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殿下。”她轻轻笑道,“祇都事多,北境又值冬寒,其实……你不用这般特意赶来的。” “我答应你的事,定会尽力办到。”沈明瑄望着她,“而且……而且我很想来看看你。好在,最终还是赶上了你的生辰。” 皇子深沉的声音略带了一丝沙哑,有些微窘,却又满是诚挚,雨丝般摩挲着房间里的空气,也在南江雪的眸中绵绵散开。 她是爹娘千宠百爱的掌上明珠,是呼风唤雨的北地大小姐。 达官显贵,世族子弟,人们在她面前所表现出的即便是亲近也好,殷勤也罢,也都透着一种面对上位者的谨慎,不敢稍加逾矩,哪曾听到过这样温柔且近乎直白的表达。 想他身为皇子,两骑奔行,风餐露宿,一路从祇都赶到临确城,一身风雪,形容疲惫,心中情不自禁地漾起了一串柔软而奇妙的涟漪。 “我有件东西送给你。”只听沈明瑄续道,并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锦盒,递到南江雪面前,“你看看。” 接过锦盒,打开盒盖,南江雪看到雪白的丝绒上放着一支特别的簪钗,用料和做工都很是讲究,样式却……也极为眼熟。 “噗”地一声,一怔之下的南江雪当即笑出了声,“这……这是我画的那个……哈哈哈!” 簪钗的样式,又胖又丑,似猪非猪,似鸟非鸟,却正是惜巧节那日,她在祇都街头的珍阁里,用于刁难那狗眼看人低的掌柜所画的图样。 “我自幼习练丹青,这画功可是一流的,掌柜你可要仔细些,定要制的一模一样,否则,我回去说与我那十个姐姐,八个妹妹,还有二十多个姑嫂姨娘,再让她们讲给几百位别府的夫人小姐,这祇都城中,宫宴之上,可是要砸了贵店的招牌了。” 她当时对那掌柜说道,而那起初还拍着胸脯,之后却几乎咬碎了牙齿的掌柜则□□道:本店……做不出来! “客官看可还满意?”沈明瑄也跟着笑了起来。 “满意满意。”南江雪笑的花枝乱颤,“殿下你不是仗势压人,掉回头去逼迫那珍阁打制的吧?” “没有。而且我想你也不喜欢那家店。”沈明瑄笑道,“不过我确实跑了许多地方,托了人才打出来的。” “唉,小雪姑娘你画的那个图样,过于石破天惊,实在没什么人敢接。殿下这次是四处碰壁,好在别人不知道他的身份,否则这皇子的体统,也就不用要了。” 坐在一旁的聂远忍不住插口道,笑的南江雪直抹眼睛。 “哥,你觉得怎么样?”她把簪钗举到南江风面前,“你说若是明日我戴着这个去见大伯父,他会不会以扰乱军心,冲犯主将的罪名砍了我的脑袋?” 南江风笑瞪了妹妹一眼,既而说道,“我去大营里看看,免得那些家伙闹的过头,被大伯父责罚。” 说着站起身转向沈明瑄,“殿下若没有别的吩咐,容江风先行告退。” “那便不耽误南大公子了。”沈明瑄也起身道。 “哦大公子,我来这里的事,还请大公子莫要对旁人说起,怀安大将军那边,也望代我知会一声,明日我便需返程,此番多有不便,日后有机会再与大将军会面吧。” “是。”南江风微微低首,行了一个告退礼便即朝外走去,走出两步后又回过身看向南江雪,“不许戴出去吓唬人!” “末将不敢。”南江雪呲牙一笑,目送兄长出门。 “聂远你要不要也到外面走走看看?”盯着笑呵呵瞧热闹的聂远,沈明瑄开口说道。 “靖北军的驻兵之地,我还是别乱走了吧。”聂远挠了挠脸,“而且外面太冷,我又还没吃饭呢。呃那个……” 眼见沈明瑄的眼睛渐露凶恶之气,聂远又忙忙恍然大悟地补充道,“那个我突然觉得,我还是到外面走走看看的好。啊南大公子,等等我呀!” 一边说一边窜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地追出了大门。 对视一眼,南江雪和沈明瑄都是一笑。 房间里一时间只剩下了他二人。 南江雪拉着沈明瑄在桌案前做了下来,把筷子递到他的手中,“怎么到现在都没吃?饿了吧?”看了看眼前的饭菜,又道,“都凉了,我让人热一热!” “不用,没关系的。”沈明瑄忙道。 “天本来就冷,你又赶了那么多天的路,不吃点热乎的怎么行?”南江雪道,说着唤进了门外的墨碣。 “我也没吃多少东西,一会儿跟你一起再吃点。”南江雪道,“军中将领闹着敬酒,我也不好便就离开。” “我知道。”沈明瑄含笑道,看着灯烛下南江雪微红的面颊,又关心地问道,“可是喝了不少酒?” “也没有,他们不敢使劲灌我。再说,还有哥哥在。”南江雪笑道。 “你哥哥……对你很好。”沈明瑄道。 “是啊。”南江雪点了点头。 “我听说……南大公子是国公爷的养子……”沈明瑄犹犹豫豫地说道。 “养子又怎样?”南江雪的一张俏脸顿时沉了下去,双眸也变的有些锐利。 “在北地,谁敢不尊哥哥一声大公子?在我们心里,大哥就是爹娘的亲生儿子,我们的嫡亲兄长。殿下可是听到哪个不知死活的混账胡说了什么?” “不不,小雪你别生气,我对南大公子也一直都很钦佩。”沈明瑄忙道,心里却突然轻松了不少。 “我是想说,你们的关系真好。我的兄弟姊妹不少,可彼此之间却难有这样的感情。”说到这里,他的眼眸不由有些暗沉。 “身在皇家,很多事也是不得已吧。”南江雪软下目光,有些同情地看着皇四子。 既而又道,“刺杀一事,三皇子定然会借机彻底打掉你二哥,接着恐怕便会把矛头对准你,祇都的未来风云变幻,你这个时候来找我,实在是担了太大风险,以后别这么做了。” “庙堂之上,人心繁复,软舌如刀,同样是明枪暗箭,腥风血雨,却会比沙场来的更加隐秘龌龊,你……一定要小心。” 女子抬起一双水眸,美丽的脸上现出满满的关切之意,令沈明瑄忍不住心神一荡。 很想伸臂握住她的手,把埋在心底的一番心思尽皆道出,却又害怕被她拒绝,今后再无机会。 “好。”他回答,声音温柔,口吻坚定。 火盆散发着融融暖意,金红色的烛光闪烁在他们的眼底,其间都晃动着彼此的模样。 ---- 作者有话要说: 沈明瑄:o(* ̄︶ ̄*)o追女生就是得有这样的决心和诚意!不过那个“鹰鹤之舞”是什么意思?雪原红日,漫天金雪,兄妹对望……剧组你们搞这么个画面让我看见有什么阴谋?! 南江风:“爹娘的亲生儿子,我们的嫡亲兄长”……是啊……
第103章 母子 靖北北线军果是令行禁止,军纪严明。 当晚,军报整齐呈送,巡防井井有条,不当值的军士无一人酒醉,酒后的大营无一处杂乱。 南江风巡查了整座大营,或向战将询问军务细节,或与兵士闲扯几句家常。 尽管南江风手下强将如云,很多事情并不需他亲自过问,但有时他仍会下至一线进行检视,发现错误和值得改善之处,并且更为直接地了解普通士卒和低阶武官的所思所想。 毕竟,你要明白自己将会把怎样一群鲜活的人送上战场,而他们也得知道,自己在战场上到底是在替什么样的人玩命。 今天,他的巡查尤其仔细,直至深夜才返回自己的驻地。 天若深海,皓月如银,夜光洒在他挺阔的身上,竟现出了几分孤独冷寂。 跟在身后的贴身护卫龙羽忍不住一阵心疼。 那个天元的皇四子,他是在追求大小姐吗? 此刻,躺在房间里的沈明瑄也正辗转反侧。 临走时,南江雪特意叮嘱墨碣给他多加了一个火盆,又增添了一床被褥,这让他心中暖洋洋的同时,也不由微微苦笑起来。 她莫不是把他当作养尊处优的纨绔了吧? 突然想起少时雪归山上的偶遇,悬崖之上突然出现的小小仙子向他灿然一笑,那明澈的眼睛和美好的笑颜,从那时起便深深刻在了他的心中。 三年后,他怀揣着少时的那个动人画面,第一次以皇子身份来到燕京,与她偶遇在碧草蓝天之间,她华光满载,瞬间让那个画面更为亮丽地生长起来。 此后一别,又是三年。 祇都街头,鸢灯丽水,她盈盈含笑,就又那么惊喜地走进了他的视野,从此后再也无人可以取代。 如今的祇都,确如她所说的那般风云变幻。 父皇的病势越发沉重,皇三子夺嫡之战已拉开战幕,他被推到了风口浪尖,母妃在深宫里也是步步惊心,可他就是忍不住来见她的冲动。 不管他愿与不愿,在这场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之中,就是生死相搏,就是不进则退。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存活下去,是否还有机会再看到她那明澈的眼睛和美好的笑颜。 何况,他是愿意的。 看似闲散的他,并非没有指点江山的勇气和抱负,而若是他有一天能够君临天下,他更可以将这世上最好的东西亲手捧到她的面前,告诉她他的满腔情意,请她与他长相厮守。 现在,他还不能,还不可以。 从珍阁的掌柜手中拿回那张她恶意涂鸦的纸样,在她离开祇都后打造了那只发钗,便是想在她生辰时送给她,博她一笑。 所以,他来了。 仅带了少时的伴读聂远,隐藏身份,一路疾行,终于如愿赶到了临确城。 当他随着墨碣进入左营大校场时,正见到了一片甲器刚阳之中,那幕扣人心弦的“鹰鹤之舞”。 千般铁血,万种风流,在痴迷于心上人如此惊艳的同时,他也被兄妹二人在那漫天金雪中的双眸对视、心意相通灼了眼睛。 “在我们心里,大哥就是爹娘的亲生儿子,我们的嫡亲兄长。” 女子不悦的声音仿佛又在他耳畔响起,让他在忍不住宽心展颜的同时,又生出了一种微微的酸涩。 提到她的兄长,她竟是这般咄咄逼人,全意相护。 第二天,北线又下起了雪。 雪不大,淅淅索索,像一群自在飞舞的细小精灵。 南江雪将沈明瑄送出南门,彼此互道珍重。 一个留在北方的边关守卫疆土,一个启程南下,回到繁华的祇都城,走进那场残酷的夺嫡之战。 这一年冬季的北线颇为太平,除日常操练和研习战例外,南江雪已开始更多地参与总体军务。 闲暇之时,或与武官们练剑,或跟军士们闲扯。 偶尔打开锦盒,对着那支“石破天惊”的簪钗笑起来,想着不知他是否已经返回了祇都?有雪狼护送,他在北地当是畅行顺利的吧。想着不知祇都城的将来,又将是怎样一个局面,他可会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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