝的,但是看着梁鹂撒娇的模样,他最后还是将剩下的花瓣糕都拿了出来。 瓷盘中精致的花瓣糕,还冒着热气。 殷予怀用帕子包起一块,递了过去:“剩下的,就要用完膳后吃了,可以吗?” 梁鹂眸中含笑,点头:“嗯嗯。” 殷予怀笑着将帕子放在梁鹂手中,随后开始准备菜肴。 梁鹂在一旁,一边咽着点心,一边看着殷予怀。 就算是洗菜和切菜,他都做的很耐心。 殷予怀依旧是熟练地做着一切,做了同上次不同的三菜一汤。 梁鹂咽下最后一口花瓣糕,到了饭桌前。 殷予怀摆好了碗筷,两个人开始用膳。 殷予怀做的分量不多,刚刚够两个人吃。 梁鹂尝了一口小米粥,绵密得恍若要在嘴中化开。 她含着笑望着对面的殷予怀,轻声嘀咕:“殷予怀,你再这样,我日后会吃不下别人做的饭的。” 殷予怀知道她在夸大,轻声摇头:“鹂鹂,不会的。” 他静静地看着她,听着自己的心,一次又一次地跃动。 或许幅度是正常的,或许有微微的加快,但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他再也不会,轻易对鹂鹂说出那些承诺了。 那些他注定做不到的事情,他便连一丝侥幸,都不应该存。 待到两人都用完膳,殷予怀收拾着一切,梁鹂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殷予怀将东西都收拾完时,就看见乖乖坐在长凳上的鹂鹂。 他轻声一笑,上前去,蹲下来,望着她:“鹂鹂,你先回去。” 梁鹂鼓起脸,最后还是点了头,回去了。 殷予怀无奈地摇摇头,他身上沾染了味道,他得先沐浴,再回去。 等到将干净的衣袍裹在身上,殷予怀低头,系着腰带。 想着等会要同鹂鹂说的事情,殷予怀的手,在腰带上停了几瞬。 待到装束好,殷予怀才推开房门。 他原以为鹂鹂此时应该去睡觉了,但是意外地发现,鹂鹂此时正在软榻之上,看着话本子。 一想着又是那种话本子,殷予怀捏了捏眉头。 上次一次就够了,下次无论结局如何,他都要让鹂鹂自己看。 他上前去,坐在了她身旁。 梁鹂放下手中的话本子:“嗯?” 殷予怀从她的身后,将话本子关上,随后轻声道:“鹂鹂,你还记得,你上次答应了在下什么吗?” 梁鹂眼眸眨了眨,很诚实地摇头。 殷予怀轻声一笑,手刮了刮梁鹂的鼻子:“说谎。” 梁鹂顿时也笑出来:“记得,是一个月之后的花灯节吗?”殷予怀点头,眸中满是对眼前人的温柔与珍重:“鹂鹂,你会来的,是吗?” 梁鹂点头:“嗯,我会去的。” “那你再说一遍。”殷予怀声音有些别扭,他躲开鹂鹂的眼神,同时心中也觉得自己非常幼稚。 梁鹂哈哈大笑起来,随后声音变轻:“殷予怀,我说,我会去的。” 殷予怀耳朵尖全红了,他假装忙碌地拿过梁鹂身后的话本子,随后翻到了适才的那页,再递给她:“那,那你继续看,在下知道了。” “知道什么?”梁鹂弯着眸,明知故问。 殷予怀此时已经转过身,像是看不见鹂鹂,他就能大胆一些了。 “知道,鹂鹂会同在下,一起去花灯节了。” 背对着梁鹂,殷予怀轻笑着。 虽然自小在幽州长大,但他还没有去过花灯节呢。 如若可以,他想在离开之前,给鹂鹂一个惊喜。 * 接下来的时日,殷予怀几乎很少见到梁鹂。 他听鹂鹂说了很多个借口。 “城南的铺子,账目还是有问题,殷予怀,我得再去一趟。” 然后鹂鹂就去了一二三四五六七趟。 “殷予怀,爹爹说他想我了,想要我去他那住上几日。郁岑的药还没有研制成功,这一次,我就自己先回去了。” 然后鹂鹂就去了一二三四天。 “殷予怀,城东那边的酒楼正在装修,掌柜的说,让我过去看看风格。就是,我们最初相遇的那个酒楼...不用,你不用陪着我,你最近不是在忙别的事情吗...” 然后鹂鹂就去了一二三天。 “殷予怀...” 这一个月,殷予怀一直在想着。 下一次,鹂鹂又会用什么借口来搪塞他。 其实,他知晓,她大多数日子,都没有离开幽王府,而是...在颓玉的小院中。 他甚至无意间撞见过几次,每次撞见时,他会特意避开。 他已经没有那么在意了。 偶尔看着颓玉那一身黑斗笠,他还有些忍不住笑意。 光天化日之下,如此奇怪的装束,也太吸引注意了一些。 若是他—— 想到这里,殷予怀放下了唇角的笑。 他好像,至少,不应该,如此平静地笑着。 那些泛着悲伤的一切,化在了等待中。 他很喜欢每次鹂鹂匆忙回来的时候。 她真的很敷衍他。 但可能因为有些心虚,他说什么,她都应。 自然,他也做不出过分的举动就是了。 他偶尔喜欢逗一逗鹂鹂,有一次,鹂鹂回来,他看着她身上的衣裳,惊讶道:“鹂鹂,这一件衣裳,上次你不是说将这一件扔了吗。” 肉眼可见的,鹂鹂的眼眸怔了起来,随后有些诧异地问:“...是吗?”总要过了半刻钟,鹂鹂才能想起来,她从前对他撒的谎中,牵涉到了这一件衣裙的下落。 但他只这样干了一次,而且当鹂鹂实在说不出来时,他便低下头,轻声道歉:“鹂鹂,是在下记错了,下次不会了。” 他太心疼鹂鹂了。 心疼到,当她因为圆不上自己的谎,而红了眼眶时,他的心,还是疼的难以附加。 从那以后,他就不逗她了。 那些显而易见的搪塞,他也全都收下。 看见鹂鹂对他说谎,越来越自然的表情时,他总是会摸一摸她的头,温柔地对她笑。 他其实知道,城西的铺子,城南的庙,城北的酒楼,城东的花。 最后指向的,都只有一个人——颓玉。 但他,能做什么呢? 那些他每日“呕心沥血”的画,开始逐渐堆满那个红沉木箱子。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要迎来最后的结局。 或者,殷予怀轻轻笑笑。 他的结局,是鹂鹂和颓玉的开始。 有那么一瞬间,殷予怀其实真的觉得自己,很大度。 但很快,他又否认了自己的说法。 在这牵涉到三个人的故事之中,他所有的大度,都只给了一人。 他不在意他自己,也不在意颓玉。 他还是没有大度到,能够对颓玉的一切,无动于衷。 只给一人的大度,还叫大度吗? 殷予怀觉得用“偏爱”这个词,来形容,会更加贴切一些。 他喜欢这个词。 这是他从未得到过的东西。 鹂鹂可能并不太需要他的这份偏爱,但还是容许他自私地,将他身体中最后一分爱,都给她吧。 殷予怀无视了梁鹂所有显而易见的谎话,接受了她隔三差五用别扭的借口搪塞他的事实。 他逐渐,将那个拥有他灵魂的透明的盒子封死。 当他开始感知不到周围的一切,他只想再做最后两件事情。 一是二十四副画。 二是花灯会。 想到花灯会,殷予怀眸中的笑,都变得温柔起来。 其实,他也不是什么都没得到。 他有一遍一遍得到了鹂鹂的承诺。 最开始鹂鹂说:“城南的铺子,账目还是有问题,殷予怀,我得再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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