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孽子捆他去柴房的事他自然是还记恨着,只是白日一到,周围不免有许多下人走动,这该有的体面便都只能有了。 就像见他出来,楚岚也只能若无其事地唤他一声“父亲”。 楚为怀没有应声,只是看向嘉宁,笑道:“郡主又过来坐了,不知老王爷身子可还好啊?” 楚为怀虽然一直知道嘉宁郡主经常会来松英堂,不过俩人这还是头回碰上面。 嘉宁郡主道:“我爹一切都好,特地嘱咐我多陪陪姨母呢!” 两家的长辈心里跟明镜似的,康王爷知道自己这个女儿一心都扑在楚岚身上,楚岚离京这么多年都巴巴等着,眼下好不容易回来了,自然是想赶紧办了婚事。 康王爷本就高寿,只盼着自己能快些抱上孙儿。 康王府的意思,楚为怀和冯氏自然也一清二楚,这婚姻之事都是父母之命,他们看中了康王府的儿媳,如此优秀,想来楚岚也不可能有什么异议。 这会儿四人正好都在,楚为怀给夫人使了个眼色,二夫人便只能开口:“岚儿,你这么多年在外,为娘一直放心不下你,心里始终牵挂着,更是牵挂你的终身大事,这次回来就安安稳稳成个家罢。” 听到这句话,嘉宁郡主立刻凝神起来。 楚为怀也连忙帮腔道:“正是,你娘与我年纪都大了,都想早日抱上孙子,总不能一切都由着你的意思来。” 起了这个话头,后面的话就好说了,二夫人一脸殷切看向嘉宁郡主,正要说话,楚岚便开口道:“祖父已为我定好了婚事,就不劳你们费心。” 一句话把楚为怀与冯氏噎了个彻彻底底。 “你......什么时候?”二夫人登时觉得自己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嘉宁更是张皇失措,站起来就问了一声:“谁!?” 楚岚无视了这堂内脸色俱变的三人,道:“自然是祖父相中的人家,与我提了一句,我便应下了,其余的没多问。” 他口吻淡薄,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却惹下嘉宁几滴泪来。 “表哥,你怎能这样草草答应你的婚事呢?万一那女子一点都不好,怎么办?”嘉宁眼巴巴望着他,以为自己本是捷足先登的那个,却不成想被她人占了先机! 究竟是哪个小贱人!?嘉宁气得心肝都在发抖。 楚岚道:“怎会不好,祖父只说她家世清正,亦在府上的学堂读书。” 在府上读书?一时间嘉宁脑中浮现了无数张脸,能来荣国公府的家塾读书的,哪个不是出身名门望族?家世清正这四个字,根本无法筛选出人选来。 楚岚搬出了荣国公来,楚为怀自然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冯氏如今掌家也是她的公爹看重才给予的职权,更不可能越过自己的公爹去做决定,可......可她想要的儿媳是嘉宁郡主啊! 真不知公爹看中的究竟是什么人,那满家塾的小娘子,谁家的家世能盖得过康王府去?什么门户出身的女子,竟敢烂了他们二房的婚事,真是岂有此理! 冯氏心中抱怨了万分,却一分都不敢显露出来,只是丢了魂似的坐在原处。 “不早了。”楚岚起身,“孩儿温书去了,你们歇着罢。” 冯氏强挤出个笑容来正要说话,却见楚岚已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松英堂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最终冯氏被楚为怀呵斥了一声:“瞧你养出来的好儿子!没规没矩的东西!” 他哼了一声走了,嘉宁郡主更是哭得双眼通红,“二夫人这是什么意思?你分明说表哥心悦于我,会娶我的!怎么现在又多出一个别人来!” 可怜冯氏先是后怕丈夫的怒气,现在又要哄着嘉宁郡主,她连忙道:“你别急,你也知道你表哥这人最是孝顺,这是他祖父定下的婚事,他又能怎么办......” “那又怎么样!”嘉宁忿忿道,“表哥若真心喜欢我,就该为我们的婚事拼一拼,荣国公一说他就答应了不成!?我不管,这些年我康王府贴补你们二房不知进了多少真金白银,你要是没法让表哥娶我,就全部给我吐出来!” 嘉宁郡主像是要当真撕破脸皮,连这种不顾体面的话都说了出来,吓得冯氏脸色一白。 其实,这荣国公府的内宅虽是她在把持,可她却实在不是个能干的人,个把月的看管还说得过去,长年累月下来这国公府内部早就事堆成山,一笔一笔的烂账,偌大一个国公府干什么不需要银钱,冯氏手上的账目常常出错,自己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有次无意中说漏了嘴,叫嘉宁郡主知道了,嘉宁郡主便做主从家里拿了银钱来填平了冯氏手中的账目。 并且在头回开过先例之后,便时不时拿些东西过来孝敬,当真是把冯氏看做了自己的亲婆母。 冯氏粗陋,嘉宁到底往她这里拿了多少银子她心里没底,只知道数目不容小觑,然而嘉宁手里却有本账记得清清楚楚,这若闹到人前去,冯氏不光是在家族面前丢了大脸,还是犯下大错,因此绝对不能叫外人知晓。 她即刻道:“你这孩子,急什么,咱们凡事都能商量着来,横竖你表哥现在还没成婚,一切都有转变的可能,我们从长计议便是!你放心,姨母一定会帮你的!” 听了这话,嘉宁面色稍霁,不放心地补充道:“这可就说好了,姨母一定得帮我的,但这件事,私底下可不能叫表哥知晓!” “你放心吧!”冯氏满脸堆笑,“你表哥一定丝毫不知情的。” 嘉宁今日哭得妆有些花了,便不打算再在国公府久留,跟冯氏说完话就坐马车回去了,送走了嘉宁,冯氏算是松了一口气,同时又疑虑起来——她这公爹,究竟看上了哪家的姑娘呢? · 脸上犹然火辣辣地疼着,方云蕊让海林去为她取了楚岚送的药来,那药她最初瞧不上,却没想到是闹了出乌龙,然而用在脸上效果却是奇好,不到一日她昨儿的伤就基本好全了。 只是今日脸上又伤了,远比上回还要严重,女子的容貌本就格外重要,嘉宁却专爱做毁人容貌的事,方云蕊还记得去年有个小姑娘也是因为得罪了嘉宁郡主,被划破了脸留下一道长长的疤。 不过这并非是在荣国公府发生的,方云蕊也就不知道那位姑娘具体是什么人,在荣国公府,嘉宁郡主会格外收敛一些,不会去惹不必要的麻烦出来。 海林取了药来给方云蕊上药,看见她脸侧甚至被剜破了一块皮,心疼得抱怨起来,“这嘉宁郡主是什么没礼教的疯子不成?竟敢把姑娘的脸弄成这样!好恶毒的女人!” 即便如此的气头上,海林的说话声音还是压得很低,只有她们两个人听得见。 方云蕊微叹一声,她本来偏安一隅过得还算顺遂,只是今年夏天也不知楚苒是怎么回事,好似是因为什么和三房那两个姐妹闹了矛盾,不与她们来往了,便将注意力放到了她身上。 那天早晨在学堂,若非是楚苒喊了一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嘉宁郡主不会注意到她。 只是眼下嘉宁郡主算是盯上她了,楚岚又偏生说了那样一句惹人记恨的话,回头嘉宁郡主岂非是把账算在她的头上?现在方云蕊是打心底里害怕去学堂,她可再经不起第二回 的闹腾了。 可是已经连请了两日的假,就已经把二夫人都惊动了,她怎么好再不去呢?这种事就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她满心愁绪,这世上最不好对付的就是嘉宁这种人,家世又好,还油盐不进,她一旦认定了要把谁怎么样,就一定要做到,无论如何都不会转圜的。 海林很快替方云蕊上好了药,看着方云蕊,她试探着问:“姑娘,嘉宁郡主的事,咱们不能去求楚岚少爷帮帮咱们吗?” “我求他替我摆平的那桩亲事,本就是不易做的,怎好再贪心又去求他一桩。”方云蕊道,只是她虽然这样答着,心里却又忍不住流露出渴望来。 万一呢,万一楚岚答应了,那她就不必成日提心吊胆了。 人最要紧的不是好好活下去吗?顾及这些无关紧要的脸面干什么...... 她一遍遍说服着自己,只是人本就是贪心的,这个念头起来的时候,她便再度忍不住去思量这件事的可能性,开始度量楚岚来做这件事的难度。 嘉宁郡主对他唯命是从,或许没有那么难? 方云蕊捂住自己的心口,强迫自己摆脱掉这种想法。 “快午时了,一会儿怕是有人会送饭过来,你去迎一迎罢。”方云蕊说道。 海林闻声出去了,只是没去多久又很快折回,对着方云蕊道:“姑娘,铃兰阁的青墨在唤呢,楚岚少爷回去了,唤姑娘过去伺候。” 方云蕊默然,不免又想起自己方才在楚岚面前的难堪。 “我知道了。”她也只能重新更衣过去。
第13章 方云蕊进屋的时候楚岚又是在书房,但这次不是在晚上,她便才算看清了楚岚身后那个架子上摆着的书目有多繁杂,且看楚岚虽比她年龄要大,但也大不了很多去,这么多书目实在有些令她叹为观止。 “表哥。”方云蕊唤了一声,她刚唤完,舌尖就莫名觉得一苦,不可控制地想起上回她伺候楚岚的事来。 那样的事,方云蕊实在不想来第二回 。 “嗯。”楚岚正在研墨,应该是准备写字。 方云蕊走过去,用自己的手替了那块墨锭,道:“我来罢。” 少女白皙的手指握在乌黑的墨锭上,被衬得白柔好看,楚岚没说什么,由着她弄了。 楚岚落笔写字,字风落拓清正,颇具风骨,方云蕊看了两眼,忍不住在心底夸赞,字的确是好字。 闲暇之余,她还偏头看了看书架上的那些书目,很多、很杂,有一大半都是她不曾见过也不曾听说过的,有些字她都不认识。 她一本本看着,想着哪本是她看过的,哪本她没有见过想拿来瞧一瞧,看了一会儿,耳边很近的忽然传来一声:“多了。” 方云蕊一愣,才发觉砚台里的墨汁快要满出来了。 她连忙收回了手,只是那墨锭却没能立稳,倾斜着砸了下去,将墨汁溅了出来,这便污染了纸张,将他方才写下的那幅字都损毁了。 方云蕊暗惊于自己的不小心,真不该如此大意。 “表哥,实在抱歉。”她下意识退了半步,正满心思索该如何赔罪,因自己一时疏忽耽误了人家不少时间。 楚岚垂眸看向她,少女乌俏的双目中透着惶恐,像是犯了什么天大的错一般。 他想了想自己,似乎也并未凶过她,也从未因何事对她问过责,怎么就让她怕成这般? “你来写。”楚岚说着搁了笔,指了指桌面上已被损毁的那幅字。 只是空白的地方被沾污了,但其实字并未受到什么影响,所以不会耽误辨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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