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想着,殷予怀一个下午,将所有的账本,都看了一遍。 将所有的账本都看完之后,殷予会垂下了眸,有问题的账本,有两本。 在上百本账本之中,有两本账本不正常,其实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是—— 殷予怀将这两本放在桌上,手轻轻地翻开。 但是,当这两本账本,恰巧是最初一批的账本时,事情就开始不对劲了。 此后账本的所有根源,都是和这两本账本有关的。 如若这两本账本有问题,就说明,柳愔愔最开始的本钱,是有问题的。 殷予怀怔了一瞬,不多不少,就是一箱黄金。 这让他想起他以前听父皇说过的一个案件。之所以会想到,是因为那个案件的涉案金额,也是一箱黄金。而所在的地点,也正是江南一代。 那是父皇极为看中的一个臣子,为了历练,将人下派到了云州。 但不过两年,那臣子就贪污腐败了一箱黄金,而且无论如何拷打,都不愿意说出那一箱黄金的下落。 父皇大怒,这是他看中的臣子,居然为了区区一箱黄金,做出如此荒唐之事。父皇很是失望,但是因为曾经的厚望,还是没有处死这位臣子。几番斟酌之下,父皇下旨将人流放到了极寒之地。那儿的生死,全凭运气。 之所以他能够记住这个案件,是因为,他后来,其实暗中去查探了一番。 很巧,他查到了一些当时下面官员没有报上来的东西。 那个大臣,名为柳安宁,是寒门子弟。 在朝堂之上,世家子弟向来看不起寒门子弟。 世家所供出来的官员,在朝堂之下,也也不留余地地打压寒门一派的官员。 当年,柳安宁是父皇极为看中的,寒门一派的官员。当初,是为了保护和历练柳安宁,父皇才将柳安宁,下派到云州。 但是,没想到,到云州的第三年,就出了这般的事情。 那是世家气焰嚣张,借柳安宁的事情,在朝堂上不断地打压寒门子弟。 可殷予怀后来,却查到了一切不一样的东西。 例如,柳安宁的事情之中,其实有四大世家的身影。 不过,柳安宁最终也未交代那一箱黄金的下落,即使他曾经有心为柳安宁翻案,也无可奈何。 父皇那时,应该也是不想直接放弃暗中培养了数年的柳安宁的。但是柳安宁,当时,太倔强了。 如若交出那箱黄金,即便四大世家如何施压,父皇都会保住他。 但是他没有。 殷予怀不曾见过柳安宁,但是他有从别人口中听说过柳安宁的事情。 其实父皇和他,都能够猜想到。 柳安宁定然是为了护住什么,才选择牺牲自己。 只是护住的,定然不止是一箱黄金。 殷予怀回神的那一瞬,淡淡地看着面前的账本。 只是数目太巧了些,他才想了这么多。 但是,应该是他想多了。 当时他看过卷宗,柳安宁只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名为戚素云。 柳愔愔,他未在卷宗之间,看见这个名字。 至于这一箱莫名多出来的黄金,殷予怀盖上账本,准备下次随意询问一番柳愔愔。 说到底,他与柳愔愔的交易,只有一年。 这已经是几年前的账本了,如若不是他无事,也不会拿来翻阅对账。 如今虽然发现了问题,但是同他,的确也没有太大的关系。
第九十八章 转眼过去了两个月。 殷予怀在江南的生活, 格外地惬意。 他像是已经忘记了过往的一切,每日在垂杨柳下,翻阅着一本又一本书。 就连杨三, 都能感受到,殷予怀肉眼可见的情绪变化。 从前他看殿下, 总觉得他露出来的悲伤,只是冰山一角。但现在, 他服侍在殿下身边, 已经感觉不到了。 那种过于浓烈的爱恨, 被猛地冲淡。待到痊愈之后, 似乎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发展了。 殷予怀每日只会用上几个时辰,处理柳愔愔在江南这边的事务。 其他的时候,都很闲暇。 一个月,已经足以让他逛完小城附近的一切。待到小城已经没有地方可去了, 殷予怀便开始嗜睡。一天的大半时候,他都在睡觉。 最初, 杨三是没有察觉出不对的。 但是等到殷予怀一日睡觉的时间越来越多,杨三才恍惚间想起来,殿下身体中的毒,似乎...并没有解开。 那一日,杨三都有些恍惚,但他不敢问殷予怀半分。 杨三舍不得,打破殷予怀少有的平静。 即便, 这番平静之下,满是创痕。 殷予怀自然是知道的, 这个世界上, 还会有谁, 比他更了解自己的身体呢? 来到小城的半个月后,他已经开始隐隐地吐血了。第一次看见帕子上的红痕时,殷予怀怔了一瞬,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他身体本就残破,从前有必须要活下去的理由,所以才那般配合治疗,但是现在...他觉得这样的生活,没有什么不好。能够再活多久,都是命。 他曾经不信命的。 他尝试过改变一切,但是,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他现在便觉得,这命嘛,信一信,也没什么。 染血的帕子,他默默收起来了。等到再也瞒不住杨三的时候,他也只是清淡地笑了笑。其实,对他而言,这真的不算什么了。 他已经做到了他能做到的所有了。 但是命运同他开了太多个玩笑,他贪心过,也不贪心过,只是每一次,他都从未得到他真正想要的。 这世间,本就有太多事情,是人不能操纵的。 如今,在这温婉的江南小镇,慢慢地走向腐朽,对他而言,是很好的结局。 他几乎...几乎没有再想起那个名字了。 殷予怀闭上眼,缓缓咽下唇间的血,他已经习惯了,唇间总是这样甜腥味。待到咽下去,又翻涌起来,实在受不住的时候,他便用茶水压压。 垂杨柳在风中,慢慢地晃悠着。 殷予怀勾起淡淡的笑,身下的躺椅旁是煮沸的茶水,在这深秋之中,偶尔飘忽来一丝暖意。 枯黄的叶飘到殷予怀手间时,他抬起了眸,轻轻地将手翻转过来,看着叶缓缓落下。 已经深夜,再过一个月,便又到冬天了。 他人生中的太多事情,都发生在冬天,只是今年的,应该会与从前的,不太相同吧。 江南这边的冬,不同于汴京,也不同于幽州,待到冬天,只会有薄薄的一层雪,脚踏上去,便要消散的那种。 这般的冬,应该,不太冷。 他实在不太喜欢,严寒的冬。 只是,殷予怀轻轻的挂起笑,看向正在“呜咽”的茶炉。 他好像,还是不能迎来,一个春天。 只是,也不觉得遗憾了。 他突然想起曲也,他好像明白了当时曲也为何说他并不遗憾。 殷予怀闭上眸,在心底轻轻地说。 当一切都尝试了,都尽力了,即便结果再仇怨,也不能再遗憾了。 在深秋的风中,殷予怀缓缓失去意识。 * 杨三发现殷予怀时,殷予怀已经在躺椅上昏睡了一个下午。 深秋的风,即便在江南,也是有些寒的。 从那一天起,殷予怀便发起了高烧。 杨三在一旁照料着他,是在这时候,杨三才看出来不对的。他以为殿下是真的放下了一切,毕竟在这一个月中,殿下如此平和与安静。 但是,好像不是。 与其说殿下是放下了同梁小姐的一切,不如说,殿下是放弃了自己。 那些平和、安静、悠闲、惬意之下,殿下根本不在意自己。 不在意咳血的身体,也不在意时不时的昏睡。 即便在床上浑噩半月醒来,殿下都只是轻轻地笑了笑。 殷予怀甚至没有问一句,有关他身体的事情。 此后的半月中,他还是同从前一样。 该看账本就看账本,该昏睡便昏睡,偶尔杨三会端上来几碗药,但殷予怀也不会问,只是听话地喝下。 杨三从一开始的惬意,变得,越来越慌张。 当他看清事情的本质,才发现,是他错了。 他曾经以为,只要殿下离开梁小姐,一切就会好起来。 但是,好像不是的。 或者说,完全不是这样。 无论是身体,还是心,殿下在离开梁小姐之后,都在慢慢地腐烂。 杨三不知道,殿下能否感受到这种腐烂。 但他感受到了,他甚至觉得,殿下在放任这种腐烂。 殷予怀看见了杨三的慌张,他轻声一笑:“在下醒来了,不是好事,为何如此神情?在我昏睡的半月,有人欺负你了吗?” 杨三摇头。 殷予怀轻柔一笑:“杨三,江南是不是很美?” 杨三点头,他的目光,直直看着殿下。 殷予怀又有些困倦了,他闭上眼,轻声说道:“杨三,江南如此美,你日后便留在江南吧...寻一个江南的娘子,安稳地度过一生。听说,江南的冬天,不怎么冷...” 杨三的手僵住,这不是他第一次听殿下谈起这个话题。 在幽州时,每当殿下快要“离开”时,便会对他说这样一番话。 只是,从前殿下希望他留在幽州,如今,殿下希望他留在江南。 杨三还来不及说话,殷予怀已经昏睡过去。他的手,还未伸出来,殷予怀已经倒在了床上,最后,那支伸出去的手,只能僵硬地帮殷予怀拉上被子。 杨三愣愣地看着,在他的面前,两条路,缓缓地展开。 他曾经在心中发过的誓,在这一刻,缓缓地碎裂。 * 等到过去一个半月的时候,殷予怀开始发现了不对。或者说,殷予怀早就发现了,但是,一直也不想追究。如今终于,愿意“追究”一下了。 殷予怀轻轻咳嗽着,翻阅中幽州那边传过来的消息。 杨三垂着眸,在一旁安静地守这,看着殷予怀发了许久的呆,小声问道:“殿下,怎么了吗?” 殷予怀转头,对着杨三,轻轻摇了摇头。他看着杨三,像是在看什么别的东西。 是许久之后,杨三才明白,那时的殿下,透过他,在看,“他”不能拥有的余生。 可此时的杨三,是不知道的。 殷予怀只是抬头看了一瞬,就轻笑着低下了头,他闭上手中的账本,笑着说道:“杨三,江州那边,在下有些事情,需要你去办。” 杨三下意识回答:“可是,殿下的身边,需要人照顾,杨三走了...” 殷予怀清浅着笑:“柳愔愔那边,有给在下派了两个奴仆,去唤他们便好了。江州那边的事情,交给别人,在下实在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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