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鹂很早便醒了,她下意识伸手想要抱住身边的人,但等到她的手伸过去, 却落空了。 冰凉的一片提醒她,她是一个人。 梁鹂瞬间就清醒了, 她静静地呆在被子之中, 眼眸怔怔地望着空无一人的角落。 ...殷予怀还在生气吗? 梁鹂没有得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因为这一天,她又没有见到殷予怀。 * 调养之下,今日,殷予怀已经“好了不少”。 大夫蹙眉看着面前的公子,话语间有些犹豫。 殷予怀轻声道:“没事的,在下对自己的身体,也算了解。”他平静得,恍若说的不是自己的身体。 大夫用了许久,才放下紧锁的眉头:“公子,老夫能力有限,虽然能够看出公子中了毒,但是实在看不出公子中了什么毒。” 殷予怀倒是知道,自己中的什么毒,但他并不想为难面前这个大夫。 他的毒,他自己清楚,世间罕有人能治。 或许郁岑是可以的,但他也不太在意。 他道谢:“多谢大夫这几日的照顾,麻烦了。” 大夫摇了摇头,还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说:“是老夫医术有限,平生未见过如此奇怪的毒...如若公子不嫌麻烦,往西去一百里,那里有个寨子,里面有个老神医。”说着,大夫为难起来:“公子的病,那老神医说不定能治。但...那老神医,脾气很是古怪,那寨子...也邪乎,公子如若要去的话,千万小心。” 殷予怀没想过要去,所以这时,甚至没问寨子的名字。 一旁的杨三倒是眼睛亮了一下,但见到殷予怀毫不在意,眼眸也失落地垂下。 待到将大夫送出门,杨三关上了门,随后握着拳,跪在了殷予怀面前。 “殿下,杨三有罪。”杨三头直直撞到地上,一连撞了三下,再抬起头来时,额头已经满是血了。 殷予怀蹙眉:“杨三,起来。” 杨三这一次,却格外地倔强,他的腿仿佛长在了地上,怎么都不愿意起来。杨三握紧拳头,声音低沉:“殿下,杨三罪不容诛。” 殷予怀淡淡看着杨三,他其实不是很想杨三将那些事情说出来。 杨三被迫无奈的背叛,于他而言,真的没什么。 但是杨三,这一次,很坚决地摇头,眸光坚定地望向殷予怀:“殿下,杨三对您,说了很多谎。在殿下昏迷的半年之中,为殿下治病的,不是什么随意路过云游四海的大夫,而是是梁鹂梁小姐身边的郁岑。在梁小姐的事情之上,杨三也对殿下说了谎。梁鹂,就是从前的霜鹂...” 杨三将过去的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小到他为了去拿药,说的那些微不足道的谎。 将一切都说完后,杨三颤抖地匍匐在地。如若按照大殷的律令,他这段时间做的事情,按律当斩。 殷予怀沉默了很久,最后,轻声说了一句:“起来吧。” 杨三这一次,很听话,他起身,低着头,垂着眸,不敢看向殷予怀。 殷予怀静静看着杨三,起身,轻轻摸了摸杨三的头:“没事了。” 杨三惊讶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望向殿下。 殷予怀此时正拿着帕子,低头为他擦拭着额头上面的血:“下次,不要这么做了。” 杨三忙点头,跪下来:“是,殿下。”说完,又是重重磕了一个头。 殷予怀淡淡说道:“在下说的是,下次,不要再磕头把自己磕出伤了。” 杨三身子一顿,忙起身。 殷予怀将帕子递过去:“下去处理伤口吧。” 杨三有些觉得自己在做梦,出门的那一刻,还觉得轻飘飘的。 殷予怀看着紧闭的门,开始轻咳起来,待到手中满是血丝,咳嗽才止下。 他垂下眸,淡淡地净手。 听见外面敲门声时,他用帕子将手擦干净了,才说道:“进来吧。” 门被小侍推开,出现在门口的人,是柳愔愔。 “公子午好。”柳愔愔进来,莞尔一笑。 殷予怀轻点头:“柳小姐好,不知柳小姐前来,所为何事?” 柳愔愔将手中的东西拿出来,放在殷予怀面前:“愔愔想和公子谈一笔合作。” 殷予怀接过柳愔愔手中的东西,轻声说道:“合作?” 柳愔愔点头,眸中含笑:“公子见谅,愔愔是个商人,见到公子这般具有才能的人,实在不忍错过。” 殷予怀放下手中的东西,眼眸垂下:“柳小姐——” 柳愔愔连忙阻断,眨了眨眼:“公子,先别拒绝,愔愔一定能给到公子想要的。” 殷予怀抬眸望去,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柳愔愔脸色也严肃了不少:“一年为期,公子只需要为愔愔打理一年。一年之后,公子随意走留,愔愔绝不阻拦。” 殷予怀依旧打算拒绝,他对这些,没有兴趣。 直到柳愔愔轻声说道:“以公子之才能,金银财宝,都是对公子的辱没。这些俗气的东西,愔愔便不提了。 “愔愔知道,公子想离开幽州,而愔愔,能够帮公子,离开幽州。” 殷予怀怔了一瞬:“何时?” 柳愔愔弯唇:“今日。” * 幽王府。 此时的梁鹂,还不知道,殷予怀,已经离开了幽州。 她静静地坐在秋千之上,淡淡地垂着眸。 院中依旧是寂静的一片,只有屋檐时不时滴落雨滴的声音。 梁鹂身下的秋千,也是湿的,但她也不太在意。 她看着紧闭的院门,手握紧了一旁的木藤,微小的刺扎入她手指尖的那一刻,她眼眸中的泪陡然落下。 好疼... 梁鹂缓缓起身,蹲在地上,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变得这么软弱,但她控制不住。 且,绝不承认,是因为殷予怀。 只是因为花藤中的刺太疼了,只是因为她太娇气了,所以才会在这空无一人的院落中,如此狼狈地落泪。 她红着眸,望向院门,眼眸中水光潋滟。 今天已经是第三日了,所以,为什么,他还不回来? 她...只是没有赴一场约。 她甚至不是故意的。 在废院中,他辜负了同她的那么多约定,凭什么,如今她只是没有赴一场约,他就能一去好几天,都不回来,甚至,不同她说一声。 他都同她成了亲... 梁鹂眸中的神色,越来越碎裂,那些好不容易压抑下去的情绪,开始泛滥。 在暮色之中,屋檐下的雨滴缓慢地落着,蹲下身的少女,缓缓地起来。 那些曾经心软的瞬间,在她的脑海之中放映,她的眸中,缓缓挂起破碎的笑意。 是她错了。 梁鹂眸中的笑意,逐渐温柔,她望向手指尖那溢出来的血珠,轻轻地将血吮入舌尖。甜腥味在唇间绽开的那一刹那,梁鹂缓缓地向着黑暗中走去。 是她错了,她就不该对殷予怀如此仁慈。
第九十五章 接下来, 殷予怀度过了他人生中最平静的两个月。 柳愔愔为他安排好了到江南的一切。他和杨三,随着一只商船,出了幽州, 在下一个渡口上岸。随后,寻了四处为家的船夫, 摇着一只悠悠晃晃的小船,一路到了江南一代。 渡口早有柳愔愔安排好的人, 殷予怀随着那人, 到了一处有垂柳和池塘的小院中, 这是柳愔愔的人为他们安排的院子。 江南这边的风景, 同汴京和和幽州不大相同,殷予怀最初看见满是垂杨柳的小院时,也不由得惊讶了一番。 入目只觉,温和, 婉约,很像柳愔愔给他的感觉。 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 也难怪,柳愔愔是那样的性子。 殷予怀先是休息了半月,随心所欲地逛了逛江南。待到有些倦了,便开始为柳愔愔,管理江南这边的事务。 在满是垂杨柳的小院中,殷予怀总是捧着一摞账本,认真地计算一切。 于他而言, 柳愔愔要他做的事情,不过是他从前, 身为储君, 需要掌握的, 很小的一部分。 不困难,而且,很轻松。 离开了幽州,放下了那些被太多情愫缠住的过往,殷予怀感到前所未有的惬意。 那些曾经浓烈的一切,在垂杨柳拂来的风中,变得平淡。 甚至,他再也没有想起那个名字。 偶尔,殷予怀会想,就这样,长居在江南,也是很好的选择。 杨三看日常照料着殷予怀,他最能感知到殷予怀的情绪。当杨三感受到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时,不由得红了眼眶。 杨三没敢给殷予怀看见,默默地寻了个角落。 殷予怀认真地翻阅着手中的账本,时不时笔尖蘸上些墨,在账本一处做个标记。待到完成今日的事务时,殷予怀弯起眸,抬头,看了看天色,还早。 秋日,本应该是萧瑟的,但江南的秋日,让人感受不到一丝的寒意。 殷予怀撑着手,在温柔的风中睡着时,唇间有着清浅的笑意。 他本就是一个温柔的人,如今到了江南,在满是垂杨柳的柔风中,浑身更是温柔了些。 在大起大伏,几经生死之后,那些爱恨,开始变得极淡。 * 便是梁鹂也未猜想到,殷予怀会离开得,如此悄无声息。 她静静地坐在秋千上,腿悠悠地晃荡着,她面色平静,已经让人看不出情绪了。 她身后的青鸾,默默地守在她身后,眸中,是从未有过的担忧。 此时夜已经深了,梁鹂抬起眸,望着小院门口那一盏散发着微弱光的灯。 她的声音很轻:“青鸾,幽州寻不到殷予怀了,他离开了。” 青鸾不敢说话,她实在怕刺激到小姐。 梁鹂也不太在意青鸾是否说话,她静静地望着前方空荡的一切,声音更轻了些:“青鸾,让红鹦从汴京回来吧。” 青鸾的手,抚上了秋千的绳:“是,小姐。” 梁鹂从秋千上下来,望着天边的月色,她缓缓地,缓缓地,勾起一个讽刺的笑。 殷予怀,不过如此。 你的爱意,不过如此。 离开了幽州又如何,殷予怀,你真当,我寻不到你么? 梁鹂平静着眸,推开了门,步入了一片黑暗。在漫天的寂静之中,她像是被时间遗忘。 * 接到命令,红鹦回来的很快。 跪在房间外时,梁鹂正用着餐盒中的点心。 她面无表情地咬下一口,随后,轻轻咽下。直到一盒点心都用完了,她才缓缓起身,打开了房门。 她没看地上跪着的红鹦,只是轻声说了一句:“进来吧。” 青鸾守在门外,看着红鹦进去,关上了门。 两个人视线对视的那一刻,在对方的眸中,看见了同样的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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